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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担心我吗?”看着她哭花了的脸,面色泛红的闫琰清了清嗓,语气有些得意。“我……我……”莲翩语塞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谁担心你了,我就是来关心一下郎中,怕他被你吓着。”
郎中默默无语地低头剪布,心想我招谁惹谁了。
一路跟来的桑祈忍着笑,眼疾手快,幽灵一般跑进来,扯着郎中就跑,丢下句:“是啊是啊,郎中好怕怕啊,还是麻烦勇敢的莲翩姑娘帮忙给上下药,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顺其自然地关上了门,对一头雾水的郎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笑着催着他走,道了句:“无妨,伤得不重的话,包扎上药这种事,莲翩都很擅长。今天的伤员那么多,您就先去照顾别人吧。”
“哦,哦……”郎中不明所以地擦了擦汗。
莲翩也想追出房门去,找桑祈理论个清楚。
可是一听身后闫琰的哼唧声,想起他那包扎了一半的伤口,这腿就没法往前迈。只得咬牙切齿,愤愤地转过身来,大步来到他面前,不满地看了他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药瓶,别过头去不看他的身子,嗔了句:“你转过去。”
“哦……”
赤膊被一个姑娘家看见了,本来就容易害羞的闫琰,脸已经跟被火烧过似的了,却意外地没赶她出去,也没同她犟嘴。强忍着那股害臊劲儿,听话地翻了个身去,半晌才想起来,闷声问:“为啥要转过去。”
“……让你转你就转,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莲翩嗔了句,手指抖了抖,开始给他上药。
心里抱怨着,还不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也脸红么。
若说八卦精神,主仆二人真有些一脉相承。桑祈推走郎中后,自己又悄悄回来了,躲在窗户根儿底下偷听屋内的进展。
也不知是因为太尴尬,还是闫琰伤得没力气,里头的两个人难得没吵架,相反十分安静,只听得到灯花噼啪做响和药瓶被拿起来又放下的声音。
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桑祈耸耸肩,起身要走,一动才恍惚感觉到,又看见了那抹雪白的衣角。
赶忙循着那道白影看去,这回验证了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见晏云之正衣袂翩跹,皎然如月,负手立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一只手抬起来,正准备叩门。
怎么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好事呢!
桑祈赶忙三两步上前,扯着他的袖口就走,远离窗户后,才低低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被他反握住手,淡声问:“这回安心了?”
“嗯?”
“我是说莲翩和闫琰的人身安全。”
“哦哦……”桑祈反应过来,干笑两声。继而回头遥望人家的窗口,眼眸亮晶晶地,已然把找回闫琰前的艰难险阻都抛在了脑后,兴奋地扯着他,挤眉弄眼道:“话说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晏云之低眉看着她活蹦乱跳,八卦不已的样子,眸光沉静,“哦”了一声,反问:“你是指琰小郎中意莲翩姑娘的事?”
“唉?你怎么知道,他告诉过你了?”桑祈有些惊讶。
自己也是刚刚才幡然醒悟的。
早在闫琰说要帮她去寻人的时候,她还不明白,这小子是为了逞威风,还是一时仗义。后来才想通,都不是。只是因为听说没回来的那个人是莲翩,同她一样心急而已。
一路上的吵吵闹闹,这半年来没完没了的纠缠。
他拼着一口气,想要争得更多功勋,大抵也是为了从那个人口中听到一句夸赞的话语,像是个渴望被表扬的孩子。
因为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也就格外在意她的看法吧。
他才会在晕过去之前,感慨一句这一次,她总算能承认他的英武了。
晏云之但笑不语,只牵着她的手,听她叽叽喳喳啰嗦了一堆,半晌后才转移话题,问:“今天出去,可伤着了?”
桑祈觉着他明知故问,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不是闫琰,而是自己,笑了笑,道:“没有。”
“那就好,不然再打几板子,我该心疼了。”
“嗯……”
桑祈一听他说心疼自己,刚心头一甜,转念又不明所以,疑道:“几板子?”
“对啊。”晏云之从容地又一笑,“今天你和闫琰罔顾军纪,一个两个的都非要闯门,以为就这么算了?”
