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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间,看蒋明德只在炕上躺着,她便过去推着男人身子道:“你说,那几个贵公子会是什么人家的子弟?是不是认识外甥女儿她们,这会儿却是帮忙来了?听说还有几头大野猪,哎呀你说那母子几个也是,既有这样靠山,怎么不早说?”蒋明德实在是让她念得不耐烦,从炕上爬起来,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凤儿和喜儿的说笑声传来,金氏忙让她们进来,就问具体情况,只听凤儿连说带比划笑道:“哎呀太太,您竟然没去看,真是可惜了儿的,那野猪就在院子里头,一个个都这么大,比咱们家养的大肥猪还要大一圈,不对,大两三圈儿呢,足足有五头在那里.奴婢们过去的时候,恰好和那几位公子也打了个照面儿,骑得那大马,连根杂毛儿都没有,那几位公子,一个个就跟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似的,却又要比神仙年轻俊秀得多,我们心里只疑惑,便是戏里面的那些王孙公子,也没有这样人物啊。后来又听人叫他们什么‘世子’,又是‘少爷’的,又说什么‘侯府’‘王府’来着,奴婢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看着人去了,这才往严家去。是了,听说姑太太和表姑娘她们感激大家伙儿帮忙,要把那五头大野猪都分给村子里人呢。”
小丫头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而金氏听见侯府王府,那双眼睛便放出光来,又听说要把五头那么大的野猪分给毫无关系的村里人,她就急了,推着蒋明德道:“你是死人不成?五头大野猪啊,这是野味来的,素日里就是那几个大财主家,也弄不到这样鲜美的山珍野味,就是咱们吃不了,总也可以卖给他们赚钱吧?”
蒋明德冷笑一声道:“你倒说得轻巧,当日我说什么来着?好歹脸面上过得去,你不肯,到底把事情做绝了。如今听说有五头大野猪,这心又热了。你要吃要卖钱?凭的什么?那是你的东西吗?真是好没道理。”
金氏被噎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方把脖子一梗道:“我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脸面不脸面,我只知道那五头大野猪是你妹妹和外甥女儿的东西,凭什么让那些穷棒子给分了去?说起来她们也够无情的。现有这么好些猎物,不说想着你这个哥哥,倒拿着皮肉往不相干的人身上贴。”
蒋明德冷笑道:“不相干的人?怕也未必吧。我可是听张才说了,她们娘儿几个在那土地庙里栖身,幸亏村子里人这个送些吃的那个送几床棉被,才能挣扎过来。如今忽然从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人家就要谢恩,我们又能如何?你要我这会儿去认妹妹和外甥女儿?我没这个脸,要认你认去。明摆着是让人打脸嘲笑的,难道为了野猪,真连人都不做了?”
金氏自然也知道丈夫说的有道理,只是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五头大野猪被不相干的人分了去,这势利妇人就如同是一颗心肝被人活活摘了去似的,因推着蒋明德道:“你……你就是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也不要?好,你不去就我去,我不信了,她们难道还不认我这个嫂子和舅妈不成。”虽如此说,却是不动脚步,显然也明白自己根本没立场去逼着人认她这个亲戚的。
正又恨又急间,忽见张才从门口走过,金氏便叫道:“张才,你进来,这半天去哪里了?是不是去那娘儿几个那里了?”
张才进来,听见金氏这话,忙笑道:“是,刚刚姑太太把小的叫过去,说是和村民们商议了,这会儿天晚,大家要准备准备,明天上午就把那几头野猪处理了,吃杀猪菜,然后分皮肉回去,还要小的明天也过去,给老太太带两碗肉回来。”
“什么?就给老太太带两碗肉?”金氏气得跳脚,恨恨骂道:“好啊,人人都去得,竟是不告诉我们,当日那两碗白饭就是喂了狗,还知道摇两下尾巴,给了她们吃却是白吃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张才没敢做声,心中却翻着白眼,暗道凭什么告诉你们啊?你们是谁啊?当日连家门都不让人进,两碗白饭也好意思拿出来说?真真是脸皮厚到什么程度?这何止是不要脸,连良心理智都没有了吧?
