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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就意味着要深入到敌人的领土上,不管是大明,后金还是欧洲殖民者,全都是17 世界的土著,大家不要拿20世纪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去套他们的所作所为。这里,我代表对外情报局和殖民和贸易总监部宣布一份‘须知’,这是你们执行任务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大家了解一下比较好……”
这个须知是江山坚持要求搞得。于鄂水反对。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江山的意图执行了。江山的意思很简单:大家把丑话说前头。
他的意图是把情报工作的困难和危险说满,充分激发大家的英雄主义气概,也免得以后发牢骚。
“好了,好了,像个老娘们一样啰啰嗦嗦的。”坐在后排的一个壮汉不耐烦的说道,“老子报了名就不怕死,别扯那么多虚得……”
“大家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对将来面对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王鼎想起了这个人的材料,此人叫黄骅,是个黑龙江人,原本在制造总监部下属的机械厂干活。他填表的时候志向是去后金地盘担任站长。这个人的履历上注明他做过生意,有一定的商业头脑,懂机械方面的技术,对关外地理风物捻熟,还会点防身术;能讲一口流利的朝鲜话,还会点山西方言,倒是个适合做后金工作的人选。
“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有时候恐怕是生不如死。”王鼎说着开始宣读这份须知。
须知的内容大意是:你参加的是一项危险的工作。首先你将在糟糕的道路条件下奔波饱尝旅途的艰辛;不管你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可能会遇到土匪。除非你有王八之气,能说得土匪倒头便拜,否则就是横尸当街的下场。
乡勇、衙役和士兵比土匪好不到哪里去,某些地方的百姓,在打劫和杀死一个过路人的时候也不会迟疑,即使这个过路人只有几块干粮和一件破衣服。
卫生上,城市不见得比农村更好,甚至可能更糟糕。一般来说疫病总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流行。当地人能够适应的水和食物,现代人的肠胃很可能会受不了。食物和水除了有细菌的感染,还有寄生虫的风险。
恶劣的卫生状况很可能使你患病,即使没有卫生问题你也可能得病,如果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除了携带的少量药品和当地的中医,你没有任何的卫生服务。一次狗咬伤,被一柄生锈的小刀刺伤就可能让你送命――就算紧急送回临高,路途迢迢,很可能在路上就会死去。
你可能要面对跳蚤、臭虫和蜱子之类的寄生虫的袭扰――这种东西在本时空大量存在,不一定在穷人中才有――这些寄生虫不仅会让你浑身难受起疙瘩,还会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有得病在现代时空都未必能够有效的治疗。
最后,一旦在大陆被捕,对外情报局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展开救援:如果运气不好,附近没有电台或者无人及时通知,总部可能要过了规定的联络期才知道你被抓了。等到派出人来营救的时候时间也许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被捕不一定是因为你的工作出了纰漏,或者身份暴露。西班牙人会因为你是个中国人就把你抓起了,后金则可能因为你是个汉人;至于大明,也许仅仅因为你在做生意,有几个钱,就被某个希望搞点外快生发的东厂番子或者县官衙役之类的人物看上了;即使扮成穷人也不见得安全,你可能会仅仅是因为当地发生了命案官府需要找个外来的没根基的人当替罪羊就被抓去严刑拷打。
大明、后金或者欧洲殖民者的各级政府、专政机关甚至私人团体都会严刑拷打你,有的是为了口供,有的只是为了从你身上榨出钱财来,本时空的监狱不但没有基本人权,连生存权都未必有,你可能会被牢头禁子用各种方法弄死。而且这是一个好男风的时代,所以白白净净的现代人很可能会惨遭某个猥亵大叔的毒手……
“……就算把你营救出来了,你也可能因为受过得拷打和嗯……种种其他的摧残而落下心理和生理上的残疾和阴影……”
这番刻意描写的恐怖前景让人们发出一阵骚动――这说得不像17世纪,倒像是人间地狱一般了。
“如果有哪位觉得自己不合适这份工作,现在还可以提出退出。”王鼎说,“组织处的调动手续还没办,我们把报名材料退还,不会留下任何记录资料。”
