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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四月六日自由都市暹罗离沈家大宅不远处的一座小茶坊中,源五郎坐在僻静一角,独自斟茶,店内没有别的客人,连应该看店的跑堂都不见踪影。
这间茶坊本身是青楼联盟的一处联络站,此时则成了一个隐密的谈话所在,收到约见传书的源五郎,和人相约於此。
对方传书的方法极为巧妙,那是一种在魔导师间广为流传的魔法卷轴,以虚相形式预留或是直接传送到视野可及的目标位置,由於极具便利性,稍加变化,又能做到简单的回覆留言,所以被魔导师大量使用。
其实,不只是这一次,就连当初未谋面的双方取得联系,也是采用这个方法。
那时,骑着毛驴的源五郎,正在自由都市内闲逛,忽然感测到魔力波动,面前就出现了虚相卷轴,而当他发现这传送范围本该只限於视野可及之地的东西,竟是由数千里之遥的稷下直传而来,惊讶表情便自然地出现在他俊逸的脸庞上。
要使卷轴传送不受距离限制,首先便需要一种人称“锁魂”的灵觉,而与这灵觉共同产生的,是一种高度精准的洞察、控制的智慧,一种等同於武学高手称之为天心意识的智慧!
(好厉害的女王陛下!这就是所谓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吗?)
之後,双方藉着许多形式达成了合作协议,包括这次暹罗事件的处理在内,但始终未有正面接触,只是,这情形似乎要在今天有所改变。
一阵微微香风,等待的另一方已经翩然到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
“能为您这样美丽的女士而等候,是我的荣幸!”
“呵呵!您真会说话!”
正在寒喧的双方,不但都具有高度优雅的气质举止,就连容貌都远远超出一般水准,这样的搭配在风之大陆上能与之媲美的人物屈指可数;两人彼此问候时,风采灿发,这简陋的小茶坊,瞬间几乎让人错疑是富丽宫廷。如果昨夜在暹罗城外大洒百合花的那位金发男子也到场,那简直就是历史画面了。
然而,两人却各据其位,背对而坐,似乎没有什麽见面的打算。
“┅┅我们这样好吗?”
“这样子比较好吧!我们要见面,现在还嫌太早了,而且┅┅比起欣赏彼此的美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说得也是。”源五郎点点头,叹道:“下次我就不接受这种照顾幼儿的工作了,当褓母好累啊!虽然好不容易有所提升,但那也不过是从婴儿褓母变成童子军领队而已,累死人了!”
“嗯!但是,无论褓母还是童子军领队,累归累,起码没什麽危险性啊!”
“没有才怪,李老大多难伺候啊!昨晚要是他力道再多几分,我现在就给砍成两半,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偏劳你罗!你与我家的笨笨老公既是结拜兄弟,又是世交,自然要多担待一点了,大不了┅┅以後送你一个绝世美女当补偿罗!”
“哈!我还真想咧!”
双方进行着没什麽营养的谈话,但其中内容却极为重要,源五郎大致说明了兰斯洛目前的武功进境,同时也做出询问,而当他知道对方在兰斯洛体内作下的保护措施,不由得大为惊叹。
“难怪伤能好得那麽快,可是,让当事人在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形下,几乎练成乙太不灭体┅┅这┅┅这怎麽作得到?”
“嗯!单就人类而言是不太可能,不过,如果把实验对象换成猴子,事情就比预料中容易┅┅”
“的确,如果一只猴子能无师自通,挥出一式青莲剑歌,那大概也没什麽更不可能的事了。”源五郎笑着说。
当结束以兰斯洛为主题的讨论,话题便转移到此次暹罗事件。
“虽然与我无关,但是,我想请教一下你今後的方向。”源五郎道:“撇开东方家的武器交易不谈,这次暹罗事件结束後,不,或许现在就已经挑起了七大宗门相互间的势力联合、结盟,既然你本人亲自来到暹罗,相信已经在这方面有所选择了吧!”
