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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飞机上下来时,6为民头都还有些昏昏沉沉。在京城两天,他算是好生领略了一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不为别的,就这酒,就能要人命。
穆檀在电力工业部工作的三姑夫是个鲁省人,酒量奇大,正好又赶上了高晋一家人也在,自己这个小字辈就成了蹂躏对象,随便谁说一句,他都得拿起酒杯敬一敬,这一顿酒下来,简直就让人有些吃不消了。
再加上头天在夏力行那里做客,也没少喝,安德健、茅定庵等几个人都在,自己又成了里边儿资历最浅年龄最小的角色,免不了又是被“关注”对象,喝了不少。
可以说京城两天三顿饭,6为民估摸着少说也是三斤白酒下肚,而且都是高度白酒,这肝脏的解酒功能再强,也经不住这样糟蹋,惹得6为民无比怀念在昌江的生活。
6为民乘坐的是下午五点过飞昌州的东航航班,到昌江时已经是七点钟了。
进了候机厅,6为民就看到了带着口罩和绒线帽子的隋立媛身穿一件黑色羊绒大衣,丰腴的身材在这件束腰羊绒大衣的衬托下,显得贵气大方,手里提着包,站在远处,却不过来,6为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看见6为民出来,隋立媛也没有敢和6为民打招呼,而只是和6为民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就先出了候机厅。
原本该是虞莱来接6为民的,但是虞莱母亲生病了,需要她照顾,6为民就只能“冒险”让隋立媛来接了。
春节期间出行的人也不少,龙台国际机场规模不算大,停车场也显得有些老旧,隋立媛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人烟稀少的角落一隅,6为民远远跟在隋立媛身后。走了好长一截路,才算是看到那辆富康。
富康车驾驶台上放了一个卡通水晶香水座,淡淡的香气随着汽车内温度上升缭绕扑鼻,6为民很喜欢这种温暖香薰的宜人感觉。
黑色的羊绒大衣让女人白皙的肌肤更显得莹泽鲜润,淡淡的唇彩和略微勾勒的唇线,让隋立媛的樱唇陡然变得极具刺激性了,一条翡翠玉链系在手腕上,修理得格外细腻光洁的纤手给人一种非常舒适的美感。
似乎是感受到旁边男人灼人的目光,隋立媛脸颊微微泛红,歪头瞥了一眼6为民。细声细气的道:“怎么了,没见过啊?”
“嗯,今天这副打扮还真没见过,有些感触。”6为民把头靠在椅背枕上,吁了一口气,淡淡的道。
“什么感触?”隋立媛目光注视着前方,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倒了出来,然后迅驶出停车场。
“想到五年前的事情。也是这个时候吧?那份感觉,真好。”6为民嘴角浮起一抹说不出的笑容,寓意隽永,意味深长。
隋立媛心中一颤。
是啊。一晃就是五年了。
五年时间自己从一个身陷囹圄的阶下囚,一个万人唾弃的荡妇恶女,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无比完美的完成了人生的华丽转身,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有些时候隋立媛躺在床上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深怕自己一觉醒来睁开眼。重新回到那个洼崮老旧阴冷的破房子里,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还好,每一次醒来,周围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但隋立媛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很深重的不安全感,她觉得自己周围这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确定,哪怕这一切都已经属于自己,只有在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她才会感到一份安全感。
连隋棠都经常说这几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隋棠是个早熟的女孩子,马上就要考大学的她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孩子挺懂事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卓尔也悄悄和自己说起过,说隋棠这丫头灵性,知道疼惜人,也知道感恩。
自己和6为民之间的关系,恐怕隋棠也多多少少知晓一些,这么大的女孩子没什么不懂了,但隋棠却从未提起过,而且提起6为民也是说6为民的好,隋立媛感觉得到,隋棠说这话也是真心真意的。
“隋棠今年要考大学了吧?成绩怎么样?”6为民见隋立媛没有吭声,问道。
“嗯,还不错,在双峰一中全年级的前十名,嗯,估计如果挥正常,能考上一个重点大学。”说起隋棠,隋立媛的表情要丰富生动许多,语气也放轻松下来。
“她想考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6为民点点头,隋棠一直非常努力,他也听卓尔提起过,好像隋棠挺想到沪上去读书,大概是想要考沪上的学校。
“还不知道,现在也还说不到那儿去。”隋立媛摇摇头,汽车已经上了机场高公路,从龙台国际机场到昌州市区还有二十多公里,但机场高路况很好,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半个小时便可以到市区。
6为民也无声的点点头。
富康在火神庙立交桥上桥左拐,沿着二环线进入市区,隋立媛脸色绯红,轻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在哪儿吃饭?要不我回去给你作一点儿?”