场面变得很寂静,当然了,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害怕:首先这面子上就搁置不下,其次么,广州雷州的榜样就在那里,好像没听说有这样恐怖的状况。起码他这些外派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且很滋润。
“哼,这不过是免责声明罢了。”黄骅评论着,随后大声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出了事和你们没关系,都是我们自找得!我签个生死状给总局就是了嘛。”
根据他们和殖民贸易部的协定,外派的元老属于双方,不分彼此。至于培训全部由对外情报局包干,具体开设的课程则由各部门商讨之后再决定。
李炎原本想让胡青白拨给芳草地的教室和宿舍作为情报人员培训之用。但是江山认为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太过热闹。而且太过“现代”了,缺少一种大明生活的代入感。最终在芳草地只设立了情报培训中心甲部,甲部专门培训土著情报人员,包括派遣人员、办事人员和情报分析人员。
而专门培养的元老作为派遣人员的情报培训中心乙部设在了临高县城原苟二家的宅院里――这地方一直空置着,不但建筑面积够大,后院和四周还有足够的空地可以扩建新得建筑。而且临高县城总算还是本地保留完好的大明社会标本。
驻县办事处主任熊卜佑去找了典史孙瑞伍,立刻就把这所没官的房子算是廉价“发卖”了。其实是虚钱实契,就是县里几个当官的得了好处。
建筑公司对此地稍加装修整顿,主要是添加的生活和培训用设施,情报局培训中心就成立了。为了保密起见,这里不挂牌,不设门岗,只安排二名可靠的土著看守大门。人员和物资出入都在夜间。
培训计划是江山制定的。至于课程设置,主要是参照了政保总局的午木、雷州站的谌天雄还有于鄂水的建议。
由于大部分人是要赴大明活动,所以培训课程主要是使得他们“象一个大明的人”。反倒是愿意去欧洲人地盘活动的比较不费事――他们无需冒充是大明人士。
怎么才能象大明的人,只属于一个课题。光靠历史资料是不够得。好在他们有广州和雷州两站的长期积累。在生活细节、风俗习惯、社会状况等各个方面都掌握了真实的第一手资料。
第一关是外形,这个最容易处理。每个人进入这个培训班开始,就停止理发开始蓄发――有志于使用和尚作为掩护身份的可以免予蓄发。根据脸型和每个人希望选择的掩护身份,一部分人要留胡子。
为了有代入感,除了在某些训练中穿着作训服,平时每个人都穿穿戴明朝的衣冠起居上课。宿舍里没有任何的现代用品。他们住得宿舍全都保持着明朝应该有的摸样,睡得是硬板铺,铺得是本地土布做得床单,枕头也是古人用得硬邦邦的长方形枕头。窗户上糊着纸,晚上点得不是蜡烛就是油灯。
每天的饭菜都是土著做得“纯正大明广东风味”或者“纯正大明福建风味”,这两种风味和大家熟悉的广东菜福建菜完全不是一个口味。每周还要吃二天的“忆苦饭”:以红薯、黑面和其他各式杂粮为主――不是超市里卖得小包装的价格比大米还贵的“杂粮”,而是真正的农民用来糊口的杂粮。玉米窝头是带茬子的,一咬就会掉渣,在口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红薯粥是有皮的,喝起来只有红薯和皮,看不到几颗饭粒……
这种饮食安排是为了让元老们提前适应起本时空的饭菜,免得已经习惯了精米白面的元老们到了大陆上吃不下饭或者一吃就拉稀――总算d日之后大家长期吃糙米,对真正的粗粮已经多少有点习惯了,肠胃适应没有出现太剧烈的反应。
随后就是口音和身份问题。经过大家讨论,认为最好是冒充广东籍的人员。这主要是因为广东白话古今差异相对较小,穿越集团里很多人已经能说本时空的广东白话了。另外有广州站的存在,弄户籍搞身份都很容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外派人员建立一个掩护用的“家”。
语言的学习主要放在官话上,能说大明官话,在很多场合都能混得过去了。当然和地方百姓的交流还是有点难的,不过这可以慢慢的在派遣地学习。
至于文字,每个人都要练习毛笔字,不用写得好,起码能用毛笔字写书信、记账,至于简体字,于鄂水倒觉得问题不大――这种俗体字在社会生活中运用也很广泛。至于文言文,就更加用不着了,只要会说大明官话,直接用口语书写就能应付――大多数商人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外形和语言过关之后,大致就能混入大明社会了。当然后续还有很多要学习的。特别是作为大明人士的生活习惯和应该有的精神面貌:一个现代人感到害怕或者愤怒的事情,土著或许不以为然。土著感到畏惧或者害怕的,现代人可能会无动于衷。
“切忌不要同情心泛滥,更不要随便打抱不平。”于鄂水强调,“不要以为古代社会就是民风淳朴,很多现在社会的骗局套路都是自古就流传下来了。轻则你损失钱财,重则会惹来无穷的麻烦!至于当街打抱不平更要不得,不要以为你21世纪来得你就是超人,就算能自保,在当地一旦得罪了人你就无法立足,在当地的一切经营就成了泡影。”
于鄂水喝了一口水:“我奉劝大家把看武侠小说看来的桥段全部忘记,什么英雄救美,拔刀相助,赌场豪举……这些全与我们的工作不相干,而且对工作非常有害!有时候甚至是相当致命的!