源五郎知道,自己背後的这名女子虽然年轻,但却一手掌控千年古国雷因斯的大权,同时更能左右白字世家的走向。
虽说白字世家近年来名声渐趋弱体化,但姑且不论武力,白字世家的财力号称七大宗门之冠,就连酷爱竞夸奢豪的麦第奇家与石家都甘拜下风,单凭此,便是个任谁都不敢小觑的筹码。
当今七大宗门里,以武炼王家实力最强,当家主的武功更号称是七大宗门第一人;本该是众人交相结纳的对象,但王五本人厌恶战争,更从不参与大陆霸权斗争,所以没人笨得去碰钉子。更何况,如果期望与王家同盟,那该直奔武炼,不必来到暹罗。
目前在暹罗的┅┅与东方家联盟,那不过是和另一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三等势力结合,毫无意义;与石家结盟,这选择不坏,但似乎不合众人目前的走向,难道是要打垮石存忠一脉,藉以向石存孝一脉示好,来争取合作吗?问题是,那种九流优俩,实在不像这位凡事都喜欢作得惊天动地的女王会用的┅┅那麽┅┅
当选项一个个被踢掉,源五郎脑里浮现了最可能的答案。
“选择早已决定了,这也是我来此的次要目的,希望能透过你,约见当今青楼联盟的主事者。”
(唉!果然是最坏的答案┅┅)
“我只是半个青楼人,别对我指望太多啊!”源五郎道:“主事的委员会每年重选一次,现在十八位委员都在香格里拉,你若想见青楼主事者,不该来找我吧!更何况,青楼只属三等势力,白家要找盟友,选择青楼毫无益处啊!”
“如果只是要与青楼联合,那麽我找那群在台面上做戏的傀儡就够了,可是,我这个人比较贪心一点,所以就需要你这位青楼的特级宾客来牵线┅┅”虽然瞧不见表情,但甜美的嗓音里确实充满笑意,“我希望,能与魔屋中的那位女士当面谈谈。”
(当面谈谈┅┅说得容易,那是风之大陆里两位女王的正式碰面啊!)
人所共知,目前风之大陆上的女王只有一位,那就是雷因斯。蒂伦王座的拥有者,有“人类的母亲”之称的,莉雅。迪斯。拉普。苍月。可是,有一个在少数人之间耳语流传的秘密,“大陆上还存在着另一位里之女王!”
可触及的势力范围比雷因斯女王更广,便是白鹿洞、大雪山也得忌惮三分,掌控着所有机密与情报,暗中影响大陆发展的里女王,若能与之结为盟友,那是比什麽都可靠的。
“唉!小姑娘,小姑娘┅┅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代价的!”心头的感叹,源五郎忍不住用这种口吻来表达。
不过,对方的回应也相当辛辣。
“没关系的,因为┅┅我是一个习惯与恶魔打交道的人。”
既然对方这麽表示,源五郎也不能再说什麽了,他认同对方的见解,也认为这是一着绝妙好棋,但是,要将之付诸实施,却又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取舍之间很难啊!
“我会帮你传达,但後果如何不保证喔!”
或许是顾虑离开太久,花次郎等人会起疑;又或是顾忌再被托付过劳的工作,源五郎简短告别後,匆匆起身离去,但临行前,他这麽问着。
“有件事我很好奇。能够施针镇住兰斯洛老大内力,并且将之滤化分隔的技术,只有昆仑山的那一位,换言之,你与她应该不是陌生人,甚至还有相当往来。那麽,聪慧如你,是用什麽心情看她被猴子拥入怀中呢?”
这句话实在不该出口,但源五郎还是想看看,这名巧慧无双的女子,情感失控的模样,只是,话一说完,森寒杀意立即笼罩全身,让他没什麽观察机会。
(哦?果然有高手在侧,这感觉┅┅压元功?)
如果是花次郎在此,一定跃跃欲试拔剑大干一场,但从不以战斗为乐的源五郎,选择了直接离去。
“五郎先生!”
“嗯?”源五郎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後方的语音,静静的、慢慢的传来。
“我┅┅一直是抱着很高兴、很高兴的心情,在旁边看着的。”
“嗯!其实┅┅你没有必要向我说这些啊!”
大概捕捉到了另一方的心情,源五郎苦笑着,摇头出门。
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太多话了啊!
