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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归来记(2)
“只要你表现出一点点的惊讶和激动,就会引起别人的关注,从而可能造成可悲的、无法挽回的结果。至于我哥哥迈克罗夫特,为了得到我所需要的钱,我必须把秘密告诉他。在伦敦时,事态的发展并非像我所想象的那样顺利,由于在审理莫里亚蒂团伙的案子时,漏掉了两个最危险的人物,让这两个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逍遥法外。
“大约有两年的时间,我是在中国西藏度过的。我经常到拉萨和大喇嘛们一起消磨时间。你可能看到过一个叫西格森的挪威人写的很棒的考察报告,我敢说你绝对没有想到那正是你好友的消息。后来我去了波斯,还去游览了圣地麦加,然后又到喀土穆对哈里发进行了一次短暂而又十分有趣的拜访,并把拜访的结果告知了外交部。
“回到法国之后,我又用了几个月时间来研究煤焦油燃烧产生的衍生物,这项研究是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的一个实验室做的。我很高兴地完成了这项研究,又听说我的仇人只有一个留在了伦敦,于是我就回来了。
“同时,这件公园路奇案使我加快了行动。不仅因为这件案子的真相吸引着我,而且这似乎对我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立刻回到伦敦贝克街自己家里,吓坏了赫德森太太。我哥哥按我原来住时的样子都原样保存着。就这样,亲爱的华生,当坐在自家老屋的那把旧椅子上时,我意识到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了。”
这就是在四月的那天晚上我所听到的离奇的怪事。要不是亲眼看到的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高瘦的体形和热情的面容了。我根本不了解他是怎样知道我的丧妻之痛的,他用态度代替了言语表达了他对我的慰问之意。“工作是悲伤最有效的良药,”他说,“今天晚上,咱俩要完成一件工作,如果能够成功地完成它,那么这世界上就有了一个生命可以讨回公道。”我让他说得细致一些,但是他不肯。他说:“天亮之前,你会听见和看到很多事情。这三年来,咱俩虽然有好多往事要说,但只能到晚上九点半,因为这特殊的空屋历险就要开始了。”
和过去一样,到九点半的时候,我挨着他坐在一辆双座的马车上。我口袋里装着手枪,心里充满了历险的激动。福尔摩斯镇定自若,一言不发。街灯的亮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那张表情严峻的脸上,只见他眉头紧锁,双唇紧闭。我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在伦敦这罪犯充斥的黑暗的丛林中搜寻些什么,但从这位好猎手的神态可以看出,这次行动一定非常惊险。他那阴沉的表情还不时显出讥讽的笑容,预示着我们搜寻的对象必是凶多吉少了。
我原先认为我们会去贝克街,但福尔摩斯在卡文迪希广场拐角处就把马车停了下来。我发现他在下车时向左右看了看,接着在走过的每条街的拐角处又极其细心地看清楚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我俩走的路线无疑是独一无二的。福尔摩斯对伦敦的偏僻小道再熟不过了,这回他很快地通过一连串我从不知道的小巷和马厩,最后来到了一条小路上,在它两旁全都是一些阴暗的旧房子。我们沿着小路来到了曼彻斯特街,随后到了布兰福特街。在这里他立刻拐入一条窄道,经过一个木栅门进入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小院。他打开了房屋的后门,在我们进去之后,他又关上了门。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很明显这是一所空屋子。地板没有铺地毯,踩上去吱吱作响。我伸手碰到一面墙,上面糊的纸已经裂了,一片片地向下垂着。福尔摩斯用他那冰冷的手抓住我,带着我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一直到我们能够隐约地看到门上隐约的气窗才停下脚步。在这里他又突然向右转,我们便进入下一间正方形的空屋子,屋子的四个角落都很暗,惟有当中一块被远处的街灯照得有点亮光。街灯离房子有段距离,窗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所以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彼此的轮廓。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把嘴巴凑近我的耳朵。
“你知道咱俩现在在哪儿吗?”他悄声地问。
“那边就是贝克街吧?”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向远处望去。
“正是。这就是公寓对面的那个卡蒙私邸。”他很神秘地解释道。
“那咱俩为什么要来这儿呢?有什么重大发现了吗?”我焦急地问他。
“因为从这儿完全能够看清对面的高楼。亲爱的华生,请你再靠近窗户一点,小心别让人发现了,再观察一下咱们的老房子——你有许多神奇的故事不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吗?让我们再看看,在我离开的这三年中我是不是已经完全失去了使你吃惊的能力了呢?”
我轻轻地向前走,朝我所熟悉的窗户望去。当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我吃惊地喊了起来。当时窗帘已经放了下来,屋内仍亮着灯,可是在窗帘上很清楚地映出屋里坐着一个人:那头的姿势、轮廓分明的脸部、宽宽的肩膀,那转过半边的脸如同我们祖父母那一辈喜欢装上框子的一幅剪影,看上去就是福尔摩斯本人。我惊讶地忙把手伸了出去,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我旁边。他不出声地笑得全身都在颤动。
“你全看见了吗?”他说。
“天哪!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这太妙了!”我大声地说。
“我认为,我变化多端的手法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少,或者是由于经常使用而过时了。”他说道。我从他的话中听出这位杰出的艺术家对自己的大作感到非常满意。
“是不是很像我呀?”
