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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四签名大揭秘(4)
“这么神秘,我更糊涂了。”我说。
他说:“不神秘。再查几个细节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塞第厄斯先生仍然在门口哆嗦着,进去后,我们几乎忘了他。他突然高声喊:“宝物全被抢走了!昨天我才帮我哥哥把宝物从那个洞口取出。我记得很清楚,我下楼时,他自己锁了门。”
“那时大约几点?”
“好像十点,现在他死了,警察一定会怀疑是我杀了他。你们不会这样认为吧?你们想,如果我杀了他,我还会这样做吗?天啊!这该怎么办,我要疯了。”他一边跳一边狂乱地喊着。
福尔摩斯柔柔地拍着他的肩说:“舒尔托先生,您无须害怕,按我说的,先去报案,这有利于他们调查,我们会一直等着您。”
小男人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摇摇晃晃地按福尔摩斯说的下楼了。福尔摩斯的推断
福尔摩斯边搓手边对我说:“华生,咱们得利用好这余下的半个小时。尽管案子马上会真相大白,可也不能太自信了,小心出错。好像这个案子挺简单,其实,这里边还有很多问题呢。”
我禁不住问他:“简单?”
他像一位老教授讲学一样地说:“那当然。别破坏脚印,保持现场,请坐到屋角那边。首先,这个门从昨晚就一直没打开过,他们是怎么进出的呢?是从窗户吗?”他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拿着灯继续走向窗户,大声说:“窗户这么牢,根本不可能卸下的,过来帮我打开它。这儿距房顶很远,周围也没管子。快看,华生,昨天晚上下雨了,窗台上留有脚印,说明有人曾站在这儿。另外,地板上和桌子边都有一个圆的泥脚印。太棒了,这是最好的证据。”
我看着那些圆泥印,对他说:“这不像脚印。”
“是的,但它比脚印更有用。这痕迹肯定是根木柱的印迹,旁边的鞋子印,像是加了宽铁掌的一个靴子,你能想到什么呢?”
“一个装着木腿的人。”
“确实,另外还有一个手脚特别灵活的人。华生,你看是否能从那墙上爬过来呢?”
借着月光,我伸出头看清了那面墙,墙壁很光滑,可能有六丈高,根本就没有踩脚的地方。
“这太不可能了。”我说。
“那是由于没帮忙的人,但如果有人在屋里把粗绳系在墙头铁环上,再扔出另一头,那么只要用劲拿着绳子不放,即使是装了木腿的人同样能爬上。当然,同样可以收回绳子,堆在地上,关闭窗子并插牢,按原路返回。”他指着绳子又说:“另外,尽管装木腿的那个人爬墙技术还行,但也不很熟练,并且手掌也不很粗糙,因为在绳上和末端都留有血迹。这表明,他抓绳下去的时候,速度非常快,所以把手磨破了。”
我说:“听来有道理,但谁是他的同伴呢?他是从哪儿进来的呢?我更加糊涂了。”
福尔摩斯皱着眉,喃喃地说:“是的,我认为该同伴更为此案增添了神秘感,没准他能在英国的犯罪史上创造新记录。当然,假如我没记错的话,类似的作案手法在印度曾经出现过,在赛内冈比亚也有过。”
“他到底从哪儿进来的呢?锁着门,关着窗,莫非是从烟囱里进来的?”我不停地问他。
“我也这样想过,但烟囱太窄,不太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问道。
他摇着头说:“就按自己的想法思考!我和你说过好多次,排除不可能的情况后,无论剩下什么,也不论多么难以让人相信,但那都是事实。你好好想一想,排除了门、窗户、烟囱外,更不可能提前藏在屋里,这屋里又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那么还剩什么可能呢?”
