第131章 建康风物和亲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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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建康风物和亲人相见

    与此同时,王弘的车帘掀开,他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世人面前。

    几乎是他的脸孔‘露’出的那一瞬那,只听得‘嗖嗖嗖’响声大作,却是众‘女’顺手拿起自己身边的物事,有的是香囊,有的折了一根树枝,有的是手帕。刹那间,上百种物事齐嗖嗖飞来,没头没脑地砸向王弘。

    就在这时,众护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头一昂。瞬时,那些树枝手帕香囊,都如雨点一般砸在了他们身上。。。。。。看这些人地动作,整齐有序,不管是被砸前还是被砸后,都一脸坦然,看来是经历太多了啊。

    陈容见到这里,再次一笑。

    她转向尚叟,清声唤道:“叟,我们先走吧。”

    “是。”

    尚叟应了一声,策马就要加速。

    就在这时,王弘马车旁的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来到陈容的马车外,递给她一个香囊,道;‘陈氏阿容,这是我家郎君送给你的。’

    这香囊很眼熟,是了,上一次他也拿这东西送过她。

    望着它,陈容慢慢一笑,她声音有点沙哑地回道;‘不必了。’

    她的声音落下,那护卫却是低笑出声,‘好教小姑子得知,我家郎君送的东西,还是收下的好。。。。。。小姑子,你不妨想想再决定。’

    陈容挑了挑眉。

    片刻后,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接过那香囊,收入袖中。

    那护卫看到这里,满意地退下。

    不一会,他来到王弘的马车旁,低声禀道;‘小姑子收了。“

    “收了?”王弘的声音优雅带笑,“退下吧。”

    “是。”

    陈容等人走的是小道,速度很快,陈容的人一打听便知道,如果不出事的话,陈公攘等人要一个月后才能到建康。

    陈公攘不在,陈容还是得寻找落脚处。略略犹豫后,她的马车便向建康陈氏驶去。这建康陈氏,便是颍川陈氏搬迁来的。

    陈姓是百年公卿世家,在这世间,也是排在前几的高‘门’大第。而这所有的荣誉,都是颍川陈氏得来的。

    马车驶进时,平妪显得有点胆怯,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陈容,忍不住说道:“‘女’郎,陈公攘不在,我们这般冒失求见,妥当吗?”

    陈容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回道:“去罗巷。”

    “罗巷?”平妪诧异地看向陈容,叫道:“为什么?”

    陈容垂着双眸,慢慢说道:“七郎说,我父兄在那。”这消息,不是七郎说的,是两世为人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她既不想投靠颍川陈氏,也不想去罗巷,她只想住酒家。

    可是真地住了酒家,以后众人说起,肯定会说她不懂事,明明有本家在,却不懂投靠。。。。。。她投靠了,人家收不收她是一回事,可她如果一开始就不去投靠,在这个先家后国的时代,很难不被人诟病。

    平妪欢叫起来,“‘女’郎‘女’郎,你是说,你知道郎主和郎君的下落?啊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一边叫着,她一边伸出头去,对着外面的尚叟等人大声叫道:“快去罗巷,‘女’郎说了,郎主和郎君就住在那里。”

    一句话落地,欢呼声一大片。众仆同时笑闹起来,尚叟更是哈哈大笑。

    这时刻的笑声特别响亮,在这一刻,众仆自南迁以来的郁闷,不安,还有畏缩小心,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去。

    马车改道,向着罗巷驶去。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看着建康城的风景,一边暗暗寻思着。这建康内外,到处都有河流湖泊,古人说近水者仁,这些建康人仁不仁陈容不知道,但是她能看出,这城中的儿‘女’们,虽然不若平城和南阳人高大,可他们长相分外秀丽白晰。他们不论男‘女’,衣饰极尽华丽繁复,而佩带香囊,更是建康人的一大特‘色’。举目望去,处处衣冠楚楚,一路闻来更是清香阵阵。

    而且,建康人特别爱唱歌,走到哪里,都是丝竹声不绝,高‘门’大府的外面,有很多摇头晃脑,随着丝竹声轻哼的庶民。而那些名‘门’世家的‘门’卫们,对于这种庶民,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安逸,这种风物,来自北方的众仆哪里见过?他们张大着嘴,一边傻呼呼地望着,时不时还惊呼两声,引得那些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们白眼相待。

    这是真的白眼相待,说起这白眼,还得从三国时算起,自从那个叫陈琳的名士对着曹‘操’抛了几个白眼后,这白眼对权贵便闻了名。到了本朝,阮藉更是常常对上喜欢的人,青眼相看,不喜欢的人则投以白眼后。于是乎,这白眼望青天,已是名人高士们鄙夷世俗,自标风格的习惯。演变到现在,简直成了风俗。

