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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之滨,风云变色。汉军队伍冲到秦军阵前,已是损伤惨重,但在后面督战队的威逼之下,终是挺过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箭雨,和秦军展开了面对面的搏杀。
大军决战最惨烈的一幕已经开始,秦军阵前伸出的枪林密集的好像刺猬,前排士卒皆是西北来的彪形大汉,东军在野战上还要差上一些,解州之战就可以看出有些经验不足,值此之时,李玄道也不敢将东军派在最前面,前排四营皆是西北边寨和西夏人打出来的精锐老兵,面对着疯狂奔跑而来,嘴里发出复杂难明的嚎叫声的黑压压的金兵,在各级将领的呼喝声中,这些老卒神色不动,只将手中长枪握的死紧。
轰的一声,仿佛天际响起的闷雷,两军士卒终于撞在一起,只这一下,便有无数生命消逝其中,长枪见血,狂奔而来的金兵一个接一个像串葫芦一般被长枪刺透串起,如此的冲撞,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长枪上的人体惨叫着挣扎着,手脚舞动之中,身体内的血液迅速流失,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终于如林的长枪中间露出缝隙,前排已经被死亡鲜血吓的快要崩溃了的汉军见到这一丝生机,哪里还会犹豫,立即顺着缝隙处不断涌入,刀剑齐下,两旁的长枪兵立时倒下一片,缺口更大,更多的汉军士卒涌入其中。
枪林开始收缩。慢慢退入军阵之后,露出后面手持横刀,身披板甲。严阵以待地军阵,横刀反射着日光,发出耀眼的寒芒,横刀挥舞而起,夹杂着秦军整齐的号令声,秦军士卒齐齐迈进,将冲入阵中地汉军士卒砍倒一片,这些秦川子弟身材高大。体格雄健,立时便硬生生将那些汉军士卒拦住,挤了出去,接着在横刀挥舞之中,便是血肉横飞的场景。
金兵被秦军推的不住退后,阵势已是杂乱不堪,所有幸存下来的汉军军士都心惊胆寒,面前这些彪形大汉真是汉人吗?是和他们一样流淌着来自远古,炎黄子孙的血脉吗?大唐盛世离他们已经遥远不可追及一般,契丹人走了。来了女真人,他们更加的残暴专横,更加的勇猛善战,汉人的荣耀他们已经忘却,现在地他们,只知道契丹人,女真人是那么的强大,没有一支军队是他们的对手,凡是反抗的人,都已经被女真人的铁蹄踏的粉碎。
而如今。站立在他们面前的,望之狰狞似鬼,兵戈精良,斗志旺盛到极的却也是汉人军伍。看上去比女真人还要残暴好杀,所有汉军士卒心中都升起无力之感,脚步更是畏缩而不敢前。
远远看着汉军败了下来,督战队也被簇拥在中间,虽然极力砍杀败兵,但面对蜂拥败退的汉军,那是止也止不住的,不得不随之退后。秦军却并未追击。而阵中又升起一阵阵箭雨,将逃回地汉军一片钉在地上。萧可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但这样的场景他见的多了,并不奇怪,金国的汉人若是能打仗,这天下早就不是女真人的了,随后几个满脸是血,神色绝望的汉军千户官儿已经被绑到了他的马前,不等几人求饶,萧可晋已经厌恶的挥了挥手,立时几个汉军将领便被粗野的按倒在地,砍刀挥下,几颗血淋淋地人头便滚落在地,随后几颗人头便出现在了早就立好了长杆之上。
“四个千人队准备,再败斩其首领,传令,派一队弓箭手上去。”萧可晋冷冷道。
一队队的金兵离阵而出,越过尸体累积的阵前,迎着秦军的箭雨向前,接着金兵弓箭手随后,向秦军还以颜色,秦军阵中不是有人哼也不哼一声地栽倒在地,投炮一直未有停歇,但石块渐少,显然金兵也是匆忙之下制造的这些东西,使用之下,损坏的并不少。
战事的艰难还是出乎了李玄道的预料,汉军一**的冲向秦军军阵,越来越急,几乎没有间隔,遥望金兵本阵,还是岿然不动,只是汉军军阵越来越是靠前,那些身着杂乱的杂胡也都开始准备。
秦军军阵之前只有三万人,轮番冲击之下,阵势已经越来越不完整,看上去被突破进来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报大帅,折将军问大帅是否用人上去轮换。”
“告诉他,紧守左翼,不得轻动,吴晨洲,你亲自去问张培贤,我之前说地他还记得吗?他若守不住,我这里就换了他。”
“是,大帅。”
前排阵中,张培贤一把将肩上地箭矢拔下,闷哼了一声,亲兵赶紧上前给他裹伤。
“张将军,大帅有话问你,可还记得之前大帅的交代?”
