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ter16 山姆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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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让山姆威尔·塔利反胃。(www.mhtxs.la 棉花糖小说网)

    他不只害怕被淹死更厌恶船的晃动厌恶甲板在脚下起伏不定。“我经常闹肚子的”离开东海望那天他向戴利恩承认。歌手拍了拍他的背“像你这么大的肚子杀手不闹才怪。”

    但山姆尽量露出勇敢的表情不为自己至少为了吉莉。毕竟她从没见过海洋他们逃离卡斯特的堡垒后挣扎着穿越雪原路遇的几个湖泊对她而言恍如幻境。如今随着黑鸟号驶离岸边女孩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咸涩泪珠从她脸颊上滚落。“诸神保佑。”山姆听见她轻声祈祷。东海望很快看不见了远处的长城越变越小最后也消失了。狂风大作。船帆乃是用浆洗多次、褪为灰色的黑斗篷缝制成的吉莉的脸色却比之更惨那是写满恐惧的死白。“这是一艘好船”山姆试图让她放松“你别怕。”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将婴儿抱得更紧然后逃到下面去了。

    山姆也不由自主地抓紧船舷眼睛死盯着船桨划动——至少它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有一种美好歹比看着水面强。看着水面只能让他想到被淹死。小时候父亲大人为教他游泳便把他扔进角陵城边的水池。水从鼻子和嘴巴灌进来流到肺部虽然最后海尔爵士将他拉了上来但他咳嗽喘息了好几个小时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踏入深过腰间的水里。

    海豹湾比他的腰深好多啊也不若父亲城堡底下的小鱼塘来得友善。灰绿色的海水跌宕起伏覆盖着树林的海岸边布满凌乱的巨石与旋涡。即使他能连踢带爬地游泳也有可能被海浪冲到石头上撞碎脑袋。

    “在找美人鱼吗杀手?”戴利恩看到山姆注视着海湾于是说道这位从东海望加入的歌手年轻英俊长着一头金和浅褐色眼睛看上去更像个神秘的王子而不是黑衣弟兄。

    “不。”山姆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上这条船。你要去学城铸造颈链当上学士好为守夜人军团效力他告诉自己但这个念头只能让他更烦恼。他不想当学士不想让沉重而冰冷的颈链套在脖子上他也不想离开弟兄们那些是他唯一的朋友——当然他更不愿意回去重新面对那将他送来长城等死的父亲。

    这趟旅程对其他人的意义则大不一样。对他们来讲这意味着幸福的结局。吉莉在角陵城会很安全幅员辽阔的维斯特洛隔开了她和恐怖的鬼影森林她会当上他父亲城堡里的女仆吃饱穿暖生活在一个大世界的小角落一个她身为卡斯特的妻子时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世界。她将眼看着儿子茁壮成长成为猎人、马夫或者铁匠。假如那男孩天赋异秉甚至会有骑士收他作侍从。

    伊蒙学士去的也是好地方。他将沐浴在旧镇温暖的轻风中享受余生与学士同伴们交流并将智慧分享给助理学士和学徒。但他休息的权利是用一生的辛劳挣来的山姆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就连戴利恩也会过得更开心。他因强*奸罪被送来长城虽然他自己坚决否认他自认应当成为某位诸侯的随从伴其左右献艺。现在机会来了琼恩任命他为“浪鸦”以取代尤伦——尤伦失踪多时大概已死——负责游历七大王国歌颂守夜人的英勇时不时带着新募的人员返回长城。

    的确这趟航程漫长而又艰辛但对其他所有人来说至少有个盼头幸福的结局在等待他们。山姆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祝福。我是为他们而去的他告诉自己为了守夜人为了别人的幸福。然而他看大海看得越久就越是感到寒冷深邃。

