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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园齐攸和荀卿染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因为容氏故去,夫妻两人也都换上了素服。“……老太太身边还有两位老嬷嬷,还有老太太给咱们的那些田宅的来历,四爷若是放不下,慢慢查访着,总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齐攸点头,过了一夜他已经想通了。与其纠结那些虚幻的东西,自是眼前的妻儿和日子更加重要,还有就是容氏的丧事。
“我知道,这都不急。不管怎样,老太太养育了我一场,我始终当她是我祖母。”齐攸说着站起身。
“四爷这就过去?”荀卿染问,“天还冷,四爷可要保重身子。”
“恩,放心吧。”
齐攸说着话,就想去看看儿子再出门。
“四爷,那边府里派人来请四爷过去。”宝珠进来禀报道。
“何须打发人来,难道怕四爷不去不成?”荀卿染道。
齐攸略作沉吟,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
齐攸骑着马到了齐府门前,就有管事的迎上前来。齐攸下了马,四下扫了一眼。就见齐府门前,就见门前并没有别的车马。
都到了这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吊客上门。
如今齐府经历了这样的祸事,没有了宫里的贵妃靠山,容氏也没了,只怕从此会一蹶不振。而且皇上虽然赦免了这一家老小,但是那可是欺君之罪,人们躲避还来不及,这个时候最多只会观望,而不上凑上来。
齐攸把马交给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回想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与齐府交情不错的某户人家的公子,叫住他说话。话里话外无非是打听容氏是如何求的皇上免了齐家的罪责。这个,却是连他也不清楚,如何能回答。
“……竟有传言说四哥你不是齐家的骨血,这真真是……”那人得不到答案,就盯着他如此问道。
那天容氏病床前的话,竟然这么快就传播了开来。
他眼看这人不过是打探消息,便也懒得应酬,径直走开了。
人情就是如此的现实。就比如他,先是被齐二夫人揭露是齐府的庶子,回京后差事就没了着落,后来又离府别居,往常有些称兄道弟、想尽法子巴结他的人就都不见了踪影。
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那些才是真金,才是真正的兄弟、朋友。就如同荀卿染所说的,他一直以来太过顺遂,这些人生的起伏,对他有利无害。
起码看清了身边人的心不是吗?
走到灵堂门口,就另外有管事的迎了过来,手里捧着丧服。
“四爷,这是为您准备的。”
齐攸就要接过,待看清那衣服,却顿住了。那原来是一件缌麻的丧服,这是原本该是为外姓比较疏远的那些亲戚准备的。作为容氏的孙儿辈,为他准备的应该是斩衰的粗麻布丧服。
“你没拿错?”齐攸抬眼看那管事。
那管事见齐攸目光如刀,吓的后退了几步。
“四爷息怒,奴才们、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
看来并不是拿错了,而是有人指使。
齐攸压了压胸中的怒火。
“你别怕,我不和你为难。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吩咐?”
“是主子们吩咐下来的。”那管事已经满头的汗。
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齐攸满意。
“四爷,大老爷正在那边书房。”这管事的又道。
“带上他。”齐攸吩咐跟随的小厮将那管事带着,就往前院的书房来。
书房内,大老爷、二老爷、齐儒、齐俭和齐仪都在座,大太太也坐在旁边,正在说着容氏的丧事安排。
“已经上了折子,宫里没有批复下来,咱们不敢铺张。祖坟那边已经打发人去准备了……”
众人正说着话,见齐攸进来,就停住了话头。
齐攸将那丧服往地下一扔,又将那管事推到地当中。
齐二老爷见齐攸早早地来了,心中宽慰,见那缌麻丧服,也变了脸色。
“这奴才是怎么办事的?”齐二老爷斥道。
那管事的不敢说话,只偷偷瞟大老爷、大太太和齐俭。
大老爷干咳了两声。
“这奴才如此粗心,推下去打二十板子。”大老爷吩咐道,“他们也都受了惊吓,慌了手脚。老四,你别多心,另去换了衣服就是。”
大老爷说的轻描淡写。
“老太太的丧期,板子就免了吧。”齐攸道。
“也好。”大老爷从善如流。
那管事的如蒙大赦,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大老爷就让齐攸坐下来,“你是个好孩子,能有这样的孝心,咱们都极欣慰。”
“听说,老太太那些陪嫁的庄子、铺子都在你手里?”大太太吩咐人给齐攸上茶,笑着问道。
齐攸点了点头,让身后的小厮取了账册出来,递给大老爷。
大老爷看了,又交给齐二老爷,齐二老爷不过略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就有小丫头拿了账册给大太太看。
这账目与昨天姜嬷嬷交出来的一模一样,齐大老爷心中暗暗点头,齐攸是个明白的,不用人说,就自己将这账本拿来了。
“以后家中艰难,少不得要依靠老太太这份体己了。”大太太也看过了账本,见没有缺漏也放了心,却转手让小丫头将账册给齐俭看,并用眼角示意齐俭。
齐俭接了账册,也是略翻了一翻。
就有小厮另送了丧服来给齐攸,齐攸就要穿上,齐俭也伸手拦阻。
“老四,咱们家养了你二十几年,你有这心思来尽孝道,不过骨血不可混淆,你穿的和咱们一样只怕老太太也不愿意。”齐俭道,“要不然你不是齐家子孙的事,老太太瞒了这么多年,怎么临了却突然说了出来?”