“除非总部批准,有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和必要的外援协助,否则不要企图在当地组织地下社团――大明也有黑社会的,往往根基深厚,官府也奈何不得。使用的手段更不比后辈差。你想在大明的县城里当教父不会比你在旧时空的县城里当教父更容易。
……
甚至在男女关系上,他们也被提醒要严格注意。
“你们一去几年,当然不可能要大家禁欲。你们一旦能在当地安顿下来,总部会安排可靠的生活秘书随同去。不要随便逛妓院,会得上各种性病――明末是个梅毒传入并且大爆发的时期;不要招惹有妇之夫,大明律规定本夫杀死奸夫淫妇是不犯法的。总部辛辛苦苦培训你去大明,不是让你当西门庆被武松砍脑袋用得。也不要招惹黄花闺女……”
“高级妓院也不能去?”有人提出质疑,“上次你在讲座上说过,明朝的高级妓院是一种社交场所,如果我们伪装成大商人的话,这种地方是肯定要去得。还有赌钱,有时候工作需要恐怕也不能避免。”
“当然,这另当别论。”于鄂水说,“不过高级行院是销金窟,这里面的规矩又有一套。不懂的人就是白花钱还要被人嗤笑――我也不是很懂。林佰光手下有个人对这套很熟悉,以后请他来讲吃喝嫖赌的门道好了。免得你们被人骗。”
“这太好了。”
有人就女人问题继续提问:“我们可以在当地买女人吗?”
“可以,”于鄂水点头,“相对来说买来得女人最安全。但是买女人是要经过正规手续和渠道……”
所谓正规手续和渠道,就是尽量从本地的人市和人牙手里购买,价格虽然贵一些,但是不会遇到“放白鸽”的。
“或者就是当地小门小户人家,你看中了人家的女孩子,可以托人牙去拉纤,价格合适还是能谈得。”
“当地的人家看中我了,要把女儿嫁给我怎么办?”有人问。
于鄂水摊开手:“这个牵扯到政策性问题,我回答不了。”
坐在一边的李炎笑了,说:“只要大家是没带老婆或者女友的,总部不反对你们在当地娶妻或者纳妾。只要能保证她们的可靠性。不过你们娶妻的话,这个‘妻子’的地位穿越集团同样是要保证的。换而言之你以后换地方或者回到临高就不能再娶妻了。大家是不是明白?”
“明白了!”众人发出一阵兴奋的回答声。
“要记得,你们愈是深入大陆,总部的力量就愈是难以支援你们,”李炎在课上强调,“在两广,有高举这个保护伞,有起威镖局,还有我们的特侦队,必要的时候海军甚至可以去炮击广州,但是你们去得地方什么也没有,总部有可能要几个月才能收到你的消息。一切都要靠自己。虽然生活细节上出现的纰漏不像在现代情报作战中这么致命,但是积累多了也会引人注目。”
随后有人来教他们各种常用的礼节和应对举止。他们要知道按照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应该拱手作揖,什么时候应该磕头,如何按照关系称呼他人……这些课程一般是由最可靠的土著人员来传授的,张兴教就是其中一个。作为一个读书人,尽管他生活在南陲小县对各种礼节进退还是知道的十分清楚。
这方面最大的助益居然来自王赐。这个县学教谕是被熊卜佑以“我等素来仰慕大明的礼仪,希望习得一二”的名义给骗来得。王赐一直以来都被澳洲人在各方面的优势压得很萎靡,特别是他现在完全是靠着“嗟来之食”维持着县学和茉莉轩,这种内外交集的苦痛比醉生梦死的县衙一干人要强烈的多。
现在忽然听说有伙澳洲人“心向教化”,而且一看他们连服装发式都变成了大明装束,激动的差点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一时间精神大振,以极大的热情来讲授礼仪进退的知识。甚至坚决不要任何的报酬,白白的给培训班干了好几年的活。
接着从学习班找来了正在努力“学习”刻苦“改造思想”的书办和衙役们,讲授明朝地方政府的运作模式,办事方式,各种陋规和习俗,作为商人、地主、游方僧道等等应该如何与县衙里形形色色的人相处;开展哪些活动要和县里的哪些人建立起关系,如何贿赂和分赃,万一出了事情怎样才能免祸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