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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年的时间,小金几乎已经成了中山陵一个固定的景观。三年的风吹日晒,霜打雨淋,小金的金翎并没有折损一丝,依旧光亮如初。三年,对小金可能会非常悠长的生命来说,并不算久,所以时间并不是小金的敌人,它的敌人是这三年来,时不时会袭击它的黑衣女人。
若非小金快如利箭的速度,和它坚不可摧的金翎,它可能早变成了黑衣女人所谓的“灵丹”。
所以这三年来,小金也在这样时不时的偷袭中迅速成长。它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和黎兮儿这样的菜鸟在悬崖边对峙三日的傻雕——如果换做今天的小金,再回到密境中的那一幕,它可以将黎兮儿一爪击毙!
黑衣女人有半年没出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小金一天也没有放松警惕,它的眼中,那种憨憨的感觉褪去,渐渐有了王者的风范,普通游客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敢轻易给小金拍照了。
钟山有雕,金光熠熠,飞禽之王者——这已经成了许多华夏人心中的共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金并没有过气,精明的商家反而开发了许多以小金为题材的周边商品。
它已经成了唤醒每个华夏人潜意识深处都有的神话梦的图腾。
这只守着中山陵不愿离去的神雕,到底在守候,或者等待什么?
这个问题,在各大门户网竞猜悬赏了三年,网友的回答千奇百怪,隔了三年,却始终也不知道金雕在等什么——其实有一些人,他们大概对小金的守候是知道的,却又难免不屑一顾。
比如青城观主徽竹道人。
这是夏日的一个午后,徽竹调了朱砂,凝神画符。三年一过,徽竹老的越发厉害了。
“啪——”这张符线条出错,符纸无火自燃,还产生了小小的爆破之音。这本来是给小安道长做示范的,徽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失手的。
这是他画了无数次的神行符,朱砂是上好的百年朱砂,符笔是祖传的银狼的额间毛做成的笔,符纸是提取草木之精华做的,这些基础东西,找不到一丝不妥。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是他的心静不宁。
活了一百五十多年,能使徽竹心境不宁的存在,已经很少很少了,这次,会是什么呢?
小安道长奇怪地想,虽然这种想法有些不敬,但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大概没有多少人会比他更清楚。因为徽竹示范失败了,小安有些走神,不由得将视线投到了林家方向——说起来,观主所为,不过是袖手旁观,并不算大恶,小安却觉得有些难堪,让他这三年,再也不好意思去林家。
徽竹曾说,一个门派之主,不需要太多的凡世感情。
同情和怜悯,都是大忌。
小安有些不以为然,却不知道从何反驳。林家毕竟是外人,小安纵然对徽竹的做法感到不好意思,却也不会为了外人去反驳养育他的师长。
想想对林家师姐的印象,却少得可怜。
大抵知道,小洛东是她救下的外姓人,林家待他如己出。
青城观和林家来往的三个月中,小安从林爸林妈口中听到的“林师姐”,似乎并不太善言辞,很能吃苦,很孝顺。
而他第一次见“林师姐”,是奉了师命去送书,林师姐的确话不多,鞋上还沾着泥,整个人很温和,小安却觉得,大概这一辈人中,领头的师姐,就该如此吧。
再然后,是他去寻那黑衣女人。林师姐送他们出门……那天下午,黑衣女人其实和观主谈了许久,小安中途还上了几次茶,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不知为何,到了晚上就斗起法来。
小安那晚受的伤早就好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但是小安觉得自己的心中,被添了一道明叫“现实”的词——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必须要认清现实,是这样么?
*********
远在帝都的香山别墅,则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还是那座茅草屋,与林洛然那年来时,外表并没有不同之处,内里却不见了郭老。
同样是夏日的午后,这里正上演着一副“训孙”的常见戏码。
三年的时间,沐天南似乎变得沉稳了一些,算算年龄,他也三十多了,自然不再是昔日的浪荡公子哥儿。他已经开始掌握沐家的一些重要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同时,他却越发想修行了。
但是沐老爷子怎么也不松口。
沐老越是不松口,沐天南心中的执念却越深了。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懂,前二十多年,他对修行这件事,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所以才会将机会让给了六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加入修行这件“苦行军”的队伍了——或许他心底是知道原因的,但是骄傲如沐纨绔,又怎么会承认?
他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沐老,老人家只装作不知道罢了。
“听说,你在蓉城买了栋别墅?”
沐天南一愣,他以为已经足够隐蔽了,原来还是被老爷子知道了么?几年商场,沐天南打太极的功夫进步了不少,并没有正面回答,含糊两句,将话题转移到了一旁。
沐老心中叹气,却不忍责怪他。
沐天南想起原本的来意,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转身下了山。沐老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忧思甚重——这样偏执的性子,怎么办才好?