本来稳重地张培贤此时已是满脸厉色杀气,一脚将亲兵踹开,“你去回禀大帅,张培贤还没死,金狗就攻不进来。”
见吴晨洲纵马而去,张培贤狠狠吐了口唾沫,回身一把将身为他衙兵统领的侄儿张亮拽了过来,怒吼道:“你率我所有衙兵列于阵后,传我将令,退后一步者斩,掌旗官,随我来。”
将旗前移,一直到得军前,毫不间断的搏杀半日的秦军士卒见了,精神都为之一振,古时征战,一半靠的是实力,一半靠的却是士气,演义上写的东西多有夸大之处,但说到一军将旗被夺,士卒虽无多大损伤,但却溃败而走的事情与事实到无多大出入,所谓将乃军之胆,将领身先士卒,底下军兵便也悍不畏死,见将旗前移,都知道一军主将已经到了阵前与他们同生共死。士气立时一振。
这一仗,只打到夕阳西下,两个多时辰过去。秦军阵前已是尸体遍布,有地地方尸体累积起来,已然如同小丘一般,其中不乏秦军与金兵死死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血水汇聚成溪,泊泊流淌,将秦军军阵之前染的通红一片,此时汾水之滨已是一片地狱般地情景了。
残阳如血。秦军的箭矢也稀疏了起来,到不是箭矢不够,而是弓箭手已经拉不开弓弦,金兵好像无有穷尽般,反复冲击秦军前军的阵型,此时已经不光是汉军,那些手持各种兵刃的杂胡嚎叫着也夹杂在其间,这些杂胡虽然漫无阵型,只知一拥而上,衣甲不全。就是手中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式样各异,但这些胡人身形高大健壮,手中握着的除了少数利刃之外,多有钝器在手,每一挥舞便伴随着猛恶的风声,下手之处顿时一片血肉模糊,又兼悍不畏死,着实难以应付。
三万秦军血战到此时,轮番替换之下。到还不算吃亏,但长枪多已折断,金兵攻击越来越是密集,几乎没有休息的空当。不过秦军并不稍退,死死挡住越来越是疯狂地敌人,满是缺口鲜血的横刀不停挥舞,将来挤的阵前的金兵砍倒杀死,也不时有秦军被掀翻在地,在这样的战场上,倒地几乎就已经等于是死了……
张培贤等着一双已经红的充血的眼睛,衣甲有些破碎。肩膀上还掺着白布。形象有些凄厉,十余个亲兵将他围在中间。各个带伤,但神情悍勇,跃跃欲试。
抹了一把脸上血水,张培贤也是暗自叹息了一声,想当年他也是军中有名的猛将,每次上阵都是身先士卒,骑马疾奔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说声累的,但如今却已经老了,若不是身旁有这些家乡子弟维护,说不定就已经被人给杀了的,只一刻,身边地亲兵就少了六七个,他自己也被亲兵们死拖活拉的弄了下来。
大帅这次还真给了个好差事,三万秦军,此时已经伤亡六千余,西军伤亡尤其惨重,这些西军老兵都被安排在了阵前,在金兵不间断的冲击之下,伤亡自是最重,张培贤看着金兵在留下一地的尸体后,又退了下去,晃了晃脑袋,这仗打的,若是追击,还能稍遏对方攻势,但大帅那里却是给的死命令,不准追敌,让金兵得以不断派出军兵,肆无忌惮的攻击前军。
赵石,张承等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在西军中这两人威望又高,此时若在,也当轻松不少的,张培贤暗暗想道,他自从当兵吃粮以来,从不愿介入任何争斗当中去的,不过却一路升迁到潼关镇守副将,用兵虽不以犀利见长,但稳健之处不让于人地,只是一直被魏王压在下面罢了,对于魏王李玄道的一些做法,此时也有很多不赞同的地方,但一想到皇位之争的残酷之处,心中立即凛然,不再想这些有地没的,让缓过了些精神的队伍准备轮换。
他***,暗自骂了一句粗口,却是迅速指挥人手将阵前尸体搬开,伤兵抬回来疗治,将军兵手中废掉的横刀换成新的,重新整队……
一边听着身边军曹查点出的伤亡情形,脸上神色却是不动分毫,嘴里不住传出军令,更是毫不犹豫的下令,斩了两个稍稍退后地领军校尉,杀伐决断之下,让身旁之人都是凛然。
和张培贤心情完全又是另一种心情地里赤金,站在山谷高处,冷冷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密密麻麻地人潮,喊杀声传到这里已经有些模糊,两军决战的情形在这里是看不清楚的,但他也不难想象,十数万大军决战,当是怎样一种惨烈的情形。从这里望去,能隐约看见秦军后阵,兵甲如林,隔着里许仿佛都能感受到其中所暗伏的杀机,前面杀声虽烈,但秦军后阵却是安静如初,这种平静也只预示着一点,那就是秦军还未尽全力,军纪更是严明到了让他悚然的地步,很难想象,汉人竟然有这样的精锐大军。
