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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派伙计去驿站――澳洲人叫邮局去投递。/哈掌柜的手条子上有得还注着“普”、“电”、“快”的字样,林铭按照王兴隆的关照,也一一写在信封上。他猜这些可能是某种商业暗语,本着不多事的原则他是从来不问的,不过王兴隆却很快就告诉他这只是标记的发信方式。
“所谓‘普’就是一般的邮路,走得是车船,正常按班发运;若是‘快’,便是加急,当日寄当日走,比‘普’要快上一倍……”
“犹如朝廷的一般公文和八百里加急?”
“正是。林兄比喻的是。只是官家驿站小民如何用得?也只有大官缙绅们能沾光。咱们商户平日里用得都是‘飞脚’,速度倒是快,可惜价钱亦不便宜。像小弟这样家在穷乡僻壤的,‘飞脚’亦无处寻,要紧的消息只有派伙计自己去送信了。还是澳洲人来得体恤我们商家……”
“这澳洲人的驿站,还能给商户用?”
“如何不能?莫说我们商户,就是土里刨食的苍头百姓,只要付几分钱也能邮传书信――可惜只限在这琼州一府之地。大明地界上邮路能到的地方甚少,还得发‘快’字件。”
林铭知道这驿传是朝廷的极大负担,为此朝廷还特意裁撤了天下驿站,驿卒失业闹市,流亡为匪的事情,在广东也发生过几次。不过广东毕竟是太平富庶之地,小打小闹的起不了大风‘波’。很快也就平息了。
没想到髡贼不但办驿传,还能为平头百姓所用――真正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样做除了“收买人心”之外简直毫无意义。
但是这话他不能明说,王兴隆虽然不肯剃发。却是个“髡粉”。平日里容不得其他人说半句髡贼的坏话,林铭冷眼旁观,知道他对堂妹素有不轨之心,在大明地界大约是碍于礼法,不敢轻举妄动,到了临高这个“礼崩乐坏”的“化外之地”,这种事便完全无人过问。林铭在这里不过几日功夫。便知此地谋生甚易,发财机会亦多,到处都有某人来临高不过一二年便已发家致富的故事。因而对礼教规矩看得极轻。
“不知道这‘电’字头又是合意?”
“‘电’便是电报。”王兴隆兴致勃勃,“说到这电报,真是奇事!这里邮局递进一封书信,哪怕是千里之外。mhtxs.cc [棉花糖小说网]须臾功夫就已经送到收信的邮局。不知道澳洲人用得是何法!”
他说现在海兴号的生意能做得如此兴隆。很大程度就是靠了这个电报,设在广州的总号通过香港的邮局和这里‘交’换各种山货土产的行情,广州什么价钱上涨,需求旺盛,什么库存太多,价格下跌,一二天内就能知道。钱掌柜就可以依次安排琼州各处分号的掌柜买进或者停收。
“便是钱财‘交’割亦可用这电报,比起银票、汇票又要方便许多。”
林铭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事。
“林兄不信,下次送电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便是。”王兴隆笑道。“开开眼界也好。”
林铭半信半疑,到了临高之后,新鲜的事情太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力。
正在闲扯,又有伙计送来一箱子邮件。这却是王兴隆的活了。
每天海兴号要书写发送许多书信,同样也有大批的书信送达。王兴隆专‘门’负责这块,将各种书信拆阅,然后再根据书信的关键‘性’书写成“节略”――钱掌柜事务繁忙,不可能逐一阅读,便采取这种方法。有的信件事关价格变动情况,那就连节略也不用写,只要填写在专‘门’的画满线格子的“账单子”――王兴隆称之为“表格”――上就可以了。
二人不再说话,各司其责的忙了起来。文案账房只有他们二人,一时间满室寂静,忙到中午,照例有学徒送来洗脸水让他们洗面洗手。接着又送来晚餐,有荤有素,菜肴不多,米饭管饱。林铭向来锦衣‘玉’食,这些日子却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不要说吃好,连吃饱的机会都不多。不觉胃口大开,饱饱得吃了一顿。
王兴隆吃得却不多,只将菜肴吃净,米饭却只吃了一碗。看林铭胃口甚好,不由笑道:“看林兄的饭量,不像个读书人,倒似武夫一般。”
林铭闻言一惊,赶紧道:“实不相瞒,这些年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王兴隆说:“小弟当年来临高也是如饿死鬼投胎一般,见了这白米饭,连菜都不要了――想从前在莱州,家里也不是能顿顿吃得米饭的。”他说着摇着头,似乎是感慨万分,“澳洲人这里,便是贩夫走卒、长忙短工,也能米饭粉条管够。小弟还没想到天下真有这样的地方……”
这个问题林铭也有感觉,他在为民客栈住得那天,吃得是外面的公共食堂,长长的罩着玻璃罩子的柜台里放满了大瓷盘子,堆满了食物,‘花’样繁多:蔬菜、豆皮、粉条、‘肉’类、咸菜、海产、米饭、窝头……食客自己拿个盘子,愿意拿几个菜拿几个,走到尾上就结账付钱,所费不多,吃得却很饱,最后还奉送一碗放几片菜叶子,还有些油‘花’的高汤。
他虽然不懂汇率换算,但是心里大概也估计得出换成了在大明治理下的佛山类似的饭菜要‘花’多少钱。得出的结论就是在大明,类似阶层的客人是吃不起的。
髡贼这里的粮食菜蔬价格如此之低,只能说明他们的产量很高。但是髡贼一贯是鼓励工商业,任农户进城做工经商,从无农民进城抛荒土地无人耕织的忧患意识。
看来,髡贼在种地上必有什么秘法。若是能取得这秘法献给朝廷,岂不是大功一件?