正想着,却听金氏又冷笑道:“也罢,好歹她们还记得老太太,这样就好办多了。”说完就命张才出去,她这里就对蒋明德道:“你不想丢人,这由得你,我也不用你出面了,只是今天晚上,你去你娘那里,把她们的消息透露给她老人家知道,明儿我领着她,去严家接人。”
蒋明德皱眉道:“这不好吧?让娘知道当日我们不让她们进门,非气死不可……”
不等说完,就听金氏冷哼道:“气死也不打紧,只是气死了之前,她得帮着我把人和猪弄进家来。”
蒋明德抬头看着妻子,夫妻多年,他哪里不了解这个女人是什么德性,因冷笑疑惑道:“你定要豁出脸去,弄一头猪回来也就罢了,只以老太太的名义去要就是,只这会儿怎么又要收容她们娘儿几个了?不怕她们拖累你了吗?”
金氏在丈夫太阳穴上戳了一指头,咬牙道:“你真是个不开窍的,难道没听凤儿刚刚说的是什么?侯府,王府,世子啊,这样人物,平日里你敢想吗?如今却和她们是旧相识,我考虑着,表姑娘如今大了,她又曾经是官宦家的小姐,说不定便和这些王孙公子是旧识,所以人家看见她们落魄,才肯这样相帮。将来若是这些人又来了兴致,过来要看看她们母子几个的情况,咱们岂不是也有能巴结的人了?似你这般,也不必去想高枝儿,能当个保长里正,和那些收税的,或是县太老爷等有点儿结交,那就有不尽的好处。这些在咱们来说是天难地难,可对那几位贵公子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吩咐管家们几句话办的事儿罢了。再或者,一旦表姑娘能攀上高枝儿,给这些人里随便一个做了妾,那咱们岂不是也有了势力?”
蒋明德原本死活不肯去丢人,说明心中好歹还有点儿是非观,然而此时听妻子说了这一番话,顿时那点理智也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着妻子说的再对不过。这会儿脑子里哪还想着丢不丢人?因一心只要做保长里正,甚至是当官发财横行乡里,不等金氏说完,他便站起身道:“也罢,我这就去找娘,告诉她这个信儿,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和娘过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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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蒋明德和金氏都没有睡好,夫妻俩都在做美梦,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攀权附贵,升官发财。梦多,睡眠质量就不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两人都有黑眼圈了。
和她们截然相反,蒋秋娘母子三个这一夜却是睡得踏实。因为已经定了今天要处理野猪,所以三人到底还是被柳家给留下来住了一夜,虽是屋子少,有些挤,但总是土炕,总比土地庙那硬邦邦的“地为床”要好很多。男人和儿子却是去了别人家睡,把夫妻俩的屋子倒给了她们几个。
一大早上起来,三人都是神清气爽,用冷水洗了脸,之后柳家娘子张罗了早饭,是新做的小米粥,还破天荒煮了几个鸡蛋,切了一碟子咸萝卜条儿,煮了一碟豆子儿,这普普通通一顿早饭,对于柳家来说却是空前丰盛了。
用完早饭,就陆续有村民们过来,抬着萝卜和白菜,几个被众人推举出来的杀猪好手此时担负了洗剥开膛大野猪的重任,女人们则在屋里娴熟的切萝卜白菜。这野猪已经死了一夜,灌不了血肠,然而却可以炖萝卜干子,用白菜炒猪肉,招待大家吃顿好的,接着每人再拿几斤肉回家,也是意外之喜不是?
正忙碌着,几个男人都把野猪抬到地桌上了,磨了刀正要剥皮割肉,就听院门那块儿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尖锐的声音道:“都别动,这是我们家的东西,谁也不许动。”
这声音是谁啊?怎么就成了她们家的东西?众人茫然,往屋里看看,蒋秋娘和罗莞正和几个女人们忙着烧水切菜,罗孚则和柳家的几个孩子玩在一块儿,这话很显然不是她们叫出来的,再说也没有这样出尔反尔的啊,既不舍得,昨天不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
于是大家连忙向街门外看去,就见人群一分,蒋明德和金氏扶着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太太走过来,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她们多孝顺呢,只是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夫妻俩的根底?因就有几个撇了撇嘴,扭头不屑自语道:“惺惺作态,这会儿装出这么个孝顺样子给谁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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