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一部 第二卷 第七章 大显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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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罗与刚离开艾尔铁诺时意气风发的情形相比,暹罗城中的石家子弟,现在个个是垂头丧气。平素在中都(艾尔铁诺王城),凭着石家的强势,众人妄尊自大,任何帮派都要退避三舍,就连官方也对之毕恭毕敬,石家亲卫队要走的路,无人敢挡,气焰滔天。
但是,现在人处异乡,才倍感势单力孤的凄凉,又给几个无名小卒闹得面上无光,连大公子都受伤败退,这是当初离开中都时怎也想不到的。
属下的士气低落,身为首领的石存忠全看在眼里。回到落脚处,调息数回後,胸口的窒闷感已消去不少,不久前与兰斯洛硬拼的那一记,自己已受内伤,得要立刻觅地疗伤。
这是自己最无法忍受的事!
花风liu也就罢了!居然连那没没无闻的莽汉都能挫败自己……
石家的十三太保,皆是来历不良,若非是成名的剧盗、悍匪;就是出身贫贱,由社会最底层拼尽一切地爬上来。石存忠属於後者,自幼父母双亡,与弟弟共同拜入石家,苦练武功,因为表现优异进入亲卫队,再蒙石崇赏识收为义子,成为十三太保之首。
这一路走来的血汗,不是外人能想像的。每一分成就都是经由十倍的付出所换来,即便得到了,也随时都会再失去。在石崇有意造成下,石家内部竞争异常激烈,任何人武功稍差、脑子稍钝,随时都可能被斗争淘汰,便算是自己,在二太保石存孝一系人马威胁下,也得战战兢兢地提升武功,全力以赴完成每一桩任务。
今次与东方家联合,本是压倒石存孝一系的大好良机,哪知事情会不可控制地演变至此。如今在暹罗城碰得一鼻子灰,手下人马损兵折将,自己还给一个无名小辈击伤,看在石家上下眼中,不啻是无能的象徵,若是连石崇本人也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这所谓义子实在没剩几天残命。
但他也不能与东方家翻脸,因那只会让东方玄虎得意地改找石存孝合作,相信石存孝会很乐意踢下自己,稳坐十三太保首位。
思前想後,石存忠感到徬徨。
说到底,自己就是实力不足。倘使手上实力强横,又怎会被花风liu一干人欺上门来,纵是面对东方玄虎,也可令人不敢小觑,有所顾忌。
什麽是强横实力?当然就是过人的武功!今日一战已确切证明,自己的武功,不足以在暹罗城的乱流中屹立不摇,照目前情形看,说不定过几天连那校韩虫一般的花若鸿都可能比自己强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怎麽能让他们得逞?为了攀到现在的地位,一路上不知牺牲了多少东西,作了多少痛苦的违心之事,如果在这里倒了,那石存忠之名只会成为江湖人讪笑的对象。
闭上眼,石存忠抚胸调息。他隐约已明了自己应该怎麽做,但是,是否真要如此毅然地踏出这一步?或者暂且忍气吞声,虽然输了难看的一仗,可是日後未必没有其他再起机会。
好生拿捏不定,自己还欠缺点动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来访的是一名背着双刀的男子,十三太保排行第五的石存信。
十三太保不以年纪排行,所以这曾经是知名马贼的五太保,年龄就远比石存忠要大。本该在三日前与众人会合的他,姗姗来迟,面上也透露着不寻常的神色。
“说吧!义父对暹罗城所发生的一切,有何吩咐?”
“老大你料得真准,我在来此途中,被从中都派出的急使赶上,要我向你传达义父的口谕。”石存信道:“义父吩咐,暹罗城的所有事端他已知晓,胜负乃兵家常事,众人勿丧勿馁,维持平常心,他会在近日内加派人马与金刚堂的高手来此援助,配合老大你的指挥,务必要在招亲大会上争取到这次的武器交易,更绝不能让麦第奇家拔得头筹。”
金刚堂是石家网罗一些不便露面的高手之所在,多半是些昔日作案累累,传闻中已死亡,或是不见容於天下的奸邪之辈;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才是石家真正的实力所在。会派出金刚堂的高手相助,那是真的很看重这次的武器交易了。
但勿丧勿馁,维持平常心?这真是天大笑话,对於以往不知有多少因任务失败而惨绝收场的牺牲者,听着这话,大概会从石家的乱葬岗里给笑醒吧!
