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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次日上午,周宣正与古六泉、三痴、四痴探讨昨夜国子监三局棋的得失,古六泉对自己出师不利深感遗憾,连说:“廉颇老矣!廉颇老矣!”
四痴赶紧说:“古老先生,连续征战你定然吃不消,今夜就由我代你上场吧。”
古六泉手捻白髯,呵呵而笑,说:“若老朽今晚再输,下一场就让你代老夫出战,如何?”
四痴喜道:“那太好了!”
古六泉笑道:“看来老四先生是衷心盼望老朽再输啊。”
府役忽报太子殿下到,周宣心想:“不是说好今晚下完棋后游秦淮河吗,怎么上午就来了?”
李坚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宣哥,李坤请命作为唐国使者前往成都,他到底是何居心啊!”
周宣也是一愣,李坤以景王之尊充任使臣,是有点反常啊,问:“皇帝陛下同意了?”
李坚道:“李坤说以他的身份去成都才更能取信于赵德芳,父皇已经恩准,明日就将启程。”
周宣想了想,说:“这一招挺高明,此事若成,在唐国可以说景王有大功于社稷,在成都,他又可以趁机结交赵德芳,若我所料不错,李坤会将此事大肆宣扬,好显得他是如何的勇敢、如何的为了唐国安危孤身犯险,赢取民心。”
李坚点头道:“宣哥说得对,难怪李坤还抢着要去南汉国!”
周宣问:“他去南汉国又是干什么?”
李坚道:“作为送婚使护送清乐公主远嫁南汉国君刘继兴之子刘守素。”
“清乐公主已经订婚?”周宣细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心里无比惆怅,昨夜紫宸殿前的倾国倩影迅速远去,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这种美丽哀愁的感觉太让人忧伤了,周宣很久没有这么忧伤过了,简直有点痛心疾首,这么美的公主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只听李坚叹息道:“南汉刘继兴荒唐暴虐,东宫刘守素也是不读诗书、不知礼仪之辈,斛珠妹子嫁到那里去,实在是委屈了她,但这也是无奈之事,为的是阻止南汉与吴越联盟对付我唐国呀。”
“等一下。”周宣想起记忆里的南汉刘氏父子的一件奇事了:“坚弟,这个刘继兴是不是要把满朝文官都阉割成太监的那个刘继兴?”
李坚道:“是呀,很荒唐的,朝臣中有才能的,以及新进的状元、进士,都要先阉割,然后才委以重任,说这样才会没有私心,才会忠君爱国。”
周宣目瞪口呆,以前读大学时在某书上看到古代有这样一个满朝宦官的皇帝,他是捧腹大笑,笑出眼泪,心想:“做官就要割命根子,这招施行于当代中国倒是很合适!”
按正史记载,此时的南汉国早已被赵光义灭了,但唐国既然违背了历史存留到现在,南汉刘继兴的命运也同样改变了,他还在继续阉割他的大臣,据说不但大臣要阉割,就是召进宫里谈佛论道的和尚、道士,也要先阉割再觐见,这样才能得到宠幸和赏赐。
李坚看周宣越想越笑的样子,提醒说:“李坤去南汉尚早,婚期是在秋后十月,到时刘守素会来金陵迎亲,然后由李坤作为送婚使陪同去南汉国都广州,这个不急,到时我向父皇请求由我陪斛珠妹子前去,不能让李坤到处联络唐国周围诸国,使得北宋、南汉、吴越诸国只知道唐国有景王李坤而不知道我太子李坚!”
周宣心中一动,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送建宁公主去云南和吴三桂之子吴应熊成婚之事,那个旅途真是香艳,当即说:“肯定不能让李坤去南汉,可是坚弟你也不能去,陛下肯定不会允许。”
李坚问:“这是为何?”
周宣说:“清乐公主远嫁南汉,为的是两国和亲,这种婚姻本来就是利益关系,坚弟是一国储君,若轻易远出国门,这刘氏父子又是荒唐暴虐之辈,万一把你拘禁在广州以此来要挟你父皇,你想想,唐国唯一的皇子和唯一的公主都落到了刘继兴手里,这岂不是糟糕!”
李坚连连点头:“还是宣哥考虑得周全,但这样岂不是李坤去最合适了?”
周宣道:“不能让李坤去,他去对你不利,为了你我兄弟的生死情义,愚兄可以代你做这送婚使,只是愚兄现在无官无职,有点不妥。”
李坚大喜:“有宣哥代弟去,弟还有何忧!无官无职不怕,到时候弟求父皇封你一个清贵的散职应该没有问题的,诸如翰林院学士之类,以兄之才,任翰林院学士实在是翰林院之荣。”
周宣谦虚地说:“既然公主婚期尚早,那坚弟也不必急着为愚兄求封官职,毕竟愚兄来金陵才三日,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坚弟,愚兄是雅不愿为官的,愚兄宁做富家翁,不做朝中臣,逍遥林下、诗酒弈棋才是愚兄之志。”
李坚动情地道:“宣哥情义,弟铭感五内,话不多说,弟日后定有报答宣哥之处。”
周宣正色道:“你我兄弟,谈报答就俗了,南汉之事先不提,先说成都,我以为成都就让李坤去也无妨,李坤在赵德芳那里得不到什么承诺的,难道赵德芳还能帮他谋取唐国国君之位,赵德芳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谁主唐国国政赵德芳就倾向谁,所以说只要坚弟在国内挫败李坤的野心,李坤就无能为力。”
李坚道:“有宣哥这么说,弟就放心了,弟明日将含笑送我那恶兄上路。”
府役又来报,景王府长史殷大人求见太子殿下与周宣公子。
李坚皱眉道:“殷锦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殷长史快步而来,先向李坚行大礼,再向周宣作揖,说道:“太子殿下,小臣先到东宫,听执事说殿下来莫愁湖了,小臣便赶到了这里来。”
李坚淡淡问:“殷长史有何事?”