风之大陆编年史中记载,天才军师源五郎与雷因斯莉雅女王的首次会面,是发生在这之後一年又九个月的事。由於这两个人物的传奇性,他们初会时的种种,受到後世历史学者热烈讨论,更牵涉其後的各类影响,而成为专门研究的课题。
但不为史册所记载的是,双方其实在这之前,便於暹罗秘密会晤,尽避在这一刻钟的谈话里,双方未曾对面┅┅
高兴吗?
当一个人不想悲伤的时候,自然就只能高兴了!
独坐在茶内,她罕有地叹了口气。
(唉┅┅我们有了一段拙劣的对话啊┅┅)
在去年离开杭州,回雷因斯登基後,自己就开始练习着许多事,其中更包括控制情绪。而刚才的表现可以说是这一年来少有的笨拙,可是,只要生而为人,就有很多东西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
遥望不远处依稀可见的沈家大宅,心中却不其然地回忆到许久之前,在雷因斯的一次会面。
那时,自己只有三岁,而上任雷因斯女王,自己的母亲,突然传旨急召自己进宫,说是有来自昆仑山的远客到访。这是很稀奇的事,昆仑山的位置,一直是风之大陆的一个谜,而且,传说中居住在昆仑山的,便是与雷因斯女王同居大陆宗教领袖的西王母。
九州大战後,龙族、西王母族便封闭领地,与世隔绝,不再过问世事,只是谣传仍有族人暗中活动。雷因斯女王与西王母一族,两千多年来还维持一定的联系,但像这样的主动造访,倒是两千年来头一遭。
当时一心以为,西王母定是像母亲一样,雪白无瑕的大美人,可是回到宫中所瞧着的,却是一群阴阳怪气、丑不拉机的老太婆,灰败的眼神、肤色与秃头,灰色的斗篷,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生人气息,当十几名老太婆一字排开,三岁的自己险些以为来到地狱深处,哭出声来。
传说与事实的相差竟是如此之大,使得场面极为尴尬,那群老太婆当时严厉的轻蔑眼神,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不过,记忆更深刻的,是一名本来藏身在老太婆群之後的小女孩,忽然走上前,用她雪白的衣袖,为自己拭去眼泪。
小小身躯,裹在宽大的白袍里,像尊精致易碎的磁娃娃,尽避如此,年尚幼小的自己,仍为着对方的容貌之美所呆愣,片刻之後,更为着这样的美人,居然双目失明的事实,惋惜不已。
趁着母亲与昆仑山长老团半天密谈,自己忍不住好奇,偷偷与那白衣女孩攀谈。怪的是,这尊美娃娃美则美矣,胆子却也小到了极点┅┅要说胆小如鼠,那也不是,因为她曾大着胆子,在众人目光下步出,帮己拭泪。但是,不管自己要与她谈论什麽,这女孩都红着脸,声如细蚊,问到最後,就静静地掉下眼泪,让人耐性全失。
因为个人的美貌,这情形若看在男性眼中,或许是一种值得呵护的娇怜,但当时个性蛮横的自己可没那麽好兴致,望着落泪中的小美人儿,计上心来,将她带到池塘边聆听鱼跃,然後无礼地用力一脚,踹在人家小屁股上,扑通一声,小美人儿栽落污泥池中,几声悲鸣後,就此沈下,没了声息。
呃┅┅现在回想起来,那次恶作剧是有点过份,特别是当母亲与长老团闻声而来,看到的竟是不住拍手大笑的自己。
本来预定停留三天的长老团,仓惶救人後,立刻拂袖而去,受此事影响,雷因斯与昆仑山的关系一度陷入紧张,直花了好几年,才回复往来。呵!或许也是因为这事,十数年来昆仑山的那群老太婆对自己印象极其恶劣,去年登基时,半封道贺信也无。