    平妪目送着一个穿着孔雀百‘花’图的紫绸‘女’郎,一直到她走得远了,她才喃喃说道:“‘女’郎,这衣物甚是华美,如果‘女’郎穿了,这建康城的小姑子,没有一个比得上。”

    她转向陈容,快乐地眯着小眼睛笑道:“‘女’郎‘女’郎,安定下来后妪帮你做一件。”

    陈容笑了笑,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建康的‘女’郎不同于别地,她们家世不凡,‘性’情也傲,喜欢显示自己的独特。妪,除非满城都出现了同一式样的衣裳,不然,我们仿不得。”

    平妪愕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竟是这样?幸好‘女’郎知晓。”

    这时,外面传来尚叟地笑声,“敢问老丈,罗巷在哪个方向?”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听到尚叟地问话,那胖子转过头来。

    他朝着几辆马车瞟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东方一指,“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罗巷。”

    那语气那神情,是相当的轻视和不耐烦。

    尚叟一怔,目送着那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一个仆人不高兴地说道:“这人也是的,只是问个路而已,怎么这么个表情?”

    仆人的声音一落,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仆人不知道,陈容却是知道的。建康的街道,喜欢以巷命名。不管是名‘门’世家,还是普通庶民,都喜欢扎堆。也就是说,在建康魂得久的,一听到你住在哪个巷子,便会知道你的身份如何。

    而罗巷里住的人,明显够不到那胖子需要结‘交’的档次。

    车队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平妪突然叫道:“那,那些人在扔什么?”

    众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却是一处高‘门’华第的小侧‘门’外,一个仆人驾着马车走了出来,然后,他在侧‘门’外的一个小斜坡处停下。

    停下后,他把装在马车上的竹筐抱下一个,一直把五个竹筐全部抱下后,那仆人把竹筐朝着坡下一倒。

    而令得平妪惊叫的,便是那倒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白生生的香气扑鼻,里面夹着‘肉’和菜,竟是大白的米饭

    众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他们地叫声,令得那仆人回过头来。那仆人抬了抬小帽,朝着陈容的马车瞟了瞟,只是一眼,那仆人马上眼白一翻。只见他一边把竹筐扔上马车,一边骂道:“乡巴佬”

    他的骂声是特意提高的,平妪等人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可这时刻,他们还处于怔忡中,显然万万不能相信,在南阳城中可以救命的粮食,在这里竟然是垃圾。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马车中,陈容只是瞟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别看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建康。”

    她的声音一落,平妪马上转过头来,大声赞道:“‘女’郎真真聪慧,原来那粮栗在建康,真真是无用之物。”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也说道:“是啊是啊,幸好听了‘女’郎的。”

    在准备离开时,陈容的粮食还剩下近三车,依众仆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路的。可陈容却坚持要尚叟处理掉。于是,那三车粮,全部换成了南阳城中不值钱的金钱‘玉’石等物事。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

    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这时,一个仆人叫道:“罗巷。”

    众人一看,果然,前方三百步处,一块石碑上用行书大大的写了‘罗巷’两字。在这块石碑的旁边,则是巷道的入口。

    到了罗巷了。

    众仆大喜,连连驱动马车,朝着巷子里面奔驰而去。

    车队一冲而入。

    转眼间,众仆的大呼小叫声,怪笑声静了些。他们望着巷子两侧简陋的木屋,还有那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明白那胖子为什么一听到他们问罗巷,便没有了好脸‘色’。

    这地方,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

    好一会,尚叟地声音传来,“‘女’郎,怎么走?”

    陈容的声音依然清澈平静,“说是在第三巷。到了你问一下。”

    “是。”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这时刻,两侧的木屋中,不时的顽童发现了这支车队,当下,他们一个个指着陈容的马车,叫道:“有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屋中的大人。一个个衣衫修洁,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补丁的‘妇’人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朝着陈容的马车细细地一瞟,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倒是那些顽童,这会已是三五成群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边哄笑着,一边好奇地望向陈容。

    不一会,第三巷到了。

    刚入巷口,众仆便看到一处府第。这府第与外面的房屋一样,都是木头建成。大小约十五间屋,围成一个四方形。而在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小木屋。此刻仆人望着那大‘门’的上方。那里,一块牌匾上刻着‘陈府’两字。

    陈府?

    众仆齐刷刷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已掀开车帘,她跳下马车,轻声道:“到了,便是这里。”

    一边说,她一边朝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个脸孔瘦长,下巴略尖的二十五六岁的儒士走了出来。望着这儒士,陈容的‘唇’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道:“大兄。”

    那儒士一怔,慢慢转过头来。

    他先是一眼看到平妪和尚叟两人,然后看到了陈容。

    望着陈容,那儒士瞪大了眼,好一会,他小心地问道:“阿容?”