    不在外头看水面更糟挤在尾楼底下大家共享的狭促船舱里山姆的肚子就受不了。他曾试图为正给儿子喂奶的吉莉打气。“这艘船将把我们带到布拉佛斯”他说“我们再在那儿找船去旧镇。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关于布拉佛斯的书据说该城建于一个潟湖周围由上百岛屿组成湖口还有泰坦巨人呢那是一个数百尺高的石头人哟。他们用船只代替马匹他们的戏子表演的是精巧的剧本而非随处可见的愚蠢的即兴闹剧。那里的东西也很好吃特别是鱼还有各种各样的蛤、鳗鱼和牡蛎都是从潟湖中捕上来的新鲜货。转船期间我们应该有几天空隙我带你去看戏吃牡蛎吧。”

    他以为那会让她高兴结果大错特错。吉莉迟钝无神的眼睛透过几缕肮脏的头瞥了瞥他“假如你愿意的话大人。”

    “那你想要什么呢?”山姆问她。(wwW.mhtxs.la 无弹窗广告)

    “什么也不要。”她背过身去将儿子从一边乳头换到另一边。

    船只摇晃搅起肚内的食物起程前他刚吃过鸡蛋、培根和炸面包。忽然间山姆再也无法忍受在船舱里多待一刻。于是他站起身爬上梯子去把早饭交给大海。山姆晕船晕得如此厉害他甚至无暇关心风向结果呕吐时没选对船舷污物全溅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如此他仍然感觉好多了……尽管为时不长。

    此船名为黑鸟号乃是守夜人军团最大的划桨船。在东海望时卡特·派克告诉伊蒙学士暴鸦号和利爪号的度更快可惜它们是狭长的战舰是迅捷的猛禽桨手坐在露天甲板上划船而斯卡格斯岛之外的狭海水域环境恶劣黑鸟号才是更好的选择。“狭海多风暴”派克警告他们“冬季的暴风雨更猛烈但秋天的更频繁。”

    最初十天相当平静黑鸟号在海豹湾中行驶从没让陆地离开视野。起风时很冷但空气中有股清新的咸味。山姆几乎吃不下东西即使强迫自己吞咽下去食物在肚子里也留不长但除此之外他感觉还不算太糟。他多次鼓励吉莉尽量让她高兴事实证明这并不容易。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肯上甲板去宁愿留在黑暗中抱着儿子而婴儿也似乎跟母亲一样不喜欢船。行船期间他不是哇哇哭闹就是呕吐母亲的乳汁还老拉肚子弄脏了吉莉裹着他为他保暖的毛皮弄得舱内阵阵恶臭。不管山姆点上多少根牛油蜡烛粪便的味道始终存在。

    室外要舒服多了尤其是戴利恩唱歌的时候。歌手很受黑鸟号的船员们欢迎因为他会在他们划桨时表演。他会唱所有他们喜欢的歌:有悲伤的歌比如《吊死黑罗宾的日子》、《人鱼挽歌》和《我的秋天》;也有雄壮的歌比如《铁枪》和《七子七剑》;还有《贵妇的晚餐》、《她的小花儿》和《快乐处*女麦吉特》这样的靡靡之音。每当他唱到《狗熊与美处*女》时所有桨手都会跟着唱而黑鸟号仿佛在水面上飞翔。早在艾里莎·索恩手下受训时山姆就知道戴利恩的武艺不精但他有副好嗓门伊蒙学士形容说那像加了蜜的雷。他也会弹木竖琴会拉小提琴甚至会自己写歌……尽管山姆对他的歌不太感冒无论如何坐着听歌算是船上最好的消遣就是箱子太硬太多木刺让山姆不由得感谢自己生了个肥屁股。胖子的优势就是走到哪儿都自带坐垫他心想。

    伊蒙学士也喜欢在甲板上度日裹着一堆毛皮凝视水面。“他在看什么?”某天戴利恩疑惑地问“对他而言这上面跟船舱底下不是一样黑吗?”