察觉石存信说完後面色有异,石存忠问道:“老五,只有这样吗?还是你另外有什麽事没告诉我。”
“这……义父也吩咐,老大你最近练功辛苦,化石大法极耗真元,要我劝你别贪功猛进,当心身体,然後,把这样东西交给您补补身体。”话说得亲切,石存信面上却有尴尬之色,迟疑地由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上。
打开锦盒,内中有七粒指头大小的丹丸,色泽朱红,透着辛辣气味,一看便知是珍贵药物。
石存忠却在看到的瞬间,面色大变。
罗刹九转丹!
石崇啊石崇!比起东方玄虎,你才是一头真正的狐狸。
背後猛推过来的一把,造成了动力,这一下,再没有任何藉口可以退缩了。
瞪着锦盒里的丹药,石存忠不能自制地大笑起来。
声嘶力竭的狂笑声传入耳里,石存信低下头,不敢正视义兄的表情。
“什麽?你对花若鸿说自己是四骑士之一,怎麽会这麽说呢?”源五郎叹道:“别说白夜四骑士不可能有你这种身高的成员,众所周知,耶路撒冷是拒绝雪特人成为信徒啊!”
“当时情况危急,不撒这种谎,我还能怎麽办?”有雪道:“那个宗教不是主张神爱世人,肉体虽然因为种族而有所污秽,但灵魂不都是纯洁的吗?”
“是没错啊!你交给他们一万枚金币,那些教士就会私下承认你们雪特人也能获得救赎!”
摆平与石家的战斗,众人回到栖身所,源五郎碰到有雪,被拉进房里,告知了新制造的麻烦,然後为了要如何圆谎而苦恼。
在另一边,四兄弟的前两人,也面对同样的苦恼。
“我知道耶路撒冷一向主张众生平等,但是为什麽我从来没听说骑士团里有收雪特人当团员呢?”
花若鸿提出的疑问,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导致整篇谎言的拆穿,两个素来不以急智见长的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各自搔搔头,仍然是想不出解释来。
“那是因为……他并不是雪特人!”
在花若鸿的问题悬空一会儿後,俐落的语音有了回答,源五郎从房中走出,脸上表情几近严肃,但听着他的说话,兰斯洛和花次郎都努力地让表情行若无事。
“唉!事到如今,一切已经难以掩藏,非说实话不可了……”源五郎叹道:“既然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表情十分正经,但听着前半句,兰斯洛却有一种荒谬感,自己与这几个牛鬼蛇神相处之後,好像常常听到这种开头语。和他有相同感受的还有一人,花次郎听完後半句,立即脸色大变。
“若鸿兄弟,其实,你所知道的有雪,他并不是雪特人!”
“不是雪特人?那是什麽?”
“倭人!”源五郎笑道:“可能你也曾听过,在自由都市东北外海,有一个日本国,里头的人民身材矮小,被称为倭人。因为他与雪特人身高相仿,为了掩藏行踪,所以才化妆成雪特人的。”
“是这样吗?化妆得好像啊!”花若鸿道:“可是,我以前都没听说白夜四骑士里,有这种身材……我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就如同他对你说的,有雪的真实身份,就是四骑士中的「黑骑士」雾隐鬼藏。”源五郎道:“身为一个优秀的忍者,他必须长年累月处於黑暗中,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为了保密,名头不响,外界对他所知也就不多,现在为了不让你有不必要的疑虑,鬼藏才露出真面目。”
说完,源五郎往旁边一让,露出了背後有雪的身影。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这矮胖的东西却没有半分忍者气势,圆滚滚的模样瞧来只觉滑稽,挺着胸膛,迎向花若鸿的目光。
“这……恕小子有眼无珠,可是有雪鬼藏大侠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是……”
花若鸿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但谁也知道他疑窦难解。虽然不明白忍术奥秘,但看着有雪的那副可笑模样,任谁都难以相信他是高手。
“唉!这你就错了,忍者的第一要务,就是不引人注目,越是看起来窝囊无用,紧要时才能发挥一击必杀的效果。”源五郎笑道:“今天让你开开眼界,为了证明身份,鬼藏愿意表演忍术,说吧!你想看什麽功夫?”