“你说要怎样?”齐攸挑眉问道。
齐俭有些胆怯,但是看看周围,便又有了胆气。
“你来历不明,咱们容你姓齐也罢了,这孝服给你穿也不是不行。不过,老太太留下的产业,老四你觉得该你掌管吗?”
“老三你怎么这么说话?”大太太白了齐俭一眼,打圆场道,“不过,老四若要避嫌,也是有的。瞧,他不是已经将这账册交上来了吗。”
“那些房契地契也该拿出来吧。”齐俭强硬道。
“你们都还年轻,你媳妇刚生了孩子,哪有有时间管这些。如今都拿来,交让府里老练的管事们管着也好。毕竟若是管的亏空了,如何与老太太交代。”大太太笑道。
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不过是要齐攸交出容氏的陪嫁产业。
齐攸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老太太既说给四哥管,便是给四哥管。四哥那也有管家,怎么就管不了。”齐仪红着脸起身道。
齐儒也点头,“应该如此。”
“你们自然这么说,不过怕拿出来再分我一份。不是齐家的骨肉反而能拿一份,偏我没有,老太太过于偏心,想是那时候糊涂了,该重新分分才是正理。”齐俭大声道。
“老太太尸骨未寒,你就开始编排起老太太的不是了?”齐攸立起了眼睛。
齐俭自知失言,涨红了脸。
“这账目一会大老爷派人抄录一份,”齐攸指着那些账册道。
“不用再抄,四哥,姜嬷嬷那里有一份一样的。”齐仪抢着说道。
齐攸点点头,“这账目想必大家都看了,老太太交代的十分清楚。那些银两,我自然会交割清楚。至于这些田宅铺子,等过了老太太的丧期,咱们兄弟们再商量,或是轮流掌管或是做别的安排。”
齐攸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在乎是不是由他来掌管这些,更不在乎这些银钱,但是容氏交代了,他就会看好这些产业,会有人让他交他就交出来。他已经和荀卿染商量好了,齐儒和璋哥儿的病都需要银子,齐仪更是没有自己过过日子,他们打算将容氏分给他们的那一份给齐儒和齐仪分了。
不过这些并不需要在这里说出来。
大老爷、大太太脸色都有些难看。但是齐攸的话无懈可击,他们除非撕破脸皮,却是无法从齐攸那里拿回容氏的产业。就算是撕破脸皮,看齐攸的态度,只怕也不能如愿。
他们还不想撕破脸皮,不想和齐攸决裂。
“我去给老太太磕头。”齐攸转身往外走。
“我陪四哥去。”齐仪也起身道。
齐儒也站起身,不过却一连串的咳嗽,又跌坐回了椅子里。这些天担惊受怕,饮食也不如过去那般精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众人见齐儒如此,便吩咐人送他回去休息。
大老爷叹了口气,却是熄灭了要容氏那份陪嫁的心思。齐俭虽然不满,见大老爷不再言语,却不敢再去招惹齐攸。
齐仪领着齐攸进了灵堂,兄弟俩在容氏的灵前跪拜。
“四哥,老太太的眼睛一直闭不上。”齐仪抽泣着道。
兄弟俩起身,到了容氏的棺材前。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容氏的脸上蒙着块白色的帕子。齐攸伸出手,揭开帕子,果然见容氏大睁着两眼。
容氏死不瞑目,因为那没有说完的话?因为不放心身后留下的儿孙们?
“我们想尽了法子,都不成。”齐仪又道。
“老太太,不管怎样,我始终认您是我的祖母。”齐攸道,“我没有怨您,也不会怨任何人。”
齐攸说着,伸手在容氏眼皮上抹了一下。
奇迹般地,容氏的眼睛真的合上了。闭了眼的容氏,脸上是一片安详宁静。
“四哥”齐仪见了,大叫了一声,接着便又哭起来,“老太太终于闭上眼睛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齐府上下,大老爷、二老爷、齐修、齐俭等都忙忙过来,见容氏果真闭了眼睛,面容安详,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众人正在痛哭,一个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顺天府来了人,说是要拿人那。”
大老爷等人都有些慌了。
“还拿什么人,咱们可是被赦免无罪了的。”
“并不是那件事,这次要拿的是二太太、二奶奶还有二爷。”那管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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