    老人听见了他的话。伊蒙的眼睛虽然看不清耳朵却没问题。“我并非生来就是盲人”他提醒他们“我记得上回经过这儿的情形记得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树和每一波海浪记得灰色的海鸥在船只的尾浪后面飞翔。我当时三十五岁戴上颈链已经十六年了。伊戈想要留我在身边辅佐他统治国家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这里最终他拗不过我只好派出金龙号载我北上还让他的朋友邓肯爵士亲自护送我抵达东海望。历史上娜梅莉亚曾把六位国王用黄金镣铐锁拿住送来长城自那以后新人到来时没有过如此盛况。伊戈也清空了地牢这样我就不用独自立誓。他说他们就是我的荣誉护卫——其中一位乃布林登·河文后来被选为总司令。”

    “您是指血鸦?”戴利恩说“我知道一关于他的歌《一千零一只眼睛》。但我以为他是百年之前的人了。”

    “我们不都一样?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年轻啊。”这似乎让他感到悲哀。他开始咳嗽然后闭上眼睛睡去每当海浪晃动船只他也在毛皮之中摇摆。

    他们在灰色的天空下航行先往东再往南然后又往东海豹湾渐渐开阔。船长是个头斑白的黑衣弟兄肚子就像啤酒桶他穿的黑衣褪色很厉害因此船员们称他为“老破烂”。他很少说话大副却把他没说的都补上了每当风势减弱或者桨手们劲头不足他就会朝咸涩的空气一通咒骂。大家早上喝燕麦粥下午喝豌豆粥晚上就着麦酒吃腌牛肉、腌鳕鱼和腌羊肉。戴利恩唱歌山姆呕吐吉莉或哭泣或给婴儿喂奶伊蒙学士在睡梦中颤抖这就是日常生活而风日益寒冷日益强劲。

    即便如此这也比山姆的上次航程好得多。当时他还不到十岁乘坐着雷德温大人的三桅船青亭女王号出海。她有黑鸟号的五倍那么大华丽雄伟三张酒红色巨帆一排排桨叶在太阳底下闪耀着金色与白色的光芒。离开旧镇时那些桨上下摆动的景象令山姆为之屏息……但那是雷德温海峡最后的美好记忆。跟现在一样大海让他反胃而这招致了父亲大人的厌恶。

    抵达青亭岛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雷德温大人的双胞胎打一开始就鄙视山姆。每天早晨在校场上他们都找出新花样羞辱他第三天霍拉斯·雷德温在他求饶时要他学猪叫第五天他弟弟霍柏让一个厨房小妹穿上自己的盔甲用木剑把山姆打得哭出来。当她展示出真面目时所有的侍从、侍酒和马夫哄堂大笑。

    “这孩子只不过需要一点历练为生活增添调料”当晚他父亲告诉雷德温大人但雷德温家的小丑却摇晃着铃铛回应道“对一撮胡椒一点上好的丁香嘴里再塞一只苹果。”从此以后蓝道大人禁止山姆在派克斯特·雷德温的屋檐下吃苹果。回航途中他继续晕船但离开青亭岛好歹让他长长松了口气甚至喉头污物的滋味也变得容易接受了。直到回家之后母亲才悄悄告诉他父亲原本不打算让他回来。“霍拉斯将代替你而你将留在青亭岛当派克斯特大人的侍酒如果你让他满意的话就会跟他女儿订婚。”山姆仍然记得母亲轻柔的触摸记得她用一小块沾着口水的蕾丝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可怜的山姆”她喃喃地说“可怜的山姆。”

    能再见到母亲真好他一边想一边抓住黑鸟号的栏杆凝视着岩石岸边飞溅的浪花。假如她看到我穿上黑衣或许还会感到骄傲。“我长大成*人了妈妈”我可以向她宣布“我当上了事务官成为了守夜人的汉子。弟兄们有时候还叫我‘杀手’山姆呢。”他也想跟弟弟狄肯和妹妹们重逢。“看”他可以告诉他们“看哪我终于有点用了。”

    但父亲也在角陵城等他。

    一想到父亲他又开始反胃。山姆俯身到船舷外呕吐幸好这回不是逆风这回他走对了方向。无论如何他呕吐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卡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直到黑鸟号远离陆地向东直穿海湾朝斯卡格斯岛前进。