当源五郎把话说完,有雪立即浑身打颤,想要转身逃跑,却给源五郎不着痕迹地扣住肩头,无法动弹。而花若鸿也认真思考。
“这个……我听说日本国的忍者,都会一种土遁奇术,不知道是不是能让小子开开眼界呢?”
“土……土遁……那是什麽东西?”
黑色面罩下,有雪早惊得脸色发青,只恨逃命无门。而源五郎则贴在他耳边悄声道:“土遁麽?把它当成变相的活埋就成了。”跟着朗声道:“没问题,鬼藏说这是小事一件,你瞪大眼睛仔细瞧吧!”
见着源五郎的恶魔微笑,兰斯洛、花次郎哪会不晓得他的主意,纷纷在心中为结拜义弟提前默哀。
“救…………”
悲惨的雪特人还来不及哀求,源五郎微微一笑,举掌拍在有雪肩头,只闻“噗”的一声异响,空中尘土飞扬,地面裂开了一个圆洞,黑黝黝地深不见底,瞧下去甚是怕人,而有雪早已无影无踪。
“哇!太厉害了!这就是所谓一流忍者的实力吗?”目睹惊人神技,花若鸿无限赞叹。
“不错,凭着鬼藏的土遁术,这会儿功夫大概已经遁出暹罗城了。忍者最注重的就是隐藏身份,今天他为了救你脱险,不惜向你暴露身份,真可谓牺牲良多。”源五郎道:“这样,你愿意相信他了吗?”
“是的,小子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我一定要加紧练剑。等会儿鬼藏前辈回来,请让我向他致谢。”念及前辈深恩,花若鸿感动得落下泪来,却看见兰斯洛、花次郎两人,盯着深黑地洞,满面惊惧。
“两位前辈,为何面色如此凝重啊?”
“没……没什麽……鬼藏的功夫精进得太厉害了。”兰斯洛望向微笑中的源五郎,颤声道:“我们担心他现在不晓得被人遁到哪里去了?”话说到一半,已经被源五郎轻拍肩头,止住说话。
疑惑既解,花若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到屋外练剑;兰斯洛也声称有事,离屋外出。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两人离去後,花次郎道:“你的谎话其实破绽百出,就不怕那小子想一想之後,发现你的谎言吗?”
“关於这点,二哥你绝对要相信一件事。”源五郎笑道:“如果一个人蠢,不管你说什麽,即使事实明白地摆在眼前,他仍会地盲目相信。”
“人如果蠢,即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花次郎咀嚼话意,低笑道:“这话很有趣,除了若鸿小子,你的兰斯洛老大也是活生生的实例吗?”说罢,大笑出门。
“人如果蠢,说什麽他都会相信。”好半晌,源五郎摇头轻笑道:“傻瓜,我就是在说你呀!”
带着几分惋惜,源五郎对目前的发展感到莞尔。只是,在他再次沈思之前,下方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抱……抱歉……三哥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把我挖出来……我全身好像又被万马奔腾过去一样……”
“咦?不行吗?为什麽?”