“我可以发誓说那根本就是你。”
“这要完全归功于格勒诺布尔的奥斯卡·莫尼埃先生,他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做了一座蜡像模。那就是一座蜡像。其他的布置都是我今天下午完成的。”
“你是不是认为有人在监视你的寓所呀?”我很好奇地问。
“是呀,我当然知道这些情况了。”他很坦然地回答我。
“是些什么人呢?”我紧张地望着他说。
“我那可爱的老对手呀,他们的首领现在还在莱辛巴赫瀑布下面躺着呢。不要忘了只有他们才知道我还活着,他们认为我迟早要回来的,所以就从未停止过监视。今天早上他们已经发现我回到伦敦了。”
“你又怎样知道这些呢?”我更加迷糊了。
“当时我正往窗外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派来监视我的人。我想这个家伙对我来说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他叫巴克尔,以掠夺杀人为生,是个出色的犹太口琴演奏家。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我最担心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他是莫里亚蒂的好友,同时又是一个非常危险奸诈的罪犯,也就是那个从崖上向我抛石头的人。华生,现在正是他在追查我,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们也在追查他呀。”
福尔摩斯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地展开:从这个近便的隐蔽场所,监视者正受监视,跟踪者也正被跟踪。那边窗上的影子正是诱饵,而我们俩则是猎手。我们静静地站在黑暗的房间中,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路人。福尔摩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此时我能够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处于戒备状态。这是一个十分寒冷而又喧嚣的夜晚,风轻轻地掠过长街,发出阵阵呼啸声。大街上人流如织,个个都裹着厚厚的外套和围巾。有一两次,我好像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人,特别注意到两个在一家门道上避风的人。我让福尔摩斯观察一下他们,而他却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而后又紧紧地盯着街上的行人。不安的情绪使他不时地走来走去,手指不住地敲击着墙壁,很明显他开始怀疑他的安排会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有效。直至午夜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他难以抑制自己不安的情绪,在屋里踱来踱去。我正想对他说些什么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亮灯的窗户,结果使我又和刚才一样吃惊。我抓住了福尔摩斯的胳臂,让他向前面看。
“影子动了!太好了。”我叫了出来。“窗帘上的影子已经变化了方位。”
这三年时间一点儿也没有减轻他那暴躁的脾气,更没有减少他对智力不如他的人表现出来的急躁。
他对我说:“它当然要会动啦,否则的话很容易被识破的。难道我会笨到那种地步吗?希望凭借它来骗过那几个欧洲最狡猾的人,可能吗?咱俩呆在这儿的两个钟头里,赫德森太太已经把它的位置改变八次了,大约每一刻钟一次。她在前方来转动它,这样她的影子就不会被看到了。啊!”福尔摩斯倒吸一口凉气,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中,我看见他把头向前伸去,全身由于过分集中精力而绷紧起来。外面的大街上已空无一人,那两个人也很有可能还在门道中缩着,但我已完全看不到了。夜静得让人害怕。除了窗帘上的人影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在这安静的夜里,我耳边同时又响起了那种微微的“咝咝”声,可能是他要极力忍住过度兴奋吧。不一会儿,福尔摩斯把我拉到最黑暗的角落里,用手堵住我的嘴。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那黑暗的大街依然荒凉、寂静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不一会儿,我突然察觉到了福尔摩斯那超人的感官已经察觉了的东西。一阵轻轻的蹑手蹑脚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这并不是从贝克街传来的,而是从我们所在的这个屋子后面传来的。一扇门打开后又关上。过了一会儿后,走廊上又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这本并不想出声的脚步声,却在这里产生了刺耳的回音。福尔摩斯靠墙蹲下来,我也照样蹲下来,手里紧握着那把左轮手枪。我模糊地看见一个不太清楚的人影,他站了好一会儿后,弓下身子偷偷进了这间屋子。这个凶险的人离我们不到三码远时,我早已准备好等他扑过来,这时才想起来他完全不知道我们俩的存在。他经过我俩身边,慢慢地靠近窗户,把窗户轻轻地推开半英尺。当他在窗口那儿跪下时,街灯不再受积满灰尘的玻璃的遮挡,把他的脸照了出来。此人似乎兴奋得忘乎所以,两眼冒出亮光,脸不停地颤动。他是个上了岁数的人,鼻子瘦小而突出,额头又秃又高,留着一大撮灰白色的胡子。他把那个可折叠的礼帽拉到脑后,解开外套,里面穿着白色前襟的晚礼服。他黑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手里拿着一件很像手杖但放在地上却发出金属般铿锵声响的东西。随后他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很多东西,摸索了好一阵儿,最后“咔咔”响了一下,好像是挂上了弹簧或是栓子之类的东西吧。他还没从地板上站起来,而是弯着腰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一个什么杠杆上,当时发出了好长一阵摩擦声,之后就完全是“咔咔”的响声。后来他直起腰,我才看出那是一把枪,枪托的形状很是独特。他随即拉开枪膛,放进子弹,“啪”地一声推上枪栓。他在窗口俯下身子架好枪筒。他的长胡须搭在枪托上,发光的眼睛对准瞄准器。在把枪托紧贴在右肩上的一刹那,他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我看到了那令人害怕而惊讶的目标——窗帘上的身影。他停了一会儿,抠动扳机。一声巨响传来,随后就是玻璃破碎声。在这一瞬间,福尔摩斯像要下山的猛虎般朝那射手扑了过去,把他脸向下摔倒在地。那人马上爬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掐住福尔摩斯的脖子。我忙拿起手枪用枪柄用力地砸了他的头一下,他又倒在了地板上。当我扑过去把那人按住时,福尔摩斯吹了警笛,人行道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两个警察和一个便衣从大门冲了进来。
“是雷斯瑞德吗?”