    该岛坐落在海豹湾出口处大得惊人布满山峰乃是一片蛮荒之地居民净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山姆在书本上读到过他们生活在洞穴和阴森偏远的山地里作战时骑毛蓬松的大独角兽。“斯卡格斯”在古语中是“岩石”的意思于是斯卡格斯人自称“岩种”但其他北境人管他们叫斯卡哥族并且很不喜欢它们。仅仅一百年前斯格斯岛曾起兵反叛好多年后才得以平息这次战争还夺去了临冬城公爵及其手下数百名武士的性命。有些歌曲中说斯卡哥族是食人族说他们的战士杀死敌人后会吃其心肝。有个著名的故事讲述古时候的斯卡格斯人航行到附近的斯凯恩岛抓走女人屠杀男人然后用他们的肉在鹅卵石海滩上开了半个月的宴会。无论真假反正直到今天斯凯恩岛仍无人居住。

    戴利恩会唱那些歌。当斯卡格斯岛荒芜的灰色山峰从海面上升起时他走到船站到山姆身边“假如诸神够慷慨我们或许可以瞥到独角兽。”

    “假如船长够水平我们就不会靠得那么近了。斯卡格斯岛附近的水域危险叵测礁石可以把船壳像蛋壳一样磕破。哦你别跟吉莉提这些她已经够害怕的了。”

    “她?她和她那哇哇哭闹的小家伙都很讨厌我不知道谁更吵。只有当吉莉把奶头塞进他嘴里他才会停止哭喊然而接下来又换成吉莉抽泣。”

    山姆也注意到了。“也许孩子弄疼她了”他无力地说“也许他开始长牙……”

    戴利恩用一根手指拨了一下琵琶弹出嘲弄的音符“我听说野人比较勇敢。”

    “她确实很勇敢。”山姆坚持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没见过吉莉如此委靡不振。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把脸庞隐藏起来并让船舱保持黑暗但山姆能看出她的眼睛总是红红的颊间沾满泪水。他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摇摇头他只好自己去猜。“她害怕大海仅此而已”他告诉戴利恩“来长城之前她只见过卡斯特的堡垒及其周围的森林据我所知吉莉从没离开自己的出生之地过半里格。她见过小溪与河流但没见过湖泊直到我们路过一个……至于大海……大海教人害怕……”

    “别傻了这不还能看到陆地么?”

    “总有一天就看不到了。”山姆对此耿耿于怀。

    “一点点水嘛肯定吓不倒杀手。”

    “对”山姆撒谎“吓不倒我。但吉莉……或许你该为他们演奏摇篮曲以助婴儿入睡。”

    戴利恩厌恶地撇撇嘴“除非她给儿子屁眼里插上栓子。我受不了那味道。”

    第二天开始下雨海面更加起伏不定。“我们最好到底下干燥的地方去。”山姆告诉伊蒙师傅老学士只是微笑“雨滴在脸上这感觉很好山姆。犹如眼泪。请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吧距离我上一次哭泣已经很久了。”

    伊蒙学士年迈体弱山姆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甲板上他也只好留下。他在老人边上待了将近一个钟头裹紧斗篷。绵绵细雨渗进皮肤伊蒙却好像根本没感觉到。他只是叹息闭上眼睛山姆移近为他遮挡住大部分风雨。他很快就会要我扶他回船舱山姆告诉自己他一定会的。但他一直没有召唤最后遥远的东方响起隆隆雷声。“我们必须下去了。”山姆颤抖着说。伊蒙学士没回答。山姆这才意识到老人睡着了。“师傅”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伊蒙师傅醒醒。”

    伊蒙睁开白色的盲眼。“伊戈?”他回应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伊戈我梦到自己变老了。”

    山姆不知该怎么办。他跪下来抱起老人走到甲板下面。没人称赞过他强壮而雨水浸透了伊蒙学士的黑衣使他重了一倍——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也就跟孩童一般。