也是在那日长老团离去後,母亲才告诉自己,那个摔成泥娃娃的小美人儿,成年後就将接任的本代西王母。这个事实也让自己为西王母族的未来低头长叹。
母亲随後也告知几件关於那小人儿的密闻,听了之後,在极度震惊之馀,也由衷对这未来的西王母感到怜悯。
当雷因斯与昆仑山恢复往来,出乎意料地,她竟收到了小人儿的信,似乎是因为上次的事,使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怯生生地给这唯一同龄的朋友来信。
(呃!这丫头莫非是个被虐狂?早知道这样,踹她屁股那脚应该再用力点┅┅)
刚收到信,这便是自己唯一的想法。不过,该说是不打不相识吗?往後十多年,虽然没有再见面,但双方在彼此长辈的期盼下,仍是建立了深厚友情,直至如今。
“风华┅┅老太婆们帮你取了这个名字啊!小人儿姊姊┅┅”
往事历历,她独自低语着,一种怜惜而又怀念的感觉,不禁袭上心头。直至一袭黑影来到身侧,做着应该离去的提醒。
“是啊!时间不多了,我们是该走了。”
方欲起身,身侧人担忧的目光,却令她停住动作。
“别替我担心啊!我相信,这麽做并没有错┅┅我们两个人都是在众人的期盼中诞生,在还没有选择权的时候,就被推上没法选择的路径,现在我已经走上了属於自己的路,那麽,就轮到我帮她找路了┅┅”
“┅┅”
“能在暹罗城偶遇,相信也是冥冥缘份,更何况,二圣无论在精神地位或是实质战力上,都很重要,争取不到龙族,至少也要让西王母族与我们同一阵线,未来的战局才有更多把握,不管从哪方面来评估,争取西王母都是必要。既然他们有缘相见,这样的发展是最好的。”
静默的他,未有言语,因为这名女子从来行事都有最充分的理由,不得不为的正当理由。只是,不值得啊!就算不论女王之尊,以她的品貌、智慧,那头粗鄙不文的猿猴有什麽地方值得她这麽付出了?向来在一边旁观的自己,有时真压抑不下那股气愤。
保护者的心思,她一瞥之下,了然於心。
“有些事,很难说值得不值得,其实┅┅”说到此,她哑然失笑,自己没必要谈起这个啊!
“我很开心。就像我对五郎先生说的一样,看到两个我锺爱的人快乐,我真的很开心。”
“┅┅”
“魏,别在这方面再为我操心了,比较起来,我更期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你应该再多为自己着想一点的。”
瞥向沈宅遥景,她笑了,笑容如往常般甜美,但看在他眼中,却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寂寥。
“而且┅┅现在的我,只是想趁还做得了的时候,再帮心爱的他多留点东西┅┅”
微风吹拂的声音,枝叶摩擦的声音,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周围发生的一切,由听觉、触觉、嗅觉,一一投映心头,勾勒出无色景象,钜细靡遗。
这种被神化过度的“心眼”,是打出生便与色彩无缘的自己,自幼修习的本领,在某一层意义上,自己甚至比明眼人看得更清楚、更深刻。
说来也有趣,外人仅知西王母族医术超凡,却很少有人晓得,西王母族也擅於各种适合天生残疾之人锻炼的奇门绝艺。
自己是为什麽会来到这座梅园呢?
记得那日静坐中,忽然察觉到自由都市阿朗巴特山的方向,传来沛然无匹的强大能量。根据西王母族传下的机密,自己知晓那是四大地窟之一的所在,突然释放出这麽庞大的天地元气,难道有人开启了地窟?