沐天南在开车驶出香山别墅,在半路上接到一个电话,叫他的心情更加烦躁。这是他请来的第几批国际佣兵组织了?连一个小小的钟山,都探不了,这些人,不用也是一些徒有虚名的无能之士罢了!
沐天南忍了又忍,下次一定要鼓起勇气和老爷子谈谈,他知道家族有一批高手,若能调动——
至于林洛然是不是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沐天南却没有想过,他总觉得,那个贼丫头或许就被困于最后失踪的地方,等着谁去救她……她那只什么雕儿,三年来不也是没有离开过钟山么,想必就是在那里!
在沐天南走后,沐老信手招下了一只纸鹤,老熟人的笔迹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土系的单系道基,是留给你收,还是他?”
其实还有句潜台词吧,若是他们俩都不收,徽竹就会亲自收于门下了。
沐老露出自嘲的笑,三年了,想必徽竹也等的很急了。看着良材就在几里路之遥的林家,却忍着不去打主意,这对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只是三年已过,他们原本臆想中的“结丹高人”,并没有丝毫露面的迹象,几个老家伙,自然是按捺不住了——如果这个所谓的替她洗髓的神秘师傅,根本不存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使一个道基斑杂的普通人,一举入道,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跨入了练气期大圆满境界?
这件东西,是一次性的天材地宝,还是什么永久的逆天灵宝,甚至是在地球这样的环境下,能变废为宝的逆天功法?
掌握这个秘密的,是只有她,还是她的家人都知道——
如果他们有了这样东西……沐老甩甩头,这种可能,太诱惑人的道心坚定程度了。
只是,林丫头再没有消息,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心,单单靠他和老郭,却是快压制不住了。
*********
华夏极西北的苦寒之地,高原上一座普通的不出名小山,光秃秃的山都是纵横交错的沟壑。
踏上漫漫寻仙路的柳徵,却感觉自己遇到了“真仙”。
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个残破的道观,这本身就是奇怪的事情了。里面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周围荒无人烟,道人是如何生存的?
柳氏的少东这三年成了别人口中的驴友,热爱上了户外旅游,放着偌大的柳氏不想继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是有三百天都出门在外,整天背着个登山包,华夏有名的山峰峻岭,几乎被他走了个遍。
外面的风吹日晒,自然比不过空调房舒适,柳徵也不是小金那样防风防晒的体质,三年下来被晒得黝黑无比,除了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就是相熟的人再见他,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是昔日的柳大少。
柳徵寻到这座山时,是林洛然出事的第二个年底。
他认定了疯疯癫癫的道人非比寻常,真的在这个苦寒的西北之地秃山扎了根,每日亲自张罗道人吃穿,到了晚上自去搭的帐篷中休息,并不上赶着要在破道观中留宿。
柳家虽然有钱,但是柳徵走到哪里,家中人并不知道,他也不要人跟着,每一个月报一个平安罢了。所以柳徵再有钱,这样的地方,也要亲自下山,走十几里路,找到一个当地的小村,才能换来日常所需要的米面和肉菜。然后他再走十几里路回去,背着许多东西,艰难爬上小山。
这样攀爬,一周大概有两次,柳徵的肩膀开始被背篓的绳子勒出的水泡起了又褪,褪了又起,渐渐结成了厚茧子。时光飞逝,他背着一大包东西上山,已经非常自如了,老道士却依旧没有搭理过他。
纵然是很有耐心的柳徵,也忍不住面上露出一丝焦急,偏偏被疯疯癫癫的老道士捕捉到了。
“怎么,这就不耐烦了?”
“嗯……?”
相处了这年余,这是老道士第一次同柳徵说话,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听清了,去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而是微微湿了眼眶。
“你是想修行吗?”老道士转了话题,一时正经起来,看着也不那么疯了。
“是,请前辈收下晚辈吧。”柳徵行的是古代的磕头礼,正式而严谨。
老道士盯着他眼睛,“你为何想修行?”
柳徵头在地上,声音却很坚定,他没有说什么追求天道,追求长生,只是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晚辈仰慕一个女子,她是修行中人……”
老道士怪笑起来:“为了和她在一起,你也想修行?”
柳徵磕了个头,摇摇头:“她心中并没有晚辈,晚辈也不敢妄想,只是如今她陷入险地,晚辈无能救她……所以想修行。”
柳徵只是碰碰磕头,良久之后,疯疯癫癫的老道士幽幽叹了口气,“你道基并不算好,日后前路艰难,即便是如此,你也愿意么?”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柳徵大喜,磕头正式叫了“师傅”。
愿不愿意——他翻越华夏千山,寻得不就是这一丝仙缘么,又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