    陈容连连点头,向他跑去。

    那儒士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在朝着陈容身后的平妪和尚叟等人盯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跑来的陈容。

    儒士紧紧地抱着她,颤声唤道:“阿容,我的阿容,是我的阿容啊。”

    叫了几声后,他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去禀报,去告诉他们,我的阿容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朝着陈容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以前就知道,我的阿容长大后定是一美人,可阿兄还是错了,阿容岂止是美人?分明已经大美人呢。”

    听到这熟悉的温厚的嗓子,陈容红着眼眶,她幸福地唤道:“大兄,大兄,大兄。”直到这次重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想念这个大兄。

    “诶,诶,诶。”

    她一边唤了三声,陈家大兄便应了三声。

    然后两兄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笑。

    当年在平城时,这个嫡兄便如父亲一样,对陈容疼宠有加。就是因为太宠了,使得陈容从小便不服输,还有着与她的出身不配的骄纵。

    就在两兄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时,房‘门’处,出现了五个人影。

    陈家大兄转过头去,他牵着陈容的手向他们走近,轻声说道:“阿容,父亲不在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纵使早就知道,这时刻,陈容还是红了眼眶。

    陈家大兄已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面前,指着这个肤‘色’白晰丰满,身材高大,方正脸型,有着几分刻薄‘精’明之相的‘妇’人,陈家大兄说道:“阿容,这是你的新嫂嫂,你以前的嫂嫂与父亲一道,被流民杀了。”

    陈容哑着嗓子,朝着那‘妇’人福了福,唤道:“见过嫂嫂。”

    那‘妇’人瞟了陈容一眼,转向陈家大兄,不满意地尖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妹子,用得着这么欢喜吗?还把我们都唤出来了。”

    说罢,她‘肥’腰一扭,自顾自地走回房中。随着她一走,一个小胖男孩扭着大屁股,一边朝着陈容做着鬼脸,一边叫着‘母亲母亲’地跟了上去。

    陈家大兄气得瘦脸通红,他扯着嗓子正在开口,陈容扯了扯他衣袖,低低说道:“大兄,无妨的。”

    陈家大兄回过头来,他对上陈容清澈平和的双眸,愧疚地说道:“阿容,大兄无能啊。”

    陈容一笑,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兄,是真的无妨。”

    这个嫂嫂,她前世见过,不过那一次她来,是知道她嫁了一个大将军后,特意寻上‘门’来报丧的。。。。。。她的大兄,约在明年夏天时病死。也是那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嫂嫂的泼辣和不要脸。当时的她,在索钱不成,又知道陈容不得宠,连身边的婢‘女’也敢出言侮辱后,当着众人便是破口大骂,那侮辱的,恶毒的,令得她几无容身之地的刻薄话,令得陈容既使重生后想起,也只愿避而远之。

    这时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矮小‘妇’人走上前来,她朝着陈容怯怯一笑,唤道:“阿容。”

    陈容转向大兄。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指着这‘妇’人说道:“妹子,这是大兄的如夫人,名叫阿菇,她‘性’子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陈容一笑,朝着那‘妇’人唤了一声,转向陈家大兄说道:“大哥,等我一下。”

    陈家大兄一怔间,陈容提步走向尚叟,来到他旁边,她压低说道:“叟,去探一探左近有没有小院落可以租住的。”

    尚叟不解地看向陈容,他望着那站在台阶上,正疼爱欢喜地望着陈容的陈家大兄,低声劝道:“‘女’郎何必这样,郎君可是把你疼到心尖上。”

    陈容一笑,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寻这附近的,左右不超过五百步。。。。。。叟,你不知道我这个嫂嫂,与她呆在一起,只怕连陈公攘都不愿意让我见过陛下了。”

    在这个自命清华,极端看不起俗物,讲究面子的时代,她这泼‘妇’嫂嫂只要发作一次,只怕那些士人便会对他们一家敬而远之。

    她这一生,已经不可能靠一个好男人,过上康乐的日子了。既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么以后的路怎么才走得好,她怎么都得计划一下。

    见到尚叟还在犹豫,陈容低低说道:“呆会,我会悄悄告诉大兄陛下要见我的事。想来他听到这些,也是愿意我分开住的。”顿了顿,她又说道:“陈公攘一来,我便会与他一起住,你租房子时注意一下,不可租得太久。”

    尚叟想了想,点头道:“是。”

    而这时,陈家大兄已大步向陈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