之前还对完颜和尚地做法有些不解。十万金兵,别说是汉人了,便是草原上那些天生便长在马背上。自懂事就敢杀人的杂胡部落也能横扫了吧?但现在他却是信了,秦军和那些杂胡不一样,这是一支可怕的军旅,与数万金兵野战数个时辰,至今本阵未动,也不见丝毫慌乱,再加上铠甲精良,兵器犀利。大人地眼光依然那么的精准,和这样的敌人作战,却要将那些北边的精锐调回来才行的。
随即便是一阵黯然,若真如大人所说,他还能回到那白山黑水之间,看一眼那黑黝黝的土地,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吗?还能喝得那山间杂着冰碴地甘甜溪水吗?还能骑着马,载着自己甘巴,射取那肥硕的羚羊吗?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汉人该顶不住了吧?咱们现在在他们背后来上一下,怎么也得将他们中间的那杆帅旗夺回来才行。”
里赤金在遐想中惊醒,目光在身旁那张年轻,满脸都是嗜血冲动的脸上划过,心情渐渐镇定了下来,“急什么?女真豪杰的弓箭下,兔子是永远也跑不了的,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把那杆大旗弄回来,大伙儿家里少不了添上十几个奴隶……
“奴隶怎么比得上汉人的美女?我要用这些汉人奴隶换一个美人儿回家……
“他们的刀好像比咱们的都锋利一些。到时候也得弄些回来,家里地孩子大了,总要拿起刀来打仗的,得准备准备了。
里赤金身旁的几个亲兵见他轻松自若的样子。立时来了兴致,纷纷说道。
里赤金抬起手来想拍拍身边之人的肩膀,但到了半途却又放了下来,勉强笑道:“行,只要立了功,女人银子大伙儿都有份
天色渐渐昏黄,金兵攻势稍弱,秦军兵卒也已疲惫不堪。阵前已经点起了火把。金兵那边亦然,显见两方都有意要在此决出个胜负。并不想就此罢休的了。
金兵攻势虽然稍微弱了一些,但张培贤这个时候却紧张了起来,对面马蹄声杂乱的响起,显见正在集结骑军,本来金兵就已骑兵见长,汉军杂胡的攻击不过是消磨秦军锐气,到了此时,秦军疲惫,这才将压箱底的功夫拿了出来。
“快,叫杨子涵带那四个营人手上来,长枪,长枪,都换上长枪了吗?赶紧让他们到阵前列队……
呼喝声中,传令兵急驱阵后,一队队一直没曾上阵,身披重甲,身材魁梧的大汉纷纷站起身来,稍一整队,便踏着沉重地脚步,缓缓从后阵移到阵前,他们手中的长枪却要比平时秦军所用长枪长出不少,枪杆更显粗大,握在手中,常人是拿也拿不稳当的,来到阵前,这些大汉将长枪底部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枪头前指,形成一片渗人的枪林。
这些重甲步军是对抗骑兵地利器,这些大汉都是从西边调拨而来,为的就是在野战中对抗对方的骑兵,李玄道将他们全都拨给了张培贤,一直到了现在,才算派上用场。
其实对抗骑兵最好的办法还是同样以骑兵抗之,但大秦骑军的人数还是没法跟金国相比,此时又大半被李玄道分在左右两翼,张培贤的前军却就要靠这些重甲军卒了。马蹄声响起,先是慢跑,接着便渐渐加速,再之后,好像天边滚过的闷雷般,大地都被震的颤动了起来,由远及近,快速之极。
越来越近,嗡地一声,秦军阵后箭雨密密麻麻地升起,这次秦军的弓箭手将吃奶地劲头都使了出来,箭雨不断落下,马上的骑士不断栽倒下马,立时被后面的铁蹄踏成肉泥,人马不断栽倒,但金兵冲势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
冲到近处,金兵骑士已经抽出弓箭,一阵齐射,有的射在阵前重甲步军的身上,却是叮当作响,火星乱冒,但并不能穿透他们身上的铠甲,只有少数被射中要害,这才闷声不吭的栽倒在地,后面却有人毫不犹豫的接过长枪,保持枪林的完整,不过阵后的秦军却是栽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