“那个洞!”我突然喊。
“肯定是!拿盏灯,咱们到上边藏宝物的那间房去看一看。”
他登着梯子,两手抓住椽木,一翻身便进了那屋,然后拿好灯,我也进去了。这屋大约长十英尺,宽六英尺,一层铺着灰泥的薄木板架在椽木间,屋顶很尖。屋里除了一层厚土根本没有家具。我们行走时得踩着每一根椽木。
福尔摩斯扶着斜坡的墙对我说:“看,打开这个暗门,就可以到达外面那个很缓的屋顶,这大概就是罪犯同伴的出入口,当心看看他是否留下痕迹。”
地板上反射着灯光,我又一次看到了福尔摩斯脸上表现出的惊讶。这种目光令我吓得直打哆嗦,同时我也清晰地看到地板上留有一串光脚的脚印,且不到常人的一半。
我低声说:“是个小孩干的,福尔摩斯。”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说:“我一开始也吃了一惊,但这本该很平常,我早该预料到的。可以了,我们下去吧。”
下来后,我赶忙问他:“你怎么看那些脚印?”
他好像很不耐烦,说:“华生,按照我的方法,你实践实践,再仔细思考,然后咱们交换意见,或许双方都可以多些收获。”
“我确实想不出原因。”
“马上就会清楚的,我认为还得再看一看这儿。”说完他拿出放大镜和皮尺,跪在地上,脸紧贴地面,像一条猎犬一样开始在房间里不停地查看、摸索。他的动作无声且敏捷,我不由得想:如果他把这份智力和精力去用来犯罪,那将是个多么可怕的罪犯呀。他边查边嘟囔,最后干脆开始欢呼:“华生,太幸运了,流出来的木馏油上留下了他的小脚印。快看,这盛油的瓶子有裂缝,油流出来了。”
“那又有何用呢?”我问。
“咱们马上就能捉到他了。狗可以跟着气味发现食物,也能凭着嗅觉找到味源,更何况是只经过特训的狗呢,加之又有这样浓的气味,结果肯定……呀,警察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谈话声和关门声。
福尔摩斯说:“在他们上来之前,你先摸摸他的尸体,看有何感觉?”
我说:“肌肉像木头一样硬。”
“就是这样,比平常的‘死后僵直’硬多了,这是特别强烈的‘收缩’反应,另外,从他脸上的惨笑和扭曲,你还可以想到什么呢?”
我说:“中了植物性生物碱的剧毒,会产生类似破伤风性的肌强直。”
“一看见他那扭曲的脸,我就想到也许中了剧毒,所以一进房间,我就在试图弄明白它是怎样进入体内的。我看见了那根荆刺,它可以很容易地扎入或射入人的头皮。你看,死者那个时候似乎是坐在这个椅子上,而那个洞口正好对着扎刺的地方。来,你再仔细看看这根刺。”我握住它看了看,原来它是一个长而尖的黑刺,尖头上有一层发亮的东西已经干了,一端是用刀刚刮了的。
“是英国当地的吗?”他问。
“当然不是。”
“根据这些材料,我认为你应该可以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了,其余的都不重要,也好对付。”此时,甬道传来脚步声。一个胖子进来了,他穿着灰衣服,警长和吓得直打哆嗦的塞第厄斯·舒尔托紧随其后。胖警官很魁梧,红脸蛋,小眼睛不停地眨动。
他大喊:“这成何体统,热闹得快成了养兔场了,这些是什么人?”
福尔摩斯慢慢地说:“埃瑟尔尼·琼斯先生,您还认识我吗?”
“记得,您是大理论家歇洛克·福尔摩斯,是您给我们说明了主教门珍宝案的原因,并推论出了结果,我当然记得。您确实给我们指明了方向,但我觉得,您那次也只是运气好,根本不是什么理论指导的原因。”
“那个案子太简单了。”
“行了,行了,别不好意思承认了。事实就是那样,根本不用理论来推。也算运气真好,报案的时候,我正好由于别的事情来这儿的分署,您认为他是怎么死的?”
福尔摩斯冷冷地说:“我的理论指导,您不是不需要吗?”
“确实不需要,但也应承认,有时,您一句话真能揭开谜底。报案者说:锁着门,五十万镑的宝物却不见了,那窗户呢?”
“关得非常严实,但在窗台上有个脚印。”
“窗户关得严实,那脚印肯定也与本案无关了,这大家都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在非常愤怒后才死的,后来珠宝就丢了。啊,我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舒尔托先生、警长,你们去外面。大夫,您留下吧。情况也许是这样的,福尔摩斯,昨晚,舒尔托和他哥哥争吵后,他哥哥由于暴怒而死,而他则就带走了宝物。您认为是这样的吗?”
