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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参将。”朱鸣夏不无遗憾,“我还以为起码是个副将……”
熊茂璋蹲在尸体千端详了半天说:“全广东才一个副将,听大图书馆的人说这会总兵副将参将都值钱的很。不比后来满街都是总兵副总兵。”
“惠州参将,惠州参将……”朱鸣夏想了半天想了起来,这不是在《敌情通报》里提到的来围剿的明军五个参将一个游击中的一个吗?当时通报的时候明确说明过,这六个将领属于各自建牙的朝廷经制武将,和一般的参将游击不能同日而语。
要这样说得话,这次战斗差不多救是击毙了敌人一个少将师长的水平。
自己第一次指挥战斗,就取得了这么一个大胜,朱鸣夏不由得暗暗高兴,禁不住的连声说“好”、“好”。
他身边几个士兵看到营长如此高兴,知道必然是斩获官军一员大将,按照当时的惯例是要斩首献功的。一个士兵旁边捡起一柄大刀,就要将首级砍下来。
“不要砍。”朱鸣夏拦住了他,“他是为国捐躯,好好的装殓起来,以军礼安葬!”
下午4点,沙见璧所带的三千人马已经出现在离石山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他因为严遵诰催促人马快走,造成许多步兵掉队,最后不得不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和髡贼交战而失利,所以并不催促手下人马快走,沿途还搜集了许多严部的溃兵,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整个战斗的过程。
但是他除了驿路前后左右目光所及范围之外的情况却一点也得不到,不管他派出多少探马和细作,没有一个能够回来的。有一个带伤的探马曾经狂奔回来,但是还没到他的近前就突然中鸟铳死了。
最令他张煌的是,他居然不知道是哪里放得鸟铳――没有烟雾,没有人。他派出一队步兵在探马落马的周围四百步里来回搜索,最后一无所获。只有探马身上两个小小的黑洞说明他是被人放鸟铳打死的。
对不见烟不见人甚至听不到响的鸟铳的恐惧已经从几天前开始了,官兵们暗暗叫它“无影炮”。
沙见璧所部一路行军,也挨了不少“无影炮”,沿途损失了四五十个军官和士兵,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要不是知道后面还有李光的二千人马在赶来增援,这三千***约走不到石山就要一哄而散了。
在这样的慌乱中盲目走大半天,前锋报告:石山已在四五里之外了。
“敌军在何处布阵?”
“就在石山之下。”前锋的千总禀告道。
他在马镫上站直了身子,石山上有一处营寨,正飘扬的髡贼的红旗。这是原先官兵的粮台的一部分。原本草木葱茏的石山现在已经变得光秃秃了,明军和伏波军都进行了清扫射界的工作。一道灰色的阵列横布在山脚下,拦住了驿路。
这条阵列非常的单薄。沙见璧看山脚下的列阵的髡贼不过一千人,却摆出了一条二百步的阵线,这简直就是疯了!如此单薄的纵深,岂不是被人一冲就破了?髡贼对自己的火器自信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澄迈他们是据守着土堤的!
但是前一天的惨败使得官军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沙见璧连靠得太近也不敢,深怕中了“无影炮”。当下吩咐人就地立阵,准备交战。
沙见璧把手下的偏将千总们召集起来。
“大伙看到了,髡贼不过一千人,阵列有也单薄。仓促之间不过依托壕沟矮墙列阵。咱们集中全军人马猛攻,就能给他挤破了阵!”沙见璧故作信心百倍的样子,“我瞧了,他那个一字长蛇阵只有二排人,火器再厉害也就能打几排枪!”
“沙将军!”有个千总道,“听严将军的败卒言,髡贼一部列阵一部埋伏,待我兵猛攻就出伏兵击我侧翼……”
“无碍。”沙见璧道,“我欲用车轮战法。三千人马分为三队。”
三队人马交替进攻,中军待战应付突发情况,一队上前厮杀,一队在阵后放箭掩护,等到前队疲怠,就由后队接替。
沙见璧认为这样第一可以使髡贼不得休息――敌人毕竟人少,没有轮换,就算他们火器精纯,连着放火器也会使得士卒疲惫。等到敌人放枪稀疏之时,再两队人马齐出,一举将敌阵击溃。
“……敌人伏兵一出,我军即以中军一千人迎战。按溃兵所言,髡贼伏兵不过千人。且髡贼作战,皆预设营寨,以火器制我,白刃击刺具非其所长,我兵以长矛大刀相战,敌军所用不过是鸟铳上之短刃尔,必不能久战!”说着他厉声道,“毛将军!”
“卑将在!”一名偏将立刻应声。
“你带一千人为前锋先攻,”沙见璧面授机宜,“髡贼火器放射极快,队伍无需齐整只要冲得快。让将士们多带弓箭,到壕沟边先放射一轮再冲阵――髡贼无甲,中箭者非死即伤。”
这位毛将军不是沙见璧的本部人马,他原是练兵游击属下,临时拨在沙的手下,知道沙见璧是要让他带人去冲头阵,把大功留给自己的中军。但是他不敢违令,只得带兵整队去了。
“赵将军!”
