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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家庄的下人溜走了不少,还卷走了不少东西。地下就掉了一块碎绸子,不知道是什么人走得慌落下的。
白宛刚转过屋角,就被人一把揪住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看看,我抓到了个什么东西?”
屋里那人推门出来:“是想混水摸鱼的小贼吧?”
时间隔得太久,光听着声音的时候,我只知道是认识的人。
那时候在涂家庄里做客的姑娘,变故发生后差不多全走了,只有廖廖几个留了下来。
许贵红,魏关,因为手受了伤没走成的陈家姐妹。
抓住白宛的正是许贵红。
魏关笑吟吟地看了白宛一眼:“这是那个杂耍班子里的人吧?我瞧见她们耍把戏的时候穿的就是这样的衣裳。八成是看主家出了事,想进来寻摸点东西。”
许贵红嘿嘿冷笑,忽然松开了手,一指头朝白宛戳了过去。
她这一下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以她的功力,对付这么一个小孩儿,根本是拿着狼牙棒打蚊子——
可是偏偏这狼牙棒还就打空了。
白宛机灵地一缩身,在地下打了个滚,躲到了柱子后头
。
魏关哧一声笑出来。许贵红咦了一声,又一次出手,可是这次依然落空,只在柱子上戳出了深深的两道指痕来,白宛根本没打算倚柱为凭,她象一只野生的山猫一样,灵巧,敏捷,躲避危险的能力似乎是生与俱来的。
“有点儿意思。”魏关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白宛不动。
“放心吧,不打你了,过来吧。”
魏关的柔声软语还是很能蒙住人的,白宛慢慢地朝她走了过去。
魏关似乎对她丑怪的脸毫不介意。还摸手帕替她擦了擦刚才翻倒在地上沾着的灰。
“我瞧你不是个愚笨的姑娘,你到这儿来肯定不是为了拿点儿东西换钱对不对?你要做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你这么一头闯进去,说不定会让庄子里的人当贼把你打了杀了。”
白宛犹豫了片刻,说:“我找人。”
找人?
“找谁啊?兴许我认得。”
白宛又犹豫了一下才说:“应该是姐妹两个,幻术很高明。”
原来她要找我?
魏关迅速看了许贵红一眼,又问:“你找她们做什么?”
言下之意,她是认识,而且知道的。白宛眼一亮:“我想跟她们学本事。”
许贵红沉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有本事?”
白宛一急,说话有些不太利索:“我。在船上见过的。她们本事,厉害。”
魏关眼珠一转,拉她进了屋。说要慢慢细说,我和师公要跟近了看的时候,忽然间眼前的一切全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
师公并不觉得奇怪:“她是在做梦,这些事存于她的记忆中
。可梦是一段一段的,这一段……也许在她的记忆中也不是很清楚。”
有可能。
就我知道的。幻术里有好几种办法可以让人忘了一段记忆。
也许是许贵红出的手,也许是……白宛自己对这段记忆不想提起。
是许贵红令她改换了容颜吗?
那后来我遇到的那些诡异的事情,与许贵红——是不是也有密切关系呢?
明明我没有做过的事,却都栽在了我的头上。如果不是那些亲眼看到的人都在撒谎,那么还有一个原因是,杀人的人与我长的一样。
临时易容并不难。要朝这上头去找,估计能找出几十上百的会易容的高手或是精于幻容术的人来。
但是这些人里,未必个个都有本事杀那么多人。那些人好些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宿耋。就算我自己去。也不能拍着胸脯说我能把那些人砍菜切瓜似的全收拾了。
许贵红有这个能耐吗?
也许有。
可杀了这些人她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这世上什么事都有人做,可没好处的事,只怕肯做的人不多。
不,没有。
许贵红即使到后来也算扬名立万自立门派了,可也不算有多么了不起。巫真一出手就把她的徒弟们扫得灰头土脸。
对,巫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我心里胡思乱想,乱纷纷地。
师公牵着我的手再向前走,我也跟着走。
再走还是在涂家庄
。
那座我们曾经听曲赏荷的水阁还在原处,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涂家人已经在收拾着要搬出去,我记得我和巫真也是这会儿离开的。偌大的涂家庄空荡荡的。
“进去看看。”
师公推开了水阁的门,四面窗子都闭着,有一股尘土味儿。
我是在这里遇着文飞的,当时只觉得什么都好。有清茶,有荷香,有笛声……
现在只有一室的浮灰。
我当时坐的地方还在那里呢。
“来这儿做什么?”
师公把窗子推开一扇:“赏花。”
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赏花?
师公还真有这个闲情。
他转头叫我:“你来闻闻,有花香气。”
我站在他身边。
是有股淡淡的香气,却不是荷花的香。
师公伸出手去,空中有一点细小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就是它,好香。”
我看了一眼。
花瓣原来应该是水红的,只是现在褪了色,变得象白花一样,只有蕊心还透着一点红。
“不知道是什么花。”师公把那细小的碎花拈起来仔细看,仿佛在研究什么要紧的大事一样,左看右看地,忽然说:“唔,我记得好象是在哪儿看见过,这也是桂花,不过是变了种的,有个名儿叫淡秋香。”
“名字倒别致
。”
师公摊开手,那瓣花就落到窗子下的水面上去了。
“那天我也在这阁子上头。”
真的?
我转头去看他。
“不过我只是敬陪末座的,他们说什么诗词,我接不上。他们说什么曲艺,我也不怎么明白。后来涂家的公子领着人下楼去……”
我只觉得这世事可真是——原来那时候他也在。
可是那个时候下楼来的却不是他。
而是文飞。
要是那个时候他下楼下,我们见着了……会怎么样?
不,那不是时候。
师公这个人很傲气,可以说要是把他放秤上称一称,百十斤里得有八成是硬铮铮的骨头。好在有本事的人,傲一点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个时候,第一次到涂家庄的时候,他还没有本事。
而且,他还被我买过——
那时候我们就算见着了,能怎么样?
他八成别扭得一个字也不会跟我说起。而我呢?我对一个曾经在最落魄时被救下的瘦仃仃的少年,只怕也不会高看一眼。
不是说我会看不起他,而是……而是,若他和文飞站一起,那无论如何,也是要让文飞比下去的。
那时候的文飞年少俊美,风度翩翩,能诗能文笛子还吹得那样好,每个少女只怕都憧憬过自己将来的良人是什么样,要有文采,要有风度,要有温存,要有……文飞恰恰就是比着那个众人憧憬的模子造出来的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自然,师公也很好,可是他象坛酒一样,是经年了,陈了才香的。文飞出风头的时候,他还生嫩着……酒现在再醇香,在没酿成前,那发酵的模样和气味儿可不怎么动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