地窟急遽开启,天地元气狂暴窜走,引起连串灾变,将轻易造成百万生灵死伤。於是自己立即魂魄离窍,赶往阿朗巴特山一探究竟。好不容易迫近地窟所在,但两股剧烈对撞的天地元气,却将化为灵体的自己震昏,远远抛出。待得醒来,已经处身此园中。
屈指算来已有数月,留在昆仑山的肉体,现在仍处於昏睡中吧!自己曾不只一次试图离开,回魂归窍,但这梅林中却像有什麽神奇力量,镇住自己魂魄,不能擅动。进退不得之下,只好将魂魄宿於古井,就这麽栖息在此,至於原本栖宿在沈家内的怨灵、阴魂,则早就被她净化超渡的乾乾净净了。
初时,她极为惶恐、惧忧,过往学的一切,此时此地都发挥不了作用,而有生以来首次没有长老们在侧,更让她躲进古井深处,不敢探出头来。
只是,几天过後,当恐惧感渐渐变淡,心里竟隐隐有一种难言的轻松、喜悦。
而後,就在此时遇上了这个男人。
严格说来,自己并非从未接触过异性,但那仅是隔着帘幕诊治施针的男病人,而且只要面对的是伤者与病人,自己便总能提起那一丁点的勇气。所以,当他首次逃进梅园昏倒在地,要不是身上有伤,自己是绝对不敢靠近的。
跟着便是第二次,他为了躲避石存和,再度逃入梅园。他身上的气味与感觉很特别,自己一生中虽从未讨厌过什麽人,但会想要多亲近一些的,这男人还是头一个。
从小,长老们一向称许自己的冰心玉洁,必不会为世俗情爱所羁绊;但其实不是那样,只不过自己的个性向来云淡风清,不喜激越的兴奋,也掀不起强烈的悲恸,才会在旁人眼中,所有情绪都是那麽淡淡温温。可是,坐在他身侧,有种还归於自然大地的平和感,倚着他,就像是靠着巨岩,什麽恐惧都烟消云散,只有淡淡的安心感,和偶尔想笑出声的冲动。
大概也是这样,才会让这粗鄙不文的男人,在自己心里zhan有一席之地。
欢喜、期待┅┅多麽奇妙的陌生情绪,细细咀嚼,并不让人厌恶。不知从什麽时候起,自己会欢喜地期待他的到来,而当察觉这一点时,似乎为时已晚。
这男人本身也充满了神秘。他的内力是为人所转输,有千年以上的修为,那代表他与世上几名天位绝顶高手有着渊源;他的武功依稀有着白字世家“乙太不灭体”的痕迹;他身上的不祥凶刀,更是应属神话级数的神兵。
自来神兵认主,能令这等神兵心悦诚服的主人,必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而便算没有这层认知,西王母所擅长的命理也令她感觉到,隐藏这人身上的皇霸气概,目前仅是蛰伏,终有一日,这男人会是威临整个风之大陆的危险人物。
理智不断地闪着警号:这些情绪、这个男人,都是昆仑山的戒条、都是身为西王母的自己所应该避免的。若让长老们晓得自己如今的困惑,必是一场重罚。
唉!其实,并不是每一代的西王母,都像自己那麽温驯的┅┅其中,也有人如同上代西王母一样,为了所爱的男人奔出,弃这了无生气的昆仑山如敝屣,更从某个秘密管道,为每任西王母留下一个誓约:只要有一个不知此事的男人,以单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态度做出约束,该任西王母就可以得到自由,决定自我去向。
以历代西王母的绝俗美丽,任何男人都会愿意担任这个角色。但由於机缘、个性以及长老团的存在,并没有什麽人引用这条誓约,至於从未想过反抗长老们的自己,更只将这则密约当作是一则美丽传说而已。只是┅┅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离开这烂地方,得到自由!”
那天突然听见兰斯洛这麽信誓旦旦地宣告着,自己心中的震荡,委实言语难述,极度震骇下,只好立即从兰斯洛面前消失,匿至井底。然而虽藏身在冰冷井水里,灵台却烧灼般的疼痛,全身更是怎也冷静不下来。难道┅┅这就是“真心”吗?
灵体状态是流不出眼泪吧!可是,如果自己有身体的话,一定会哭出声音来,因为此刻想哭的冲动就是如此强烈┅┅
长老们一向教导,西王母必须坚强,不能做出哭泣的懦弱行为,除非在众人之前,为了生灵苦痛而落泪;但即使掉下眼泪,心里也得维持在最冷静的状态。为什麽这一次,自己再没法保持冷静了呢?
多麽古怪的男人啊!在让自己学会期待、欢喜、焦虑後,又令自己体验了这种酸酸的灼热感。
这种情感令她欣喜,但又感到恐惧,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最习惯的逃避,如果不再见他,就不用面对这种困惑,也可以继续回到长老们所规范的冰清心境了。
只是,当兰斯洛再度负伤而来,没法坚持的软弱自己,还是按耐不住,现身为他治疗。在彼此肌肤相触的瞬间,那种抑制不住、让人想笑着拭去泪水的灼痛感,终於让自己明白,心防失守的现实。
呵!这种东西,就是所谓的情爱了!