“卑将在!”
“你带一千人在毛将军后一里接应,亦要多带弓箭。毛将军若是人马不支退下来,由你续攻!”他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毛将军把髡贼冲一阵,你再带着人马上去必能奏功!”
赵将军勉强挤出笑容,道:“多谢沙将军栽培!”心中却暗骂沙见璧要他们冲在前面滚钉板,自己带着人马准备捡现成的功劳。
沙见璧并非完全是打着把赵、毛二将送上虎口的主意,但是他本部人马不多,而且行伍完整没有吃过败仗,士气不错。要放到关键的时候用――髡贼的伏兵在哪里他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手中没有一支能战又靠得住的人马是不行的。
于是官军赶快在道路上立寨,将人马分作三队准备战斗。沙见璧所部沿路还收容了严遵诰的残部二百多人。他命一个把总暂时管带,留在中军听用。
熊茂璋在石山脚下的设置的阵地由一道半人高的胸墙组成。胸墙前是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前面又是许多临时采集堆积起来的鹿砦,包括很多在粮台缴获的鸡公车。步兵第1营就在矮墙后面展开队形,直接拦截任何企图通过石山脚下驿道的军队。
步兵第1营展开的是一个标准的双列横队――米尼步枪的射击速度比燧发枪快得多,当然无需采用三列横队。熊茂璋将全营的6个战列步兵连展开成150米横队。营掷弹兵连在全营之后担任预备队,必要的时候掩护侧翼。第1轻步兵连和步兵第4营的轻步兵连被单独抽出来组成守备队,和后勤部队一起防御石山上的营寨,同时掩护第1步兵营的一翼。
携带来的4门12磅山地榴弹炮2门直接加强给步兵第1营,另2门安排在石山顶的营寨中,随时视情况进行炮火支援。
熊茂璋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几里地之外的官兵人马,按照特侦队的报告,这批敌人一共有三千人,后面隔着大概十几里地还跟着二千人。不过陈思根说得明白:“后面那二千人明显是来打酱油。”走走停停,战意并不强烈。
“要尽快把这三千人打垮,”熊茂璋对朱鸣夏说,“不然等后续的二千人磨蹭到了,敌人人多了就不好啃了。”
朱鸣夏没有说话,他看着望远镜里正在列队的官兵:“看起来敌人主攻方向还是你的阵地。不过得防着他们攻山上的寨子。”
熊茂璋把头盔往脑袋上一戴:“我得去阵地上了,不然不放心。”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官军的旗门炮声一响,一千人马就在一名偏将的率领下攻了过来。待到他们冲出一里多地,又是一声号炮,又是一队官军出阵向第1营的阵地杀来。
“敌人是要车轮战。”朱鸣夏说,他继续注视着官军的动态,只见第一队人马势头非常猛,很快就冲到了离阵地不到一百多米的地方。士兵们边跑边射箭,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形不成威胁。熊茂璋的6个战列步兵连在150米的距离上同时开火,子弹横扫狂奔的队列,官兵人仰马翻,还没靠近壕沟就乱了阵脚,接着第二列步兵齐射,浓烟中朱鸣夏发觉有的敌人已经溃退下去了。
朱鸣夏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敌人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的重复正面强攻的战术。慎重起见,他没有要石山寨里的2门山地榴开火,准备在关键的时候进行炮火支援。
沙见璧的前锋营中有许多昨天已经被打破了胆的官兵,现在要面对面的往髡贼的火器上撞,官兵们显得非常畏缩。挨了几排齐射之后更是不肯向前。军官和将领们拼命的呼喊催促,用砍头威胁用银子激励,好不容易才让人马继续往上进攻。
这时候第二队官军又涌了上来。
“放箭!放箭!”
官兵匆忙射出一排羽箭,但是大多数人还没有进入到射程就乱放一起,几乎没有一枝箭落入队列中,大多掉落在壕沟和鹿砦上。
“稳住!标尺120米!”军官们不断地修正着射击距离,“放!”
