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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夜色将至,西边最后一道晚霞映红了“春来”酒馆的招牌。这酒馆并无什么特别,普通的门面,普通的桌椅,非要找出一处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这里的酒很特别,还有今日来的两位客人。平日间,这酒馆很是冷清安静,一来人少,二来来往之人大多都很少语,今日来的这两位却有不同,不单他们嗓门高,而且使得酒馆的人一下子爆满,让掌柜的一时之间都忙乎不过来。
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章立和黄平。
禁军的比试,今日已经结束,章立和黄平随意找了一处饮酒的地方,便是这酒馆,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往常他们也会出来饮酒,何况今日章立还有所顾忌,怕他家老头找他麻烦,不敢回去。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他和黄平坐下才不久,这里便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而且,大多都朝他们这边望着。这让章立很是不舒服,不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黄平也有些疑惑。
其实,他们两人有所不知,自从今日章立与齐云一战之后,章立的名声便在上京城传开了。当然,这不单是因为禁军比武之事,更重要的是章立和韩馨予两人那一场雨中激战。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虽然时间不长,章立的大名已然响遍了整个上京城。
围观他的人,还不断地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章立啊?”
“是啊!”
“怎么看起来不像?”
“怎么不像呢,你看他的额头。”
“果然是章立……”
“……”
“……”
议论之声传入黄平的耳朵里,他抬眼看了看章立的额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看来你出名,准确的说,是你的额头出名了。”
“我日!”章立怒而回头,眼见众人都看着他,猛地一拍桌子,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一惊,纷纷奔跑而去。
霎时,酒馆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他和黄平两人。
掌柜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隔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那群跑出去的人,一个给钱的也没有。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章立,鼓了鼓勇气,慢慢地靠了过来,道:“两位客官,您看这……”
“走了清静!”章立坐下了下来,道:“掌柜的,再来一斤牛肉。两个小菜……”
“是是是……”掌柜的点着头,张了张口,终于鼓起了勇气,指了指周围的桌子,道:“客官,那些酒钱……”
章立左右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口袋,居然一文钱也没有带,抬头对黄平扬了扬脖子,道:“拿钱。”
黄平摸出一个钱袋,直接倒在了桌子上,抛去折十、折五钱都有(古代钱币,分折十,折五,折二等,和现代的五块十块的意思相同,折十钱就相当于十文钱。),还有一些散碎的铜钱,仔细数了数,道:“六百四十二文……”
“怎么才这点钱?”章立惊讶道。
“还不是给你找那两个……”
听黄平又提起了三清观之时,章立急忙摆手,道:“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黄平摊了摊手,做无奈状,道:“你也知道,咱们就那几个俸禄,兄弟我又是有家口的人,实在没有余钱……”
章立瞅了他一眼,猛地又一拍桌子,掌柜的吓得连连后退,额头见汗,正打算这次就算自己倒霉,不再讨要酒钱,但是,他还未开口,章立便扭过了头,道:“掌柜的,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去。”
黄平赶忙拉住了他,道:“罢了。还是我去军中找兄弟们借点算了,这里距离也近。你若是回去,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说着,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行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道:“对了,这钱,得你帮着我还,不然……”
“好好好……知道了……”章立摆着手,道:“你快滚吧!”
黄平讪讪一笑,走了出去。
章立有些郁闷地在桌子上又拍了一把,道:“掌柜的,拿酒来!”
“是是……”掌柜的急忙往里面走去。
“不是那里的。”章立一指旁边桌子上刚刚开封的酒坛子,道:“这些酒都算到老子的酒钱里了,都给我拿过来。”
掌柜的一阵错愕。
“啪!”章立又是一拍桌面,道:“快点。”
掌柜的急忙去抱酒了。
就在章立最后拍桌子的同时,相府之中,柳承启也满脸怒容地将书房的桌子拍出了声响来,对面站着的正是他的长子柳穗珠。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柳承启收敛了一下怒火,闭上了眼睛,道:“将猎鹰堂上京分堂交给你,你就用他们来做这些事?”
柳穗珠有些害怕地躬着身子说道:“父亲,孩儿是想……”
他的话还未说完,柳承启就怒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把事情弄大,让韩閖和章博昌去斗……”
“是!”柳穗珠点头,道:“孩儿是想,让章立被人关注起来的话,那章博昌必然不敢徇私,只要那章博昌不与我们为难,禁军十营也就十拿九稳是我们的了。”
“好了,你出去吧。此事用不着你管了,明日你便回刑部去,好好做你的员外郎,莫要再参合这边的事。”柳承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父亲!”柳穗珠面色大变。
“出去!”柳承启瞪起了眼。
“是!”柳穗珠整个人都似乎被抽去力气一般,抬眼看了看柳承启,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看着儿子离开,柳承启轻叹了一声,很是失望地又闭上了眼睛。他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还不争气,做事总是想当然,不过头脑,禁军选将之事,若真有变动的话,又哪里是他这些小动作可以改变什么的。他如此把章立和韩馨予之间的事公布出去,只会让韩閖和章博昌都没有退路,尤其是韩閖那人,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次传出这等丑闻,章立和韩馨予之间的婚事怕是章博昌想退婚都难了。
本来柳承启还打算利用此事做些文章,现在全让柳穗珠毁了。
柳承启一世聪明,唯独对这个儿子是极不满意的,满以为他会给自己生一个聪明的孙子,结果到现在都无一子半女,每每想起此事,柳承启便满心的忧虑。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发过火了。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传了进来,柳承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进来。”
一个家丁走了进来,道:“老爷,方先生求见。”
“请他进来!”柳承启坐直了身子道。
“是!”家丁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男子,那人对家丁微微点头,家丁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去,顺手将房门关紧了。
“方伦,你不是在朔州吗?几时回来的?”柳承启又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模样,端起一杯清茶,吹了吹浮茶,小抿了一口,像是不经意般的随口问道。
“相爷!”方伦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施礼。
柳承启摆了摆手,抬手示意他坐下说活。
方伦坐下后,又道:“相爷,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柳承启面色不变,但眉头很明显地微微蹙了蹙,方伦是猎鹰堂中的供奉,主管整个西梁境内猎鹰堂的大小事务,这段时间,因为盈盈的离开,莫小川的动静惹起了柳承启的注意,因此,将让方伦到朔州那边监视莫小川和夏雏月这些人的动向。现在他不听调遣,便亲自赶回来向柳承启报信,这件事可见非同一般。
“齐心堂动手了。”方伦面带忧色,道:“这次是白易风亲自出手。”
“所为何事?”柳承启不动声色地问道。
“有人刺杀莫小川,而且,还打着我们猎鹰堂的名号。”方伦又道。
“这些小把戏用不着大惊小怪,以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柳承启笑了笑,道:“白易风终于忍不住了,本相还以为他们会一直龟缩下去,看来莫小川的世子身份已经可以确定了。”
方伦点了点头,道:“不过,此事很不简单,动手之人是陈常。事后,他便了无音讯,再也找不到了。”
“陈常?”柳承启面色微微一变,放下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