    他抱着伊蒙挤进船舱现吉莉把蜡烛全烧完了。婴儿在睡觉而她蜷缩在角落里轻轻哭泣身披山姆给她的大黑斗篷。“帮帮我”他急切地说“帮我把他擦干偎暖。”

    她立刻站起来他们一起脱下老学士的湿衣服将他埋在一堆毛皮下面。他的皮肤冰冷潮湿摸上去黏黏的。“你也睡进去”山姆告诉吉莉“抱住他。用体温捂热他。我们必须让他暖和起来。”她照做了没多说一个字但鼻子始终在抽咽。“戴利恩在哪儿?”山姆问“大家待在一起能暖和一些。我得把他找来。”他正要上去找歌手脚下的地板突然一个起伏。吉莉出尖叫山姆重重地跌倒在地婴儿醒了大声哭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船又晃了一下把吉莉抛入他怀中野人女孩紧紧抓着山姆令他透不过气。“别害怕”他告诉她“这不过是一次历险。将来有一天你可以讲给儿子听。”但她只是将指甲深深抠入他手臂中浑身抖剧烈啜泣。不管我说什么只能让她更难受。他紧紧抱住她尴尬地现她的胸部紧贴着他。尽管他怕得要命但这已足够让他那活儿硬起来。她会感觉到的他羞愧地想但即便她真的感觉到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他抓得更紧。

    随后的日子大同小异。他们没见到太阳。灰暗的白昼漆黑的夜晚偶有闪电照亮斯卡格斯岛的山峰。他们都很饿但没人吃得下。船长开了一桶火酒以鼓舞桨手山姆尝了一杯只觉数条火蛇顺着喉咙蜿蜒而下穿过胸膛教人长出一口气。戴利恩也喜欢上了这种酒后来鲜有清醒的时候。

    船帆时收时放某天其中一片掉下桅杆如同一只大灰鸟般飞走了。黑鸟号绕过斯卡格斯岛南岸礁石群中有艘划桨船的残骸船员们被冲上海岸成了白嘴鸦和螃蟹的餐点。“妈的太靠近了”老破烂咕哝“一个大浪就能把我们打到它们边上。”

    桨手们已经筋疲力竭但看到这番景象仍然弓起背使劲划船只缓缓向着南方的狭海驶去斯卡格斯岛渐渐缩小天边只剩若干黑影仿佛是乌云又仿佛黑色的峰峦又或两者皆有。那之后的八天七夜天气晴朗海波平静。

    接着暴风雨又来了比先前更猛烈。

    这是三场风暴还是一场其中有没有片刻平歇?山姆完全不知道虽然他拼命想要弄清状况。“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全挤在船舱里戴利恩大声嘶喊。这当然没关系山姆想告诉他但只要我想着这个问题就不会想到被淹死、不会想到呕吐或者伊蒙学士的颤抖。“没关系。”他尖叫着回答雷声淹没了其余的言语甲板突然倾侧将他摔倒。吉莉在抽泣。婴儿尖声啼哭。老破烂正在上面对着船员们大喊大叫这位衣衫破旧的船长原本从不说话。

    我讨厌大海山姆心想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透过头顶木板间的缝隙照亮了船舱比白天的日头更明亮。这是一艘结实的好船一艘结实的好船一艘好船他告诉自己它不会沉没。我不害怕。

    在暴风雨的间歇中山姆极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他紧抓着栏杆直到指节白。他听见一些船员嘀咕说这就是把女人带上船的后果尤其是带上女野人。“她跟自己的老爸上床”当狂风再度呼啸时山姆听见一个人说“这比卖淫还糟糕大逆不道。我们都会被淹死的除非先摆脱她还有她生下来的小怪物。”

    山姆不敢与他们起冲突。他们都比他大结实强健多年的划桨生活使得他们肩宽臂壮。但他天天打磨匕而每次吉莉离开船舱去解手他都跟着一起去。

    连戴利恩也对野人女孩恶言相向。有一次在山姆的多方敦促下歌手唱摇篮曲安抚婴儿但才唱一段吉莉就伤心欲绝地痛哭流涕。“七层地狱啊”戴利恩呵斥道“你就不能先暂停等听完一歌再哭吗?”

