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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奕在府邸里昏睡了五天。比起上一次透支神性的昏厥,已经要好上很多。
一阵剧烈的头痛,比上一次透支神性的痛苦还要来得猛烈,像是潮水拍打着礁石,宁奕缓慢睁开双眼,视线昏暗,自己像是还在凝视,那柄撑开之后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油纸伞,一片嘈杂,自己的耳旁,好似反复回荡着红山妖兽的怒吼......
“嘶......”
宁奕想要坐起身子,剧烈的疼痛就像是一柄迎面而来的锤子,猛地砸来,他闭上双眼,放弃了这个念头,攥紧的双手十指,重新放松。
他一个人,缓慢咀嚼着这份痛苦。
过了片刻,才缓了过来。
一片清净。
睁开眼,熟悉的府邸,散发着清香的床榻,被褥。
腰间有着一份轻盈的系握力量,宁奕低下头,有些吃力地喃喃:“丫头......”
自己不是在红山......他眯起双眼,努力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场景,所有的画面,都在元圣那一声咆哮当中定格,狮子吼险些震碎了自己的心湖,多亏了剑器近的出手,还有那三柄飞剑敕压魂海,不然自己已是一具尸体。
宁奕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谢谢。
泥塑化的剑器近大人,似乎若有所感,对着自己笑了一笑,连身下的飞剑,都发出了铮铮的鸣叫。
已经回来了?
宁奕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你醒啦?”
趴在床榻上睡着了丫头,沉沉睡着,此刻惊醒,宁奕看到了一张疲倦的笑脸,丫头也不知道为自己熬了多少个夜,操了多少的心......
......
......
裴烦丫头熬了一罐养生的粥。
尽管宁奕已经有能力坐起身子,还可以行走自如,丫头仍然坚持着要喂他一口一口喝下去,顺便听宁奕把红山这一趟的经历都说一遍。
炖粥的时候。
片刻的交谈,丫头大概说了一下回来发生的事情。
宁奕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姓宋的年轻男子搭救回来,只觉得一阵沉默,世事总是充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他以前听说过这个不得了的名字,大隋的仙二代,听说是只身闯荡北境了,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搭上仙二代班师回朝的顺风车。
宋伊人给自己送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都是补品,不算是破境的资源,但是也多亏了这些东西,宁奕才能如此短暂的醒来,这一次的透支,其实非常伤害身体,很容易留下大道隐患,宁奕能够生龙活虎,除了这些补品,一半是靠运气,还有一半,是靠白骨平原。
丫头端着粥,一口一口,贴心的喂。
宁奕缓慢说着这一趟红山的故事。
从离开客栈开始,到与银雀一起伏杀,再到甘露韩约的出手,逃入红山,地底寝宫......这个故事的主角,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一个人,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双命运的手,把两个天造地设的少年少女拢到了一起。
于是就有了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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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宁奕说这段故事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并没有留恋或者感慨的意味,他缓慢而又客观地说着这故事,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平静地复盘。
他没有存心避讳丫头,但是却把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略去了,譬如红山里徐清焰问自己的那些问题,再譬如自己的回答......但即便如此,仅听一个大概,也能够感受到,这个故事里,真的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故事说完了,丫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宁奕靠在床榻上,他忽然皱起眉头,问道:“那么,徐姑娘呢?”
裴烦轻声道:“入宫了,已有好几天了。”
宁奕低垂眉眼,没有说话。
裴烦继续说道:“她一直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宁奕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好谢的。相反,应该是我对她说一声谢谢,没有徐姑娘的话,我也会死在红山里......这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她死我死,她生我生。”
宁奕忽然想到一副画面。
那个女孩在感业寺迎风张开双臂,像是一只自由的鸟儿。
宁奕揉了揉眉心,认真道:“我应该去看一看她。”
“应该的,徐姑娘付出了很多。”裴烦端着瓦罐,她认真说道:“听说宫里很冷清,她或许会遇到一些麻烦。”
宁奕欲言又止。
丫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现在就动身?”
“嗯。”
“你昏睡的日子,外面可能不太平静,据说有人一直等着你离开府邸。”裴烦皱眉说道:“那个姓宋的,不建议你外出。”
宁奕笑道:“怎么,这里是天都,他们还敢堂而皇之动手不成?”