“额……”桑祈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头,纠结道:“可是……可是你也没拦着啊。你要是想拦,我们谁能打得过你。”
“嗯,是没拦着。”晏云之平静道。
“是吧是吧。”桑祈赶忙强调,“所以也不能怪我们。”
“可也没说让去啊。”晏云之微微一挑眉。
“……”桑祈悻悻地垂下了头去。
任她和闫琰,与晏云之的关系再怎么亲密,这是在军中。
以晏云之就事论事,军纪严整的规矩,就这么轻轻放过,不加处罚是不可能的。毕竟,闫琰违抗军令夺门而出,还威胁恐吓守门士兵的一幕,许多人都看在了眼里。不罚,难以服众。
闫琰自己也明白,军中不是徇私之处。
所谓军令如山,大司马的话就是绝对的权威,他便是个右将军,便有再多私兵,也都要服从晏云之的指挥。
闯门之举,往小了说是感情用事;往大了说,与叛乱无异。即使暂时没人说什么,日久天长的,也免不了遭人非议,晏云之和他的威信力亦都会有所动摇。
于是能下床了之后,便主动去领了二十军棍。
当然,桑祈也没逃过。
好在,负责执行的人还算怜香惜玉,下手都比较轻。再加上晏云之说了,敌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犯,不好让自己的左膀右臂安逸在后方养伤,意思意思也就行了。这二十棍打下去,还不至于皮开肉绽。
可静养上几天,还是要的。
躺是躺不了了,桑祈趴在床上让莲翩给上药,因为怕痒,一碰就直哼哼。
莲翩又横眉立目地开始谴责晏云之,再次不满道:“小姐,这样的男人能嫁?!”
好不容易,跟西昭打了一仗都没受伤,回头却被自己未来的夫君下令打了,算怎么回事?还有闫琰,原本就有伤在身,打的时候嚎叫的那叫一个凄惨,也不知道会不会去了半条命。
莲翩想想都觉得后怕,只觉得闫琰叫一声,她的心都跟着哆嗦一下。
心里埋怨着晏云之,咬牙切齿地,免不了下手也重了些。
怎么说也被打肿了,这么一按,桑祈疼得猛地一咬枕巾,只觉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赶忙道:“那个那个……我没事了,真没事了,要不,你还是去给闫琰上药吧,他皮糙肉厚的,禁得住按……我这……我够得着,自己来就行,自己来……”
这意思是让她去给闫琰……往哪里上药?!
莲翩手一顿,登时拉下了脸,愤愤起身,尖叫了声:“谁要去给他上药!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说完,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也不管她了。
桑祈扶额叹了口气,感慨丫鬟年纪大了,翅膀硬了,真是不好管啊。现在自己的命令,人家都不听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效仿晏云之,打一顿就好了。
又哼哼了一会儿,才摸索着去寻药膏。
虽说胳膊能够着自己的屁股吧,可是毕竟看不见,想擦点药还挺麻烦的。她一脸纠结地拱来拱去,半晌才擦好了一半。
听见门口有声响,以为是莲翩回来了,摇着手上的药盒,挫败道:“姑奶奶,我错了,还是你来吧,我再也不打发你去给琰小郎上药了。”
话音刚落,抬眸去看,才发现进来的人不是莲翩,而是晏云之。
只见大司马一身月白常服,长身玉立,面容昳丽,表情平静,星眸璀璨地看着……她。
好像哪里不对,她怔了片刻,尖叫一声,赶忙拉起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又个力道拉了拉她的被角,慢条斯理地劝道:“别憋着。”
“……”
被子怪厚的,是有点闷,但是……我憋着,怪我咯?
她翻了个白眼,悻悻地将被子拉开一条缝,喘了口气,支吾道:“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晏云之挑了挑眉,顺着这条缝将被子掀开,把她的头露了出来,以免她没被西昭人杀死,没被军棍打死,反倒被被子憋死了,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桑祈又是羞臊,又是缺氧,面色通红,看起来娇艳欲滴,还怯怯地不敢看他,支吾着别过了头去。
晏云之心念一动,便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唇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唔,别碰,痒痒。”
桑祈只觉被他触碰的部位一阵痉挛,赶忙偏头避开了。
“哪里痒?”
“明知故问,不是脸,难道还是屁股么。”桑祈哼了一声。
晏云之微微一挑眉,语气说不上到底是担心还是戏谑,道了句:“屁股痒莫非是打伤了?唉,这些人真是的,说了下手轻点,下次打仗还要用呢,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说着就又要掀被子,关切道:“来,教我掌握一下军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