“后来,死人起来再插上门。”
“对,这也许是有些说不通。但昨天夜里,舒尔托先生的确和他哥哥在一起,并且争吵了起来,后来,他哥哥就死了,珠宝也没了。要知道,舒尔托走后没人再见过他哥哥,而且他的**也没人睡过。最后见到死者的那个人就是舒尔托。现在他肯定非常害怕,按常理,相信稍微审讯一下他就会交待的。”
福尔摩斯说:“您好像还没完全了解情况。这是从死者头皮上取下的刺,伤痕仍隐约可见,我保证这刺有毒。另外,桌子上有张写字的纸,旁边还有一根怪木棒,并且系着块石头。您认为这是些什么东西呢?”
“别人能用这根毒刺杀人,塞第厄斯同样也能。这张纸,无非是想分散我们注意力的花招儿而已,这很有可能。可他是从哪儿出去的呢?噢,对了,他能从屋顶的洞口爬出去。”他很费劲地将身体攀上梯子,挤过洞口,爬进了屋顶的房间。很快,大家便听到他看见暗门后发出的兴奋的叫喊声。
福尔摩斯耸了一下肩说:“他偶尔也能发现些证据,并且有时讲得也有些道理。法国人常说:‘和没有思想的蠢人更难相处。’”
埃瑟尔尼·琼斯爬下来后说:“我已经能证明自己的观点了,上边的那个暗门可以通向外面,而且现在还半开着呢。”
“我开的那门。”
“看来,您也知道暗门了。无论怎样,这肯定是凶犯逃跑的通道。警长!”他有点儿泄气地说。从过道那儿传来一声:“有,长官。”
“把舒尔托先生带进来。舒尔托先生,我有责任告诉您,现在您哥哥死了,而您说的话对您完全不利,我现在要代表政府逮捕您。”
“怎么样?怎么样?真是不出我所料!”舒尔托无奈地举着双手望着我们。
“别着急,我会还给您清白的,舒尔托先生。”福尔摩斯说。
“别说大话了,理论家,这事儿不像您认为的那么容易。”
“即便如此,琼斯先生,我仍要给您提供某些罪犯特征。昨天晚上,有两个人潜伏在这个房间里。一个大概叫乔纳森·斯茂。此人文化不高,个子较矮,身手很灵活,右腿装了条木腿,左脚穿着靴子,靴子上有一块不整齐的方形前掌,后跟是铁掌。木桩腿的一侧磨掉了一块,大约中年,皮肤黝黑,以前也犯过罪。他的手掌还蹭掉了很多皮,这些或许对您有帮助。另外一个……”
“很好,另外一个呢?”尽管埃瑟尔尼·琼斯对这话有些认可,可他仍继续嘲笑着问。
福尔摩斯转过身说:“此人确实很怪,我马上会告诉您他是谁。华生,请过来一下,我和你说句话。”
在楼梯口他对我说:“差点忘了,咱们到这儿的主要目的。”
我说:“是啊,应先送摩斯坦小姐回去,别再让她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
“马上去吧。她住在夏坎伯韦尔的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家里,离这儿不远。如果你还想来,我在这儿等你,不过你累了吧?
“没关系。我想回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老实说,我之前也经历过一些或危险或奇妙的事,但还从未遇到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弄得我晕头转向的,我现在想帮你破这个案子。”
他说:“太好了,那你回来帮我。咱们自己来干,让琼斯一边去吧!回来时,请你顺路到鸟标本铺子右面的第三个门,找到一个叫谢尔曼的人,告诉他,我想借他的托比一用。他的窗上画着一只黄鼠狼抓住一只兔子的图案。”
“这是狗的名字吧?”