长老们口中“昆仑山史上,最温顺、最洁若冰清的西王母”,到头来仍是成了背叛者;天意真是难料,自己从不像莉雅妹妹那样,一心挣得独立自由;仅是盼望静静地度日,纵然一世受到长老们的操控也无妨,只要简单走完此生便可。这样的自己,最後却也做出了叛逆的行为。
然而,既然身为背叛者,那麽就得面对必然的後果!
不久前,长老们合力施为的隔空搜魂,冰冷的心灵搜索网,像是最严厉的惩罚,扫过两人身上,在那一瞬间,自己万分惊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旁的男人,假如长老们晓得,有这麽一个男人令西王母心旌动摇,那麽昆仑山必定不计一切要他死。
失去了肉体,自己的神通力大大减低,光是抵御长老们的召魂咒语,便已用尽全力;面对冰冷的心灵搜索网,仅能勉强地张开一幕网帘,将自己托付在兰斯洛的阳气遮蔽下,不让搜索网发现。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长老们的搜索网却好像误触了废园里的某样东西,为之重创,暂时解去了危厄。
全力施为的搜索网被破,饶是相隔甚远,施法者受伤也是不轻,昆仑山现在想必是人仰马翻吧!只是,至多十天之後,长老们必会再组搜索网,届时又该如何呢?
看着风华的欢容,兰斯洛隐约可以感觉到,在那笑容下的不安与忧惧。相处非止一日,风华素来温婉,情绪表达方式更是恬淡,像现在这般畅声大笑,实在不合她的个性,让人在开心之馀,也为之担忧几分。
(没关系,只要有我在,没什麽事是摆不平的!)
或许是因为年轻吧!兰斯洛有着这样充分的自信,在旁观者眼中,这是鲁莽的象徵,但初生之犊的他,此刻确实有着不把任何阻碍放在眼里的勇气。
“风华,我告诉你,等到十四天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就可以自由了。我们到时候就畅游大陆,到处作案┅┅呃!不是,是到处zuo爱做的事,我那边的人都很好相处,只有一个笨蛋妹妹,人急躁了点,嘴巴坏了点,脑子蠢了点,但大体上是个好人,还有几个义弟┅┅”
彷佛想把身边的一切,一股脑地说出,让风华对未来安心,兰斯洛滔滔不绝地说着。
而无论他说什麽,风华始终是微微笑着,倾耳聆听,守分地不肯多置一词。兰斯洛看在眼里,也总想做一点振奋彼此情绪的事,忽地灵机一动,抽出腰间神兵。
映着微光,刀刃荡漾着一抹青虹,兰斯洛轻轻拂过刀身,点头道:“老是带着这麽一柄东西,却始终没名没姓,真是麻烦啊!风华,你晓得此刀的来历吗?”
风华摇头,她感应得出这柄宝刀绝非凡品,但自己在这方面所学有限,并无法鉴定出神兵来历。
“你书读得多,连你都不晓得,我看问旁人也是白问┅┅好,本大爷决定了,从今日起,这柄刀的名字,就叫做「风华」!”
兰斯洛喜孜孜地宣告,风华却心中蓦地一惊,抬首望向身前的男子。
尽避眼睛看不见,但心眼却在脑里描绘出前方景象。兰斯洛擎刀直举,令刀身沐浴在月华之下。得到新名的神兵“风华”,恍若为着主人的重视而雀跃不已,慑人寒气直往外迫去,周围梅树受到震荡,洒下残落瓣叶,却在甫贴近兰斯洛身侧半尺时,被凛冽寒气切得碎断。
威力惊人,但风华感觉得到,营造出这效果的,是神兵本身,而非兰斯洛。人刀相映,气势直比天高,只是看在真正高手眼里,难免有虚张声势之嫌,不过,在一段时间後,这男人便会拥有与其气势相称的实力吧!
尽避注意着这一切,但整个梅林的大小变化,仍钜细靡遗地投映在风华的心眼中,也因此,她能清楚地感觉,针对兰斯洛扬刀立威的气势,梅林西侧有人正按耐着出剑的冲动,同时,梅林东侧也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剑气,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