    “继续唱”山姆恳求“只管为她唱歌就行了。”

    “她不需要听歌”戴利恩说“只需要被狠狠抽几巴掌或者被强暴一回。滚开杀手。”他将山姆推到一边走出船舱去弄火酒喝跟粗犷的桨手弟兄们做伴从中寻求安慰。

    山姆用完了所有办法他几乎习惯了那味道但在暴风雨和吉莉的抽泣中他好几天睡不着。“你能不能给她些什么?”山姆看到伊蒙学士醒来便压低声音询问“草药或药水让她不要如此害怕?”

    “她没害怕”老人告诉他“她的哭声中唯有悲伤这是药物无法医治的。让她尽情流泪吧山姆你堵不住这滔滔浪花。”

    山姆不明白“她正前往安全的地方。暖和的地方。为什么要悲伤?”

    “山姆”老人轻声道“你有一双好眼睛却视而不见。她是一位母亲她在为自己的孩子悲伤。”

    “那孩子只是晕船而已。我们都晕船。到达布拉佛斯之后……”

    “……那个婴儿也仍然是妲娜的儿子并非吉莉的亲生骨肉。”

    山姆过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伊蒙的暗示“这不可能……她不会……那当然是她的孩子。不带上自己的儿子吉莉决不会离开长城。她爱他。”

    “她为两个孩子哺乳两个孩子都爱”伊蒙说“但爱的程度并不相同没有一个母亲会给所有孩子同样的爱甚至连天上的圣母也不例外。我敢肯定吉莉并非自愿丢下儿子的总司令大人如何威胁如何承诺我猜不到……但一定有过……”

    “不。不这样做不对。琼恩决不会……”

    “琼恩不会。但雪诺大人会。很多时候没有愉快的选择山姆只不过其中之一比余下的略少一些悲哀罢了。”

    没有愉快的选择。山姆想起了他和吉莉一起经历的所有磨难卡斯特的堡垒熊老之死冰雪与寒风一天一天接一天的雪原之旅白树村的尸鬼冷手和满树的乌鸦长城长城长城长城底下的黑门。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没有愉快的选择没有幸福的结局。

    他想要尖声嘶喊他想要号叫哭泣他想要颤抖着呜咽着蜷成一个球。琼恩调换了婴儿他告诉自己琼恩调换了婴儿以保护小王子好让他远离梅莉珊卓的火焰远离她的红神。假如她烧死的是吉莉的儿子又有谁会在乎呢?除了吉莉之外没有人。他不过是卡斯特的小崽子出自**的怪物远远比不上塞外之王的儿子重要。他既不能做人质也不能做祭品一点用也没有他甚至没有名字。

    山姆默默无语地蹒跚上甲板去呕吐但肚子里没东西可以倒出来。黑夜已经降临这个夜晚平静得出奇好多天都没有这样的平静。黑沉沉的海洋仿佛玻璃一般桨手们坐在桨位上休息其中一两个睡着了。风动船帆山姆看到北方的点点繁星还有被自由民称做“盗贼星”的红色流浪星。那颗星星代表我山姆悲哀地想我助琼恩当上总司令我把吉莉和婴儿带给他。没有幸福的结局。

    “杀手。”戴利恩出现在山姆身边完全没察觉他的痛苦。“这是个甜美的夜晚多么难得。看星星全出来了。我们甚至有可能看到月亮。也许最糟糕的阶段已经过去。”

    “不。”山姆擦了擦鼻子用胖胖的手指指向乌云密布的南方指向那片聚集的黑暗。“看那儿。”他说。话刚出口突然远方来了一道沉默的闪电光亮炫目云层闪烁了片刻仿佛层层叠叠的山峦呈现紫色、红色还有黄色高高矗立在世界尽头。“最糟糕的还没有到来。最糟糕的才刚刚开始。永远也没有幸福的结局。”

    “诸神保佑”戴利恩笑道“杀手你可真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