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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飞一直没有出声,安静得有些让人不安。
我点头说:“是啊,我原想着,无功不受禄,正打算托人还回去。越姑娘正好来了,那就顺路带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唤姚黄去把架子上的那个盒子拿来。
越彤连忙摇头:“这个忙我可帮不了。我正要说,伯轩哥做事总是不够周全,只送个盒子来,什么也不说。这盒子里装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伯轩哥说,这东西原来就是巫姑娘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我哪有什么东西在那个齐伯轩手里?
姚黄已经把盒子取了来,越彤接了过来,笑盈盈地说:“不如我来打开看看,其实我也挺好奇盒子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呢。这个人,惯会故弄玄虚。”
不等我们出言阻止,她已经一按一掀,将盒盖打开来。
我和巫真是见识过那盒中跃出的毒蜈蚣是何等厉害迅捷的,本能地都想朝后缩一缩,硬生生忍住没动
。
盒子里当然没跃出一只毒虫来。就算真有毒虫,那首当其冲的也是越彤自己。
可里头装的虽然不是毒虫,仍旧让我们都愣住了。
盒子里衬着锦缎,上头端端正正摆着一枚水滴状的耳坠。
巫真讶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惊讶可一点儿都不比她少。
这耳坠的确是我的。上次去涂家庄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或许是丢在了路上,也可能是丢在了路途中。那些天遇到那么多变故,我也没心思在意这些小事。只是丢了一只,另一只也没法儿再戴,我收了起来。想着什么时候再配上一只——
可是这只耳坠怎么会到了齐伯轩手里?还被他这么装在盒子里堂而皇之的送了回来?
连巫真的眼神都带着疑惑,似乎在问,我什么时候将这种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落了在旁人手中?
我又是急又是气,看看闵道,看看姚自胜,再看看文飞。()
闵道的眼中带着不解,姚自胜不用说,他在人情世故上头的深浅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是肯定不会往什么暧昧的方向去琢磨的。
而文飞看起来仍旧温雅如常,似乎并没觉得这件事十分诡异:“这真是你的?”
“上次赶路的时候丢了一只。也不知道丢哪儿了。”我也只能把耳坠拿出来,仔细比量一下,没错。的确是我丢的那只。这耳坠是我自己串的,细细的金丝下面挂着一滴露珠状的小水晶坠子,我不喜欢其他首饰,这个只是串来有趣的,戴着时。好象有一滴露珠将坠未坠,悬悬晃晃的在脸颊旁边,很有趣。
这是我新手串的,我自然认得出来。
可是这个怎么到了齐伯轩的手里?
而且他还这么……这么装在盒子里给我送回来?
这要传出去,我的名声——
好吧,我也不怎么在乎名声这样东西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父亲还常说名节二字不知逼死了多少女子。我们在山间长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本来对这个也不是很在乎?
只是这件事。实在令人想不通。
这个齐伯轩人虽然没来,却总是可以搅动得场面诡异,人心纷乱。
这也是本事。没本事没有谋算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替我和齐公子说声多谢。不过我自己都忘了这东西是在哪儿不见的——齐公子是从哪儿捡得的?”
“这个我可不知道,巫宁姑娘还是下次见了自己问他吧。这耳坠真别致。哪里的银楼手艺这样好?”
“唔,自己串来玩儿的。”
房里气氛有些僵硬。巫真笑着打圆场:“咦?今天难得人齐,咱们玩一会儿牌吧。我刚学会玩法儿,可是总凑不齐人。”
越彤笑着说:“那倒挺好,我也有些日子没玩儿啦,只是身上没带多少钱,万一回头不够输的怎么办?”
也好,打牌总比大家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强。
我偷偷瞄了一眼文飞的神情,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总是笑微微的,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是真愉悦还是假欢欣。
刚才那耳坠的事,他真的毫不介怀?
