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二章 帝苑重逢,人未语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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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时,在那长乐宫琼华殿中,当今圣上武烈帝最宠爱的定国天香公主,正将那贪官打得兴起。

    若说这被打的倒霉蛋,河洛校尉刘长景,也是一方大员。在那时,天灾频仍,对一个国家来说,水利官员往往是朝廷重臣。天下水患,“五分在河、三分在淮”,几乎有一半水灾都生在黄河。于是,河洛校尉不仅负责洛阳京畿之地的洛水河,还执掌黄河水患治理,可想而知这刘长景是何等要员。

    不过,无论你是什么要员,碰上长乐宫定国天香公主,全都白搭,和臭贼一样轻轻捉来,打个半死。被公主拿鞭子抽得满殿乱爬之际,这刘长景若不是仗着当年行伍出身的底子,换了别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仍然能在地上翻滚挣命,但久闻公主厉害的贪腐校尉,已知自己今日恐怕过不去这一关了。

    “唉!”

    遍体鳞伤之际,刘长景在心中哀叹:

    “早知国有如此凶悍公主,当初何必把持不住,为了区区五千两白银,白白送了性命。”

    正在刘长景自觉性命不保之时,却忽听得有黄门官在殿门外细声细气地奏报:

    “公主殿下容禀,宫外羽林大将军王猛说有事奏报,您看是不是……”

    这定国公主凶名实在太著,便连一向狐假虎威的黄门官儿奏报时也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跟这位公主说话时,就跟自己欠了她钱似地。

    “王猛?”

    怒气勃勃的天香公主听黄门官说话。略略停手,想了想。就有些不高兴地道:

    “我正忙。何事?”

    “是、是这样的……”

    黄门官脑门子已经开始冒汗,双腿抖索不已。声音颤抖说道:

    “王、王将军他说,有洞庭故友求见。”

    “什么?!”

    原本威风凛凛、一脸不耐烦的天香公主,一听这“洞庭故友”四字,娇躯猛然一震,只听得“啪嗒”一声,手中皮鞭已然落地!

    “出事了?!”

    公主如此,那个已被鞭笞得衣衫褴褛的河洛校尉,目睹异状,心头也跟着一阵狂震。他不知道凶悍公主这般异常。是祸还是福。

    “公主丢下鞭子,莫不是想到索性换刀把我杀了?”

    在想象力丰富的河洛校尉偷眼观瞧下,只听“唰”的一声,一阵裙裾带风之声响过,转眼公主却已去了殿外。来到殿外,天香公主月瑶儿一双凤眼直瞪瞪看着黄门官,一时并未出声。直等沉静了片刻,她才轻启朱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他还说什么?”

    “他、他……”

    公主之尊。自有威严。当公主傲然伫立在前,此刻在黄门官的感觉中,周围的空气已似凝固,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眼花。还是真地开始地震,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好似摇晃起来。

    “说!”

    黄门官这片刻的恍惚,落在公主眼里。只觉得他支支吾吾。于是公主不由得急起来,忍不住呵斥一声。恐吓道:

    “再不说,便拿刀砍了你的脑袋!”

    一听有生命危险。黄门官猛然惊醒,嘴皮子也顿时利索起来,连声说道:

    “公主息怒!是王猛将军求告公主,说宫门外有一男二女求见。那男的说,他来找一个人,当初这个人告别时曾说,若是将来再找她,只说‘洞庭故友来送衣物’便可。”

    “……”

    听得黄门官此言,这一回,轮到美貌绝伦的公主头晕眼花。听到最后那几句,公主娇躯不由地在原地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努力稳定住袅娜的身形,公主不禁捂住胸口,否则怕那忽然“突突突”剧烈跳动起来的心儿,一时要跳出外面。

    “你这杀才!”

    过得半晌,公主才恢复正常,喝叫道:

    “既说是本宫故友,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叫将军把人请进宫里!”

    “是!是是!”

    黄门官屁滚尿流地一路往外快跑。

    只不过,他才走出去十来步,却听身后那公主又叫道:

    “慢!你让将军捎话给那人,就说我很快会见他。不过先请他随你在前宫御苑的锦烟亭一带走走,欣赏下御苑景物。我有些要事处理,马上就来。”

    “……是!”

    黄门官领命而去,一溜烟跑出宫门找那王猛将军去了。

    等黄门官出了视线,公主赶紧转身回到殿内,对那个还爬在地上装死的贪官喝道:

    “滚!今日先饶一命,快给我滚!”

    虽听喝骂,河洛校尉却如聆仙音,忙不地谢道:

    “谢谢公主!谢公主!”

    一边称谢,贪污校尉一边吭吭哧哧努力往殿外爬。

    “来人!”