离开众人栖身所,兰斯洛便匆忙赶往梅园。与石存忠的一战,令他信心大增,也更想获得比现在还强的功力,既然体内的真气只解封一成不到,那麽再多增加一点,效果一定会更好。
只是,这要求却遭到了主治大夫的拒绝。
“不成的,柳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内力是怎生修来,但是以你体内功力之强,短短时间内解封一成已经是极限,如果再多几分,承受不了的肉体会先行崩坏,非常危险。”
就算风华没有这麽说,兰斯洛也心中有数。自己现在虽能使用内力,提气运劲时大感精神健旺,但每当催运太急,如沸水般翻涌的真气,就会令胸口好生郁闷,早先与石存忠比拼内力,逼催太尽时,失控的真气在各处经脉急速鼓荡,要不是源五郎立即出手相救,说不定当场就炸成一滩碎肉。
“至於说自保,就柳大哥现在的功夫,应该也自卫有馀了,不是吗?”
“这个……”
石存忠并非无能之辈,相反的,在近十年的江湖新生代中,他绝对排得上前五名,换言之,能与他拼得不相上下,自己的武功就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要自卫,绝对不是什麽大问题。
但是,自己想要的不只是自保无虞,而是比那还要多上许多。想要不负此生,想要在这辽阔的大陆上大闹一番,创一番能令自己满足的事业,所需要的能力,绝对不只是单单自保而已。
自己体内的深厚内力究竟从何而来,兰斯洛实在弄不清楚。然而,仅仅能运用其中一成,就能挫败在江湖上名头响亮的石存忠,那麽倘使有五成内力能自由运用,要在这次暹罗城的比武招亲中大干一场,傲视群雄,决计不成问题。
打从下山之後,始终有志难伸的抑郁、对未来的徬徨、感觉到自己与源五郎和花次郎间的差距,这些情绪的累积,转化成一股拼命想提升自己实力的yu望。兰斯洛知道这样急速增强是危险的,但是因为过长等待而消失的耐性,令他不得不漠视那份危险,不顾一切地去抓住这个机会。
兰斯洛道:“如果是一般状况当然够啦,可是我和我的兄弟们比较倒楣,惹上的人也比较麻烦,那些石家的人,个个心狠手辣……”
“石家?”风华惊道:“是艾尔铁诺的石字世家吗?”
“是啊!那天追着我们的玩蛇变态,就是石家十三太保之一。”兰斯洛奇道:“咦?你怎麽会知道石字世家的?像这种事,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应该不晓得才对啊!”
说到这里,兰斯洛不禁有些赧然。与风华相处也有数日了,除了晓得她极通医道,对武术似乎也有几分研究,其馀的一切却毫无所知,别说家世背景,就连她到底是属於什麽年份的鬼魂都不得而知。话说回来,石字世家成立不过二十馀年,她既然晓得,看来变鬼的日子也不长,起码不是上千年的高龄厉鬼。
“那位玩蛇的先生,是十三太保之一?”风华喃喃道:“我不知道,那天柳大哥你动手太快,他未及两招就被你击败,我来不及辨认他的武功家数……嗯!他会用毒物,又缠蛇在身,那该是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了。”
比起刚才,这番话更叫兰斯洛诧异。像这麽三言两语,就从人物特徵、兵器、武功路数,判断出人物身份,这需要对当前江湖各方势力有相当了解,如果是源五郎或有雪,有这份见识不足为奇,但是风华……一个生长在封闭环境,连异性都未曾接触的纤弱少女……
另有一件奇事,风华双目早盲,与周围的接触只凭听觉与触觉,那日与石存和对战过程极短,她又怎麽知道其中经过?不只是这样,这几日与她相处,风华因为眼盲,平时习惯闭上眼眸,但对於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清楚得如同亲见,丝毫不输给明眼人。难道这也是鬼物的神通?
风华,这个栖息在沈家梅园的一缕芳魂,可真是事事透着古怪!
“石字世家财雄势大,高手如云,在大陆各地都有偌大影响力,如果惹着了他们,这样的武功确实是不够的。”风华细声道:“柳大哥,你是为什麽会和石家人结怨呢?”
谈到正题,兰斯洛登时抛开其他疑惑,耸肩答道:“哪还需要什麽理由,你看那玩蛇变态的阴险模样,就晓得他是坏人,物以类聚,石家的大票坏人要追杀好人,好人要想办法活下去,哪还需要什麽理由?”