“是我呀,福尔摩斯先生,我自己把这案子接过来了。很高兴能够看到您安全回来。”
“我想你需要一些非官方的帮助。如果在一年中有三桩谋杀案没有告破的话,那可是不行的,雷斯瑞德先生。你处理莫尔齐的案子不像你平时那样——就是说你处理得还不错。”
我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那个凶犯气喘吁吁的,在他的两边各站了一位高大威猛的警察。当时街上已经有些爱看热闹的人聚集了。福尔摩斯走过去关上窗户,放下窗帘。雷斯瑞德点燃两支蜡烛,警察也开了提灯,这样,我们才能够清楚地看看这个凶犯了。
这是一张精力旺盛且老奸巨猾的脸。他长着一副哲人的额头和好色之徒的下巴,似乎他有天赋才能,但是暂且不说忠奸,只要看一下他那下垂且带着嘲讽的眼睛,那阴冷、凶狠且具有挑战性的鼻子和那紧逼不舍的浓眉,谁都能认出他完全是一个最危险的人物。此时,他谁都不看,只盯着福尔摩斯,眼中充满仇与恨。“你就是个彻底的魔鬼,太阴险狡诈了。”他不停地嘟哝着。
“啊!我亲爱的上校大人!”福尔摩斯边说边整理他那凌乱不堪的领子,“就像老戏中所说的那样:‘不是冤家不聚头。’自从上次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悬崖上承蒙关照以后,我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上校就像一个精神恍惚的人那样,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个狡诈的魔鬼!”
“上校大人,我还没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呢。”福尔摩斯说道,“先生们,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塞巴斯蒂尔·莫伦上校,从前在女王陛下的印度陆军中作战,他可是咱们帝国训练出来的最棒的神枪手。上校,你猎虎的成绩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吧?”
这个凶暴的老者一言不发,只用眼睛瞪着我的伙伴。他那双凶狠的眼睛和那一缕倒长着的胡子使他就像一只猛虎,随时都能吃人似的。
“奇怪呀,我这个小小的计谋居然能让您这样一位老练的猎人上当。”福尔摩斯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不也曾把一只小羊拴在树下,而自己却带着枪躲在了树上,用小羊当诱饵来引老虎吗?现在呢,这空房子成了我的树,你就成了我所要打的那只老虎,您一定还带着备用的枪以防会有更多只难以对付的老虎,或是您万一没对准的话,当然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他指了指周围所有的人,“他们可都是我的后备枪,这个比喻恰当吗?”
莫伦气得大吼一声朝他扑去,但被两个警察拉了回去,他脸上那种愤怒的神情看起来可真恐怖。
“我承认你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福尔摩斯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凭借这空屋子和这扇方便的窗户。我推测你可能会从街上采取行动,那时会有雷斯瑞德和他的下属在等着你。除此之外,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莫伦上校把头转过去对着官方的警探。
“你现在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逮捕我的正当理由,”他说道,“但是哪怕在低限度范围内,也没有理由让我遭受这些嘲讽吧。如果我现在是处于法律的掌握中,那么一切都照章办事吧!”
“您说得非常正确,”雷斯瑞德说道,“福尔摩斯先生,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福尔摩斯早将那威力巨大的气枪从地上拾起来,正在仔细研究它的结构。
“这武器真是世所罕见,”他说,“悄无声息且威力巨大。我认识这个双目失明的德国工匠冯·赫德尔,这支枪是他特地给莫里亚蒂教授做的。我知道有这么一支枪已经好几年了,只是以前根本没机会来摆弄一下它。雷斯瑞德先生,今天我专门把这枪,还有它所适用的子弹,交给您来保管。”
“您把它们交给我们,尽管放一百个心,福尔摩斯先生。”雷斯瑞德说道,这时我们都朝门口走去,“您还有话要交待一下吗?”
“请问您打算给他定个什么罪名呢?”
“什么罪名呀?当然是谋杀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