姚黄取了竹牌来,还给我们一人备上了几吊钱,笑吟吟地说:“这是权叔让我送来的,若是不够,再打发人到外头去取。”
“你出去说,多谢权叔替我们想的周到。”
我们玩的是六个人的打法,谁手里的牌到最后还没有出掉,就算输家。
其实,我和巫真玩牌都是父亲教的——一般人想赢靠运气,有些人会算牌,偷牌,而我们想赢,只用小小障眼法就能办到
。
我的这一手牌点子都小,转头瞅了一眼巫真,她笑眯眯地抿了口茶,手里的竹牌在手指间滑来滑去,看起来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面前的铜钱有进有出,没多出多少来,也没有减少。闵道输了好几回,他手生,看来很少玩牌,这一回眉头又皱起来,看着赢面又不大。姚自胜也是输了几回,不过他只盯着手里的牌,一张一张地细看,似乎觉得非常新奇。他以前应该没玩过牌,可是学得极快,规矩一讲,两把跟着顺下来,已经象是个老手了。
而越姑娘……她还一把都没有输过,就算没有当上赢家,也绝不是垫底的那一个。她拨弄着竹牌,把牌摆成扇面的样子,看起来,好象对输赢并不在意一样。
父亲曾经说过,牌品如人品,从一些寻常的细微之处,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
我算着,这一把八成要输。
输就输吧,不过是打发时辰。
我的上家是巫真,下家是闵道,大家围着圆桌抹牌,牌声哗啦啦响象是夏天打在瓦檐上的急雨一般热闹。不管是生疏还是熟悉,一抹起牌来,气氛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生硬,牌好牌劣不论,有着这么一样热热闹闹的有声响事情做着,屋里这三男三女六个人之间的关系,乍一看也变得融洽起来。
“噫,这张牌原来在你手里。”巫真笑眯眯地说:“好了,这下我可不担心了。”
我看看手里刚丢出去的那张竹牌——那是我仅有的一张大点子的牌了,就这么扔了出去,我手里的一把小点子衬不起搭不上的,只能困死在手里了。
文飞微笑着问:“可是出错了?”
我叹口气:“出就出了吧,反正留着也赢不了。”屋里通着地龙,暖意融融,我喝了两口热茶,只觉得额角鼻尖微微渗汗。
“京城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越彤轻声说:“巫宁姑娘又生了病——这个年只怕要在京城过了吧?”
我笑笑说:“看情形吧,不过在旁人家中过年……总不如回自己家的好。再说,若我们不回去,父亲岂不是要独自过这个年了?”
这一把又是巫真赢了,其他人数钱给她,她笑眯眯地全拢了过去
。黄灿灿的铜钱堆了一小堆,姚黄在一旁忍着笑说:“巫真姑娘不点一点数么?”
巫真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不用点。”她还抓了一把给姚黄:“来来,分你点彩头。”
姚黄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多谢姑娘。”
可接下去巫真就笑不出来了。她一把也没有再赢——那黄澄澄的铜钱都堆在坐在她对面的越彤的面前。
越彤没有偷牌,这我可以确定。我相信还没谁能我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这么多把牌,手法,眼神,动作……这些都没有。
越彤嘴角还噙着笑意,巫真的脸红通通的,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不过是消遣,巫真的得失心未免有些重。
而越彤……她记牌算牌竟然一张不错,而且一次不输,这份心算可不一般。只是——用这样的心力,来应对的却是这样小小的牌局,不觉得太累么?
巫真手里还有八张竹牌,看着已经出过的牌面儿,她这回只怕又要输。
我手里倒还有两张大点子,虽然赢不了,但也不会成输家。
我将牌扣下,喝了口茶。姚自胜把手里的竹牌敲叠作响,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忽然转头对我说:“你病还没全好,不要喝这茶,这茶性凉。”
我怔了下,把茶盏放下,笑着说:“我倒忘了。”
姚黄忙说:“我给姑娘换一盏来。”
姚自胜认真地说:“若有姜花茶、红枣茶最好,没有的话,就倒白水来。”
闵道瞥他一眼,我轻轻咳嗽一声,低下头去看牌。
咦?我明明记得我有两张大点子,就码在左边。可是翻起牌来,那位置上却成了两只再小不过的杂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