“是的,一只鼻子特别灵敏的混血狗,比伦敦所有的警察用处都大。”
我说:“现在一点整,如果换了新马,三点前我肯定能把它带回来。”
福尔摩斯说:“我会在这儿多呆儿,看看能否找到些新发现。至于琼斯先生的高论,我看我们还是稍后再洗耳恭听吧。歌德早就说过:‘有人总喜欢对他们不明白的事情说三道四,我们早该习惯。’你瞧,多么言简意赅呀。塞第厄斯说过,旁边屋顶室里住着一个仆人,我需要找他和管家太太再了解些情况。”追踪凶犯
摩斯坦小姐真是个天使。当她意识到有危险,且身边有更弱小的人需要关照的时候,她总能竭力保持镇静。当我过去接她回家的时候,她还陪在惊恐的女管家身边,可一回到车上她就不行了。开始是险些晕倒,后来就不停地抽泣,在女管家身边时的那点镇静早就无影无踪了。事后她还曾埋怨过我,说我当时实在是太冷血了。可事实上她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因为那时我的内心也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对她不仅产生了同情,更有关爱,并且通过那晚的经历,我更加了解到她简直是个既勇敢又善良的奇女子。我突然产生了马上向她求婚的冲动,但当时考虑到两点原因,我又很难开口。首先,她正处在困境,无依无靠,如果我这时向她求婚,好像有点乘人之危;其次,假如她真得到了那批宝物,那么将马上变为富翁,而我却是个只拿一半薪水的穷医生,此时提出,人们肯定会认为我是图谋不轨。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个粗俗的淘金者,从而小看我。正是这些宝物妨碍了我想要前进的步伐。
快到凌晨两点时,我们才回到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家,只有夫人在等摩斯坦小姐,其余仆人们都睡着了。她不放心摩斯坦,亲自出来为我们开门。令我欣慰的是,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是位举止大方的中年妇人,她非常热情地搂着摩斯坦小姐,并不停地宽慰她。很明显,摩斯坦小姐在这儿与其说是个被雇佣的家庭教师,还不如说是个很受尊重的好朋友。简单介绍之后,弗里斯特夫人诚恳地邀请我进去给她讲讲今晚发生的事。但因为还有事,不能够停留,所以我只好向她保证,有机会一定再来向她介绍本案的进展。告辞登车之后,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她们手拉着手站在台阶上的身影,玻璃上映出柔和的灯光,从那儿还能隐约看到挂着的风雨表和楼梯扶手。心情烦闷时,能看一眼这样一个和谐宁静的英国家庭的景象,使人感到心情大为舒畅。
回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这个离奇的案件,越想越糊涂。如今,摩斯坦上尉之死、寄来的珍珠、报上的广告、摩斯坦接到的怪信,这些情况我们基本都掌握了,然而即便是这些很清楚的事情却仍然不能带给我们任何线索,反倒令人更加困惑。譬如:印度宝物;摩斯坦上尉行李中的怪图;舒尔托少校死时的怪状;发现宝物后被谋杀的死者及其怪相;屋顶的脚印;不寻常的凶器以及和摩斯坦上尉所留图纸上笔迹相同的字。
每一件事好像都有联系,却又错综复杂,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想必除了福尔摩斯这种有特殊才能的人之外,一般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在莱姆贝斯区的一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列破旧的双层楼房。我在三号门前停下后,敲了很长时间才有回音,接着屋里灯亮了,一个脑袋从楼窗探了出来。
他大声嚷道:“快给我滚,你这个醉鬼,不然,我会让四十三条狗出来咬你。”
我说:“你放出来吧,我就是为了其中一条才来的。”
那声音又继续喊道:“快滚开,这袋子里有锤子,小心我砸你。”
我道:“我不要锤子,只要狗。”
“少啰嗦,给我站远点,数到三,我就要扔锤子了。”
我赶紧喊:“福尔摩斯先生……”这几个字刚一说出,还真是有效,没过一分钟,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有些驼背的瘦子,他脖子上青筋暴突,鼻子上架着一副蓝光眼镜,这就是谢尔曼。
他说:“只要是福尔摩斯的朋友,我就非常欢迎。先生,请进,当心獾咬人。”此时又有一只长着一双红眼睛的鼬鼠从笼中探出了头,他赶忙说:“别调皮,你可不能抓这位先生。哦,先生,您别怕,这是一只蛇蜥蜴,它没有毒牙,在这儿它是吃甲虫的。这儿经常有淘气的小孩玩耍,我经常被吵醒,我以为您也是……对不起,刚才失礼了。噢,福尔摩斯怎么了?”
“他想借您条狗。”
“一定想要托比吧。”
“是,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