排枪轰鸣着,硝烟弥漫,官兵始终连壕沟都不能接近,每次勉强进入到一百米距离内就被排枪击溃,尽管士兵不断的被军官催促着冲上来,但是很快就再一次的溃退了。有时候他们在几个勇敢的军官的带领下能突击到壕沟前,但是这时候那12 磅山地榴的双份霰弹就会无情的将他们全部击毙在壕沟边。
硝烟弥漫,喊杀声,***声和呼喊声笼罩了整个石山。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管沙见璧和手下的偏将们如何的激励督促将士们冲锋,官兵的突击还是变得愈来愈无力了。特别是山地榴开始用榴弹轰击800米之外的官兵队列之后,官兵不得不每次都让队伍退到二里之外才能重新集结列阵。士兵们在这一来一回的路程上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许多官兵从中午开始就在路上行军,大半天时间,粮水未进此时攻了几次已经筋疲力尽,有些士兵干脆倒在路边不肯动弹。
沙见璧见自己的所谓车轮战法根本不见效果――攻了小半个时辰,也轮换了几次队伍,除了白白的在髡贼壕沟前丢下一地尸体之外毫无进展,敌人的排枪依然打得又稳又狠,丝毫不见有稀疏下去的时候,心中大为焦急。这样耗下去不等敌人伏兵四出,自己就要全军崩溃了。
他转而命令全军猛攻石山上的寨子。寨子里只有二个轻步兵连和一部分后勤兵,但是却有2门榴弹炮支援,榴弹、霰弹、实心弹劈头盖脑的将企图爬山夺寨的官兵打了下去。
尽管有一名官军小将非常勇猛,在他的带动下,十几个悍兵跟着他一度冲到了距离寨墙外十几米的地方。正当他挥起旗帜,起身往寨墙上猛扑过去的时候,一门12磅山地榴发射的霰弹打在了他的身上。
攻击山寨的官兵还不断的遭到山下列阵的髡贼步兵的鸟铳的骚扰射击。官军拼命仰攻了几次,随着在山坡上丢下的尸体愈来愈多,攻击的势头亦愈来愈弱,攻击山寨的队伍再一次退了下来――不过这次他们连半山腰都没到,虚应故事的呐喊了几声,山寨里一放鸟铳就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
沙见璧本部人马一直没有出动,他见手下人马锐气已失,不要说击溃髡贼夺回石山,连面前的一队髡贼人马也奈何不得,白白死伤了许多人马,岂不被上司见责?他把眼睛一瞪,大声命令说:“叫赵将军毛将军拼命攻打,一定要打通驿路,否则提头来见!”
“回禀将军,毛将军已经阵亡了。”一个向他来禀告的小将气喘吁吁的说道。
沙见璧听说已经阵亡了一员偏将,心中更加惶恐。他喘了口粗气,见面前的小将虽然盔歪甲斜,但是人长得很是魁梧壮实,一张圆脸尖下巴上悉悉索索几根胡须,翻鼻孔小眼睛。看上去也还精悍。
“你叫什么名字?”
“卑将曹相蛟!原是毛将军手下的一名偏将……”
“好,曹将军!本将现在就命你为前锋营守备,统带毛将军所部,”他的马鞭一指石山下的步兵第1营的阵线,“你即刻带队从水田里迂回过去攻其战阵一翼!只要你击破敌阵,我就在镇台大人面前保举你!”
“谢将军栽培!卑将一定奋勇向前!”曹相蛟原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候被他几句话一激,又有了升官的指望,顿时精神百倍。当下跨上马,提着大刀就去冲阵。
发出这一连串的命令之后,他也知道靠着曹相蛟这个愣头青去冲阵并无多少把握,非他自己亲率将士们上阵猛攻不可。
于是他大叫道:“擂鼓!排队!”
虽然到目前为止髡贼伏兵还没有出现,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想,只要将战阵冲开,髡贼伏兵出来,他也来得及返身迎战。沙见璧认为只要不是进攻髡贼的营寨,双方白兵相交髡贼绝非官兵的对手。
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沙见璧翻身上马,亲兵赶快将他的大刀送来。他提着刀,自己的中军和亲兵家丁们已明盔亮甲排好队,等候出发。
沙见璧站在马镫上极目眺望,只见曹相蛟的人马已经绕到水田里,正在往髡贼阵列的一翼运动,只是水田泥泞,行动速度很慢,不时还有人中枪着炮的倒下,但是曹相蛟挥舞着大刀,督促着将士们快走。而赵将军所部还在有气无力的进行着攻击。
他紧张的等待着曹相蛟的迂回成功,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他看到曹相蛟的旗帜已经出现在髡贼阵列的侧翼,枪炮声隆隆,烟雾弥漫,知道曹相蛟的攻击已经开始。他将大刀一挥,高呼一声:“杀呀!冲破髡贼大阵,每人赏银五两!”他手下的将士们发出一声嚎叫。跟着他从正面猛得冲杀过去。
曹相蛟的迂回确实给步兵第1营带来了威胁,熊茂璋马上命令充当预备队的营掷弹兵连立刻转到侧翼列阵,两轮排射击退了官兵的第一次冲锋,随后朱鸣夏命山上的2门山地榴开火。
“用榴霰弹打!”水稻田里实心弹不能跳动,杀伤力又有限,霰弹射程不够,空中开花的榴霰弹就成为最佳的远距离杀伤武器。一发又一发的榴霰弹很快将曹相蛟的人马又赶了回去。泥泞的稻田使得士兵很难快速行动纷纷倒在掷弹兵的精确射击之下。
沙见璧的中军甩开已经混乱的赵将军所部,全军一鼓作气朝着战列中央扑去。准备乘着曹相蛟在侧翼干扰吸引髡贼火力的时候一举突破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