殷长史一改前日在紫宸殿向皇帝禀报景王犯病时的狡诈相,谦卑地说:“景王殿下明日即要赴成都,所以在府中设宴,请太子殿下及朝中诸公赴宴,也请周公子一并参加。”
李坚看着周宣,意示询问,周宣微笑道:“在下一介白丁,岂敢赴王爷的宴,不敢去。”
殷长史急道:“王爷吩咐过,一定要请到周公子,也有借此机会向周公子道歉之意。”
周宣笑道:“难得王爷如此宽宏大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殷长史道:“太子殿下、周公子,那就请吧。”
李坚便带着他的东宫禁卫官及侍从,周宣带着三痴、四痴兄弟,一齐前往景王府。
景王李坤亲自在王府门前相迎,气度雍容,满面春风,全无那天夜里乖戾做作之态,握着李坚的手笑道:“坚弟,为了我唐国的安危,为兄明日就要西行入蜀,前途未卜,凶险难测,是以设宴与弟及朝中诸公告别,也算是给自己壮行啊。”
李坤身边有几个宽袍缓带、气度不凡的老者,一看就是朝中的高官大佬,这时一齐赞叹道:“景王殿下畏艰险,为国分忧,真是可敬呀。”
李坤又朝周宣客气地拱手道:“周公子,小王前日多有误会,致使委屈了周公子,今日设宴请周公子来,也是陪礼致歉之意。”
那几个不知什么大官的的老头又要“嗡嗡”地赞叹,周宣抢先道:“景王雅量,才知周某的二次登门,前一次周某是被金吾卫押解前来,今日却成了王爷的座上宾,前后变化何其大也,哈哈!”说着,手里的竹杖还轻轻敲打着坚硬的地面。
周宣这话有明显讥讽景王那夜丢脸的事,他就是要故意激怒景王,不想看到这嚣张的家伙示弱扮猪。
李坤脸色微变,随即释然,笑道:“那是误会,误会——小王今日觐见陛下,陛下对小王说起周公子之才识,实在让小王钦佩,陛下还说周卿此人,值得一交啊。”
周宣暗暗奇怪,这个景王怎么象变了个人,那日在白鹭洲码头何等的嚣张,怎么现在还真有点谦恭下士的味道了?
周宣不知道的是,李坤先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对一个没放在眼里的人何必谦恭,而且这人还在与抢女人,自然要嚣张,现在不一样了,经过前次的挫折,又见李煜对周宣相当器重,李坤自然要改变策略,正面冲突对他也没好处,所以曲意下交,这就是智囊甘思谋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与周宣交好,最好是能收拢周宣,利用他,一旦身登大宝,再报当日之怨也不迟,甘思谋也恨周宣哪,脊杖二十虽然皮肉都没伤到,但那老脸可是丢尽了。
景王府豪宴,美酒珍馐、歌吹管弦,筵席上一团和气,李坤对李坚神态亲热,一副敦厚兄长的样子,让在座的几个元老重臣深为感叹,只有兵部侍郎陈锴只顾饮酒。
周宣找了个机会对陈锴道:“世伯,小侄幸不辱命。”
陈锴眼里流露赞赏之色,点头道:“贤侄大才,老夫甘附骥尾。”这就是表示支持太子李坚了。
李坤对周宣与陈锴碰杯之际短暂的交流毫不知情,对周宣说:“小王听闻周公子非但有经世之才,弈道、茶道、斗虫、插花,也是样样精通,小王想问一句,周公子是否喜欢蹴鞠?”
一边的殷长史陪笑道:“景王殿下是蹴鞠高手。”
周宣答道:“在下在江州就想组织圆社,可惜江州蹴鞠不甚风行,此番来京,有意在金陵组建圆社,过几日,将有洪州的几位蹴鞠同好前来加盟。”
李坤笑道:“如此甚好,到时我景王府的圆社将与周公子的圆社好好赛几场,小王会尽量争取在清明圆社夺魁战之前赶回来的。”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辞别景王出来时,李坚眉头微皱,对周宣低声道:“宣哥可不要被我这堂兄的虚情假意迷惑啊。”
周宣笑道:“坚弟放心,我岂会不知他的面目,那是一头笑面虎啊!”
李坚转忧为喜:“宣哥明白就好。”
周宣道:“坚弟,不管你是不是太子,不管你得势失势,愚兄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景王无论怎么样都笼络不了我的。”
李坚担心的就是这个,他那堂兄真要曲意结交一个人,那真是八面玲珑、善解人意的,很少有人能拒绝他那所谓的礼贤下士,所以周宣刚才一番话完全打消了李坚的顾虑,心里感受着宣哥对他的深厚友谊。
周宣与三痴、四痴回到莫愁湖畔,稍事休息,就又要去国子监下棋战第二轮了,真是忙啊!
这第二轮的对阵是清淮都护府的棋士,周宣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十八大棋士当中排名第十的石介之。
石介之年龄在四十左右,白面黑须,双目有神,这大冷天的手里也拿着一把折扇,轻敲虎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因为他猜到了白棋。
首轮,石介之执黑后手战胜了排名十八大棋士第十四位的步昆瑜,表现出了排名前十的大棋士高出后八位棋士不止一筹的强大实力,所以石介之虽然知道这个藉藉无名的周宣首轮战胜了排名第十六的孙学侣,却也没感到任何压力,因为他石介之的棋力岂是孙学侣能比的,更何况他现在猜到了先行的白棋,这世上能执黑赢他石介之的棋士不会超过五个人,在场的排名第四的黄星鉴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