“你也没吃吧?”6为民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女人。
“卓尔带着隋棠去打鼓岭泡温泉去了,要明天才回来,……”女人羞极,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声音都有些颤。
打鼓岭温泉是郊县铜鼓县的一处温泉,五十年代就开出来了,颇为有名,打鼓岭上的铜鼓寺也是昌州著名的景点,打鼓岭温泉宾馆价格不菲,改革开放以前那里一直是省委省政府定点宾馆,省委省政府领导也都喜欢选择那里避暑,一般人根本住不进去,随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了,打鼓岭温泉宾馆才开始对外开放。
隋立媛租住的房是一个小一套二,紧邻着昌州三姝酒店,是原来省路桥机械厂的宿舍,很有些年代的老小区了,唯一好处就是距离三姝酒店近,而且里边的通道很宽,而车不多,富康可以直接开到门口。
香喷喷的煎蛋面端了上来,一大碗,汤鲜汁浓,金黄略焦的煎蛋,外加了几片香肠,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6为民也不客气,端起碗便大口吃了起来,如风卷残云,一袋烟功夫,一大碗面连带着汤汁儿都全部下了肚,半点不剩。
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又拍了拍肚皮,6为民这才舒适的把身体靠在沙上,吐出一口浊气,“舒服,这两天简直就不是人过的,还是回到家里好。”
6为民一句无心的“还是回到家里好”让隋立媛原本已经渐渐恢复正常的面色又红晕扑面,不过眉目间的喜悦快乐之色却是更浓。
客厅很小,只能摆下一套老式的沙,一台长虹电视是新的,应该是隋立媛到昌州这边来才添置的,房间里也没有其他摆设,隋立媛平时也不在家,只有晚上酒店那边事务处理完毕才回家,有时候甚至就在酒店值班室里临时睡下了。
“石梅的对象你见过没有?”隋立媛洗完碗出来,没话找话。
“还没有呢,听说还是个大专生?”6为民颇为好奇,“怎么和石梅好上的?”
“这人家里也是青溪永溪县农村的,本来是分配回老家了,但是这个人在乡政府财政所里干了好几年,觉得没啥意思,就出来自己闯荡,应聘到我们酒店财务部工作,人品不错,也挺灵性,一来二去就和石梅好上了,石梅这丫头也是性子拗,开始还不愿意,人家追求她,她就把她以前的事儿告诉对方,结果人家不在乎这个,后来石梅也就渐渐接受了对方。”
隋立媛对石梅的事情也挺关心,石梅也不小了,二十六七的女孩子了,因为以前出的事情,所以对找对象结婚的事情一直相当排斥,现在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
“永溪的?哟,那还和我算是半个老乡啊,我籍贯也是永溪的。”6为民笑了起来,“不过我却基本上没在永溪呆过,我爸在永溪那边也没直系亲属了,一个大伯都过世了,也就是一些没有怎么走动过的亲戚了。”
“你是永溪人?”隋立媛也还是第一次听到6为民讲他自己的家庭情况。
“嗯,算半个,我妈是南潭人,我爸是永溪的,195厂建厂时我爸出身成分好,赤贫,招工进厂,后来又到195厂技校读书,就这么在昌州了,我妈是别人介绍给我爸的,当民办老师,一当几十年,都没能转成公办,一直在南潭,都前两年才算是正式没教书了,到昌州来照顾我爸。”
6为民随口道来,听得隋立媛心里也是暖意融融,一个男人能够在一个女人面前讲他父母亲以前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占有一个位置的,隋立媛从未奢望其他,她只是希望自己在6为民心目中能有一个角落,能够在有些时候想到自己,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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