裴烦轻轻说道:“别忘了小雨巷的事情。”
“这一点不用担心......”宁奕沉默片刻,道:“皇宫不是小雨巷,他们不敢动手脚。”
当裴烦说到,在宫里,徐清焰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宁奕下意识去感应自己的半片骨笛叶子,按理来说,这片骨笛叶子,虽说不能互通心绪,但是已搭一条桥梁,此刻竟然没有丝毫感应。
徐清焰可能真的遇到了麻烦。
宁奕挣扎着起身,丫头帮着他穿衣,宁奕揉了揉丫头脑袋,轻声说道:“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你陪我一起?”
裴烦吐出一口气,幽幽道:“这一次就免了......”
宁奕叹了口气,他望向立在角落的细雪,破碎的油纸伞,重新换了一张伞面,阵法和禁制都已经加固。
“给你准备好了。”
裴烦平静道:“知道你早晚会出府。”
宁奕深吸一口气,他立起衣服两边的领子,推开屋门,大风吹来,他快步走过庭院,推开府邸的门口。
一道道高大的影子,等在府门外,拎着缰绳兜转马身的女子,这一次并没有覆红甲,而是披着一身红色长袍,微笑道。
“平妖司玄字铁骑。”
宁奕有些愕然。
裴烦丫头再一次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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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早晚会出府......”
她无奈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姓宋的是安的什么心,昨天就派人来蹲点,你是怎么就被‘宠幸’了,外出一趟,还有一帮人前呼后拥,保驾护航,这是真的爱上你了?”
朱砂丫头笑着望向宁奕,轻柔道:“少爷还在处理一些事情,宁奕先生如果醒了,想去转转,我们会跟着一同,以免发生意外。”
宁奕揉了揉眉心,他喃喃道:“你们这是怕我闹事?”
朱砂认真道:“只是奉命行事。”
宁奕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好像明白了......要是论在天都惹是生非的能力,自己好像是最顶尖的,没有之一,碍于天都城的规矩,两个大隋皇子还真的不好下手,自己可以不要脸,但是他们不可以。
所以这些玄字骑,明面上保护自己,是一种威慑,其实也是一种友好的监督。
宋伊人救了自己一命,也算是替自己着想,安排了这么一出,滴水不漏。
宁奕翻身上马,他轻声说道:“替我谢过姓宋的。”
“能让少爷亲自出手帮忙的,可真不多。”朱砂的眉眼虽然带着一股肃杀,但笑起来却很温柔,她细腻说道:“宁奕先生等见面以后,再亲自去谢吧。”
宁奕怔了怔,他旋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认真说道:“朱砂姑娘,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们了。”
朱砂先是一愣,她并没有明白宁奕是什么意思。
一行玄字骑,离开剑行侯府邸,并没有向着城外或者什么地方前行,而是径直朝着一个地方行去。
朱砂意识到宁奕离开剑行侯府,并非是闲逛,而这位蜀山小师叔的目的地,赫然是皇宫......这位端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刀客,心湖有些不太平静,她惘然看着宁奕,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想什么。
宁奕坐在马背上,越靠近皇宫,两片骨笛叶子之间的距离便越近......他的情绪便越不安分,赠给徐清焰的那半片骨笛,生出的感应,凭空被切断。
宁奕与徐清焰曾经架起一座桥梁。
如今桥梁仍在,却徒剩空壳。
“那个姓徐的姑娘,是我的朋友。”宁奕看出了朱砂的惘然,他坐在马背上,认真道:“她入了宫,我应该要去见她一面。”
朱砂点了点头,道:“应该的。”
她也见过徐清焰,也知道宁奕和徐清焰没有见上一面,为此,她也感到惋惜。
“我想入宫,以我剑行侯的敕封,入一趟宫,不算难事。”宁奕低声道:“我只是想看一看,我的朋友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很好,那么万事大吉。”
宁奕目光忽然阴沉下来,他盯着远方的皇宫方向,皇宫很大,有些地方设置了严厉的看守,不可入内,但是白骨平原所感应到的,徐清焰所在的地方,是嫔妃和宫女的居住场所,倒没有那么大的禁忌。
“如果有人动了一些手脚,让徐姑娘过得不好......”宁奕轻声笑道:“还请朱砂姑娘不要拦我,替天行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