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冬雪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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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给我们开门的孩子端茶进来,我一回头,他正站在我身后,似乎吓了一跳,放下茶匆匆的走开,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我。

我朝他一笑,他居然象是被吓坏一样,跳过门坎跑了。

等我再转过头来,隔架后那双眼已经不在了。

我绕到隔架后面,那里有一扇半掩的门。

那人……似乎是认识我的。

我觉得那双眼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文飞再回来时有些失望:“师傅闭关了。”

我不知怎么,反而松了一大口气:“那是我们来的不巧,下次再来拜见他老人家吧。”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冒失的随文飞到这里来见他的师傅

。或许会让人觉得我草率轻浮——人与人相见,第一面最为要紧。若是第一次觉得好,以后相处起来便容易顺利友善。可是第一面若是觉得不好,那不知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将这一恶感扭转过来。

所以见不着,我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这样的心情,或许就叫患得患失。

这些,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因为他,我才会如此。

文飞误解了我的沉默:“师傅冬天的时候经常闭关,是我的疏忽,没有事先和师傅说好……害你跟着我白白跑了这一趟。”

“真的没关系。”我顿了一下,问:“这里都住着什么人?”

“只有师傅,还有你刚才见过的小砚。还有一位吴伯和李婶子帮着做饭打扫。师傅素来喜欢清静,庄上一般也没有什么客人来的。”

可是,刚才站在隔架后的那人又是谁呢?文飞也不认识不知道他?

小砚走过来说:“文大哥,李婶儿把饭做好了。”

他一直垂着头,文飞笑着说:“今天怎么这样怕人?这位巫宁姐姐脾气很好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可是小砚就是不敢正眼看我,我本想问他庄上有没有客人,他这样子,我也不好问,生怕又惊着他。

我没吃下多少东西,文飞也是一样。他拿筷子的时候手还是很稳的,不细看并不能发觉他受了伤。

这人也真要强,伤未愈合一定是很疼,可是他却这么忍着,一声不吭。你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受伤痛折磨的软弱。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怜惜他。

这伤对他来说,不但是刺在了身上。更是刺在他的心里吧?

他的父亲和家人待他如此凉薄不公,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我们要走时这孩子对文飞依依不舍:“文大哥,你都好久没来了,在这儿住两天再回去吧?先生要是知道你来过又走了,肯定会埋怨我的

。”

“不了。”文飞摸摸他的头:“我家中有事。哥哥要娶妻了,我得回去。”

小砚点了点头,可是拉着文飞的袖子不肯松开手,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头他才回去。

为了避风,车夫的头脸全都包了起来,只露着一双眼在外面。车里头也冷得很。我缩手缩脚,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成一个球。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寒风仿佛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透进来。

文飞坐在我的身旁,他轻声说:“你……要是冷,就再坐近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暖和。”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车顶一角,似乎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

我注意到。他的耳根红了。

“嗯。”

我朝他又挪近了一点,慢慢伸过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文飞的背挺得直直的——直得过了头,显得很僵硬。

仿佛不是有人握着了他的手,而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

我有些想笑,其实刚才我也一样紧张,觉得难为情。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的紧张倒是来得快消得也快。

过了片刻,文飞才翻转手掌,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中。

他的手很热。

我想知道他的脸是不是也象手这么热。

文飞轻轻咳嗽一声,转过头来时脸上一无异状:“等到了京城,先买两件厚实的冬衣穿。你带的衣裳太单太薄了,今年偏又特别冷。”

他这话题转得很僵硬,明明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经历过这样情景,我想,他应该也是头一次

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头一次和喜欢的人这样在一起。

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头一次,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肩并肩的挨着坐在一起,已经觉得喜乐满足,仿佛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一时想掩着遮着,只自己偷偷品味。一时又想大声的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让全天下人都来分享我此刻的欢喜甜蜜。

路上停下来避了两回风,下雪,天黑得快。我们进城门时还不到酉时,可是天色已经昏暗,城门口的守兵已经把灯笼点了起来。京城高大而古老的城墙在风雪里沉默地伫立。王朝几经更替,京城却依然如旧。

我们雇的那车夫将我们送到西正街口,他的车便不能再向前走,我们下车来冒着雪向前走,在车上坐的时间久了,一下车来觉得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寒风一吹透心的凉。

文飞指着路边一家铺子:“进去坐坐,喝杯热茶再走吧。”

那店老板极会说话,也会做生意,招呼小伙计倒热茶,拧了热手巾帕子让我们擦手擦脸。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还有不知在煮什么吃食的香气。刚才在外面还不觉得,这会儿只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人们总把饥寒交迫放在一起说,果然有道理。

“我们这儿的葱烧羊肉是一绝,远近有名,这个天吃羊肉又好吃又取暖,公子和姑娘稍等,先用茶,厨下这就烫酒整菜。”

我摸了一下脸,小声问文飞:“这掌柜的看出我是姑娘家?”

他看我一眼,声音也极低:“他这行当一天不知见着多少人,眼力自然强些。再说……象你这样明艳的相貌,便是穿了男装,也不象男子啊。”

旁人不是没有称赞过我的相貌,可从来没有哪个人,哪句话,能让我觉得一股暖意和甜意从心里缓缓流淌出来。

这种幸福,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