林铭正胡思‘乱’想,王兴隆已经起身告辞了――他要和堂妹出‘门’去――“逛街”。
“逛街?”林铭吃了一惊。明代的大多数的城镇入夜之后不但城‘门’关闭,街上的栅‘门’也会关闭,一般还有宵禁。因为街道上没有路灯,夜行很不安全。所以除了元宵之类的节日之外,平日里极少有人掌灯之后出‘门’。他赶紧劝告道:
“都已经到了上灯时分,外面黑漆漆的,你还带着‘女’眷……”
王兴隆笑道:“林兄你有所不知,这里夜间亦甚是繁华,夜行也无危险――你随我到街上一观便知。”
林铭将信将疑,随他走了出来。天‘色’尚未完全落黑,店‘门’前的街道上,一根根他原先猜不出用途的铁柱上已经点亮了灯火。明亮的火焰在玻璃罩后面跳跃着,不但比灯油烛火亮得多,即使最好的“澳洲洋蜡”的灯光都无法与之相比。
灯光一个接一个,沿着街道延伸出去,一直到他目力不及之处。放眼望去,街道一片光明。便是当街读书写字也无碍,更不用说走路了。
林铭顿时如丧魂落魄一般的揪住了王兴隆的胳膊:“这,是路灯?”
“正是。”王兴隆得意道,“小弟没有说错吧。”
“这一条街上……竟然有路灯?!”林铭颇有见识,知道京师宫廷之中和一些豪‘门’大户人家的府邸之内,长道两侧设有石灯笼,入夜点燃照明。这已经是极奢侈的事情了。这些带着玻璃罩子的铁柱,他原本也疑过是路灯,但是始终不敢相信髡贼能有如此的财力,能用得起这么多的油蜡照明――再说夜里给街道照明又有什么用呢?
“岂止是这条街。整个东‘门’市,还博铺、县城各处市镇,都有路灯,整夜不灭――有不少商号的买卖,要做到三更天乃至整晚的呢。”
因为海兴号所在的街道不是闹市,现在商铺大多已经打样,街上行人亦不多。但是看行人神‘色’悠闲,不似有宵禁。林铭定了定神,刚想张口说什么,只见王锦‘春’已经从铺子的边‘门’出来。她的打扮和昨日不同,双鬟上系着粉‘色’的绸条,穿着‘女’假髡常穿得那种蓝布连身长裙,外面却罩着绣‘花’的丝绸比甲,下面的裙摆只到膝盖,‘露’出穿着白袜子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手中还提着一个草编的提包。
林铭连连暗呼:“奇装异服!”王兴隆却已经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堂哥,林先生也要一起去吗?”
“不,不,林兄不去。他只是到街上看看夜景。”王兴隆也不客气,直接否定道。林铭暗骂:“轻薄好‘色’之徒!”口中却道:“我久闻临高夜景如画,出来看看,你们自便,自便……”
王兴隆已经无心敷衍,正要带着堂妹走人,倒是王锦‘春’热心:“林先生若是好热闹,不如去东‘门’大街走走――这里向东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是。那里最为繁华,商铺又多,便是不买什么,去走走看看也好。”
林铭唯唯称谢,王兴隆却已经拉着堂妹去远了,见二人居然牵手而行,不由暗呼:“伤风败俗!伤风败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