    一见刘长景鞭伤之下动作吃力,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公主便着了急,赶紧叫来随从女官,吩咐道:

    “把他给我从角门拖出去。”

    转眼那些随侍女官便七手八脚地把刘长景给架出琼华殿去。

    见人已被架走,公主赶忙又走进旁边的云涛阁。云涛阁乃是她的寝殿。一入云涛阁,她赶忙唤来宫女,帮自己七手八脚剥去身上那身紧凑的箭衣战裙,转眼换上了一身宫裳装束。这身淡丽宫衣,已拿上好的茉莉香饼熏过,公主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太浓,便十分满意。

    穿好翩然如仙的宫装,她不忘在云鬓边插上朵翠玉珠花,白藕一样的玉臂也戴上了金钏,腰间系上了碧空瑶佩。悉心装点之后,公主又对着菱花宝镜仔细端详了半晌。对着光亮的镜子,她见镜中人果然貌美如花。颇为动人,便羞涩一笑。搁下镜子便要转身出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又从脂粉匣中拈起粉饼,在自己香嫩的玉腮上薄施了些脂粉,还拿红砂纸噙在唇间,将本就诱人的朱唇染得娇艳欲滴。

    如此打扮之后,本就风华绝代的少女,更显得仪态非凡。娇羞,柔婉,似新荷承露,像细柳扶风。宛如千山繁花开遍,她便是绝顶高崖上最空灵秀丽的一枝。于是等公主再出门经过方才琼华殿时,那些伫立殿中的执事宫女一看,这哪是向来骄横刁蛮、威震皇宫的公主,分明就是个淡扫蛾眉、红染朱唇的待嫁姑娘。前后反差太大,初见这千娇百媚的俏佳人款款而来,差点便失声喝叫,说是哪宫妃嫔,竟敢不经允许走进公主这琼华殿来。而当公主娉娉婷婷地走出殿门。消失在皇宫帝苑中后,这些随侍宫女才真正如梦初醒,飞快地聚到一起,议论刚才究竟自己有无眼花。怎见得向来刚劲勇猛的公主,竟然头一回转性,以弱女之姿。走出这殿门去。

    “月婵!”

    当公主在花苑西北角的月亮门洞出现时,牧云便一眼看见了她。

    “真漂亮!”

    公主容貌。实在倾国倾城,以至于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乍见面时,牧云头几句话,还是只顾跟她打趣:

    “妹子如此好看,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地来找寻!”

    这样不甚正经的戏言谑语,听在那款款而来的女儿家心里,却比什么赞美和问候更让她高兴。相思不重要,想念不重要,牵挂不重要,只要能娱他耳目,让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儿,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姐姐姐姐!”

    只顾着开心,幽萝已蹦蹦跳跳地奔过来,抓住自己的手儿,使劲摇晃,十分高兴。

    “幽萝妹妹,乖!”

    再次见到这可爱的小妹妹,公主心中也是充满无限怜爱,拿手抚着她小脑袋上的青丝,和她一起走到牧云的前面。

    “仙师座下,衡山碧奴辛绿漪,拜见月婵!”

    这时那位幻丽柔灵的半龙女子,见到少年朝思暮想之人,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飘飘下拜,道了个万福诚恳问候。

    “你……你是那晚长江上来船里的鱼妖?”

    “是!”

    原来那一回牧云代表洞庭门参加杭州的武林鸳侣大会,携月婵和幽萝二女下江南,当时在长江的彭城矶白马口附近,辛绿漪拜师心切,曾到船舱里见到张牧云。当时月婵也在场,故此有印象。

    “你终于收了她呀……”

    见此清丽绝伦的女精灵这副死心塌地的模样,公主心中除了惊叹之外,却还有些五味杂陈的滋味。

    “且不说她。”

    这时牧云说话了。他看着月婵,疑惑地说道:

    “月婵,你怎么在皇宫里?你到底是什么人呀?莫非是皇宫里的妃子?”

    一时之间,牧云也忘了先前那羽林将军只言片语的话。

    “说什么呐!”

    听他这么说,公主又气又急,脱口说道:

    “荒唐!父皇他哪有这么小的妃嫔?亏哥哥想得出。我是定国天香公主啦!”

    “什么?!”

    终于从“月婵妹子”急切说出的话中,听到“公主”二字,牧云如同遭到雷击,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站也站不稳了。

    “你怎么了?”

    见他蓦然神情恍惚,公主也是大急,下意识便要上前相扶。谁知这时少年已反应过来,也是脱口说道:

    “你竟是公主?怎么会落水洞庭?对了,你说什么?你是那个定国天香公主?”

    “是啊……怎么了?”

    见牧云这样反应,公主头一回对自己这帝女身份,产生了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牧云听她证实,惊诧之下却也脱口说道:

    “你就是那个众口相传的残暴定国天香公主?”

    “……”

    听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说出这么一句话,公主的第一反应想解释、想辩驳、想澄清,可是话儿到了嘴边,却忽然觉得自己无限地委屈。心里充满了悲伤,那千言万语到了口边,便化成“哇”的一声哭泣,转眼女孩儿便痛哭失声,泪水涟涟地扑在了少年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