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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县令霍知行听到通报,急急忙忙赶了出来。侯大勇沉着脸,进入武阳县令住所,县令的住所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墙边上种了一些花草,因为天黑,看不清什么品种,随风摇曳,别有一番情趣。整个院子显得简单而干净。出乎侯大勇的想象。
霍知行不到三十岁,未穿官服,只是一袭圆领长衫,潇洒而俊郎,见侯大勇脸色不对,也不问,行过礼后,道:“防御使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可曾用过晚饭,某让人准备。”
“中牟县令霍知行科举出身,学识渊博,为官时间不长,官声不差。”侯大勇在前一段时间,对各县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主要官员进行过考察,对其底细基本了解,这是当时对中牟县令霍知行的评价,霍知行已进入了侯大勇的视线。谁知,竟然敢克扣难民的救命粮。侯大勇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知人知面不知心。”
侯大勇摆了摆手,道:“先不吃饭,某要问你几件事。你同某到书房去,我单独问你。”进了书房,问道:“中牟县如何安置难民?粮食、种子等各式物品如何发放?”
霍知行猜到侯大勇是为此事而来,当初削减难民粮食之时,就作好被侯大勇问罪的准备,因此,听到此问,并不慌张,道:“想必防御使已到了难民安置点,防御使爱民之心,某好生敬佩。”
侯大勇听霍知行似乎话中有话,道:“某就不绕弯子了,为何难民粮食分发数量不足,为何沿途有如此多荒地?”
霍知行从书架上拿出一张纸,放在油灯下,对侯大勇道:“这是中牟县绘制的地形图。”霍知行指着地形图说:“中牟县位于郑州与大梁之间,北临黄河,与原阳县隔河相望。北部低洼多水,中部平坦开阔,南部多沙丘。”
侯大勇本是地图专家,拿过地图,见地图详尽,但制作得较为粗糙,没有比例尺,没有等高线,就取出狮营作的地图,拿给霍知行。接过地图,霍知行本不在意,仔细一看地图,眼睛就挪不开了。
霍知行不明白的地方,侯大勇一一解释。霍知行反复比较两幅地图,良久,才道:“某开了眼界,原来地图还可以这样画,真是巧夺天工。”
霍知行指着侯大勇带来的地图道:“由于黄河多次决口、改道,所以中牟北部有大面积沙丘、洼地,土地贫瘠。防御使看到的荒地,便是肥力最弱的土地,老百姓已不愿耕作。某把难民安排得偏远,实是照顾他们,安置点虽远,但是其土地较之北部一线的土地,还要肥沃一些。
“原来如此,难怪有如此多荒地,某错怪你了。”侯大勇见霍知行侃侃而谈,似乎胸有成竹,又问道:“有何解决良策?”
“中原一带河流里多泥沙,对于河道整治和引水灌溉都会带来一定的麻烦,但是,利用泥水进行灌溉,可使斥卤变为良田,历史上称为“淤田”,则又不失为一种变害为利的妙法。中牟县境内有条河流,名为西蔡河,横贯全境,中牟大小河流均注入其中。某正在作准备,等到明年涨水季节,引西蔡河水淤田。所以某把粮食留了下来,以供明年引水淤田时所用。”
听霍知行如此解释,侯大勇脸色缓和了下来,道:“淤田之法,可曾有先例。”
“下官遍查史书,《史记》有载:泾水一斛,其泥数斗。且粪且溉,长我禾黍。所谓粪,即淤也。唐人曾凿六陡门,发汴水以淤下泽,民获其利甚多,这些都是有记载的。”
“好,霍明府(注:1)考虑得周全,某支持你,可先在中牟试行淤田之法,若效果好,可在郑州推行。不过,某觉得有个问题,听明府讲,淤灌一般都有在汛期或涨水期进行,但这时流量大,水势猛,如果此时河堤决口,泛滥成灾,则一发不可收拾,要慎之又慎。”
史彦超任防御使时,霍知行曾多次向他提出淤灌之策,史彦超不同意此法,令霍知行不可自作主张。当侯大勇上任之后,霍知行干脆不向侯大勇说起,准备做了再说,成功之后,想来侯大勇不会阻碍。
霍知行没有想到侯大勇马上表态支持自己,连忙上前长揖:“有了防御使支持,某定要将淤灌之事办好。防御使莫叫明府,就称某为霍郎。”
“霍郎整治淤田,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好事,但是,此事你有两个不对,一是如此大事,不上报,擅自作主;二是难民之粮,也敢擅自克扣。看在霍郎是初犯,功过相抵,某就不作处罚了。”
“难民之粮,还是不动为好,现在九月,等到进入冬季,没有粮食,是要饿死人的。淤灌要等到明年,明年淤灌所需粮食,某可调给你一部分,所需劳力、新造淤田所需种子均可在各县调用,但是,必须要有一个详细的办法,做到事事周全。”
“防御使教训得对,克扣难民之粮,某欠考虑,明日补齐所有粮食。”
公事谈完后,侯大勇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霍知行一拍脑门,道:“某真是糊涂,竟然让防御使饿肚子。”
郑州是商汤古地,人杰地灵,这段时间,侯大勇欣喜地发现了两位具有真才实学的部下,一位是智破命案的钱向南,一位是一心想着淤灌的霍知行,两人性格不同,钱向南练达沉稳,霍知行敢想敢干,虽有不足,但皆为可造之才,
“某今天很高兴,我俩对饮一杯,可否?”侯大勇主动提出了挑战。
第二天,霍知行领着侯大勇到西蔡河大小支流实地考察。郑州进入农耕时期已久,当时农业单产不高,人口增加后,只有靠扩大农田面积来生产更多的粮食,西蔡河沿途,树林并不茂密,大部分树木都只有腕口粗。
侯大勇到了实地,听霍知行解说淤田之法,西蔡河大小支流,水量不大,最后汇入了淮河,没有漕运压力,做好防范后,决堤的可能性也较小,如若按霍知行的计划,那么新增良田数量极其可观。
不知不觉,一行人出了中牟县境,侯大勇让霍知行回去,自己带着亲卫回郑州。由于侯大勇是沿河道而走,没有走官道,回郑州时,一路尽是偏僻小道。
眼看就要到官道,忽听得前面传来打斗和咒骂声,转过一片树林,见到三四十名军士围住了七八个人,被围之人手持兵器,极为勇悍,都是一人和三四人打斗,却未处于下风。其中一个褐衣大汉最为勇猛,一人对付五名军士,把五人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连伤两名军士后,其余军士不敢上前,只是围住他。
侯大勇一行出现后,那褐衣大汉大声招呼同伴:“他们有援军,货不要了,冲出去。”
杜刚、陈猛各带十人,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军士们见来了援军,而且全是骑兵,精神大振。
杜刚发令:“取弓,准备。”
陈猛喊道:“官军退后。”
众军士见骑兵取出了弓箭,知那七八人逃脱不了,听令后,全部退出了战圈。
褐衣大汉举刀,大喊:“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褐衣大汉话还没有喊完,杜刚的弓箭发出了“嘣”的一声,众亲卫同时发箭,二十支箭全部射出,转眼间,除了那个褐衣大汉,其他人全部被射倒在地。
褐衣大汉腿上也中了一箭,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直扑杜刚。杜刚抽出长刀,当头猛劈。长刀凌历,带着风声,劈向褐衣大汉脖子。褐衣大汉微一侧身,避过长刀。褐衣大汉在躲避的同时,一刀砍向马腿。马腿被砍断,杜刚被甩了下来。陈猛见状,提马上前,用刀逼住褐衣大汉,掩护杜刚。众军士纷纷举起了弓箭。
侯大勇见褐衣大汉勇猛,做事干脆利落,有心招降他,见众军士已经张弓,便道:“慢。”然后提马来到褐衣大汉身前,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这时,先前那一群军士已有人认出侯大勇,一位军士上前行礼道:“报防御使,某是西军队正,奉命率队捉拿私盐贩子。”
褐衣大汉闻言一证,长笑一声,道:“死在防御使手上,也不枉了。某听说防御使侯大勇英雄了得,今日相见,不过是以少胜多之徒。”
侯大勇知褐衣大汉想激自己与之单打独斗,道:“激将法没有用,你现在是肉在砧板上,休呈口舌之利。要和我比试,等你伤好了再说吧,现在胜你不武。放下刀投降,给你一条生路。”
“从某贩盐那一天起,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要让某投降,问问某手中刀答不答应。”
杜刚因战马被砍断前腿,提着刀,瞪着褐衣大汉,恨不得把他吃了,但未听到侯大勇命令,忍住没冲上去。
侯大勇想到正是用人之际,收服褐衣大汉,可得一员猛将。侯大勇练习天遁功数月,反应越发敏捷,和何五郎交手,已胜多负少,现在侯大勇对自己刀法颇有自信,于是道:“那好吧,某接受你的挑战,可话说在前面,你胜了,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输了,必须投降,听某处置。”
“好,一言为定。”
侯大勇跳下马来,抽出窦田新铸的横刀,道:“只可惜,你腿受伤了,要不然,你还可以和某好好较量一番。”
“某未必就输给你,废话少说。”
侯大勇心知只有把褐衣大汉彻底打服,才能降服这等桀骜不训之人。不再说话。
侯大勇施展何式刀法五式,主动展开攻击。褐衣大汉见侯大勇招式精妙,知遇上劲敌,凝神对付。
挡过侯大勇第一波进攻,褐衣大汉正准备反攻,侯大勇招数一变,不用何式刀法五式,发挥横刀优势,双手持刀,用最快的速度,向褐衣大汉当头猛劈,以硬打硬,以快对快,刀刀致命。褐衣大汉在侯大勇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没有还手的机会,紧紧护住要害,不停地后退。
侯大勇得理不让人,一刀劈退褐衣大汉后,突然一个大步,双手持刀从四十五度角斜劈而下,“叮当”一声,褐衣大汉长刀落地,侯大勇横刀已驾在其脖子上。
(第十章完)
注: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相互之间称为“阁老”;刺使被尊称为“使君”;县令的尊称为“明府”;至于县丞等则被称为“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