他这段话讲得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论及自己这行人与石家结下的恩怨,谁是谁非,实在难说得紧,但无论如何,梁子总是结下了,照情形推演下去,和解的可能也甚是低微,横竖是当定仇家,把他们全看做坏人也不算过份。
“坏人……和好人……就是这麽简单吗?”风华幽幽自语,似乎有什麽事想得出神,兰斯洛不敢打扰,保持沈默。
“柳大哥,请把你的宝刀再借我一观,好吗?”
夯由来地,风华开口借刀,兰斯洛虽觉奇怪,但也不疑有他,摘下无名神兵,倒转刀柄递去。
这个男人,在他目前所说的话里头,有几成的真实呢?
柳一刀之名,是当前大陆上排名第一的采花淫贼。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就一个采花贼来说,他身上的气味太乾净了,并没有长期接近女子的脂粉味。而一个采花贼必修的轻功,他完全不会,以这样的武功,是不可能成为柳一刀的。纵然是,也仅是同名同姓而已。
但是,他也不是个会仅仅满足於自保的人。早上分别至今,还不满几个时辰,当他再次回来,身上的血腥味又浓了。那不单单是血的气味,还有一种悲伤、怨恨、遗憾的感觉附着其中,这代表,在厮杀中不仅是见血,更有了人命伤亡。
亡灵们对人世的种种羁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恨,透过鲜血而附着,形成了一股常人肉眼难见的怨血。吸收了这份怨血,这男人腰间的无名神兵,几乎是雀跃着期待出鞘,要在下一场战斗中痛饮人血。
能让它兴奋若此,险些就要跃鞘而出,早先杀伤的人命,必然不只一两个,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名。此刻,隔着刀鞘,那些被神兵囚禁其中的阴魂们,他们悲恸的呻吟与呐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本着只要有缘相遇,能医一人便医一人的医者胸怀,帮这男人治伤,增长武功,这本是好事。但因为这好事,又造成了二十多条人命伤亡,未来或许更多。假使自己视而不见,那日任由这男人伤发而死,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现在,这多出来的二十馀条人命,岂非有一半也是自己的责任?
唉……早晓得要救坏人并不容易,为何却连救一个好人也是那麽难?
夯由来地,风华长长叹了口气,兰斯洛正感奇怪,她已将宝刀抽出。梅林中本是幽暗森冷,隐约日光透过枝叶洒下,刀身荡漾出的,竟是一片血红色的凄艳厉虹,慑人心魄。
兰斯洛以为这是刚才血战後忘了擦拭,以致血迹凝留刀上,暗想等会儿要好好擦洗保养一番,却见风华将手掌平贴刀身,慢慢地抹过。
自知宝刀锋利无双,女儿家掌心柔嫩,这样摩擦过去,纵不见血也是好生疼痛,兰斯洛本想阻止,却又念及风华并非人类,这样的动作该於她无损,一时间也就住口不言。
“铮──”风华抚掌擦拭刀身,到尽头时弹指敲在刀尖上,进行着异样的洗涤,当这动作进行到第三次,刀身蓦地无风自鸣,声音尖锐急促,似乎对她的动作感到不满,同时,二十多点碧油油的惨绿萤光,彷佛脱出束缚,争先恐後地自刀身飞出,转眼间消逝无踪。
失去了战利品,神兵有灵,愤怒地尖鸣、震动,却给一双白玉无瑕的手掌镇住,不能有所表现。好半晌,当尖鸣声逐渐消失,风华还刀入鞘,递交给兰斯洛。
目睹了玄奇奥妙的一幕,兰斯洛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当风华将刀递来,迳自收回腰间。
“柳大哥……”
“怎样?”
“我……风华想再闻闻你的味道,你可以再坐近一点吗?”
兰斯洛忆起,风华曾经说过,喜欢自己身上一种彷佛森林的气味,後来回去询问,什麽是“森林的味道”?花次郎大笑说就是乡巴佬的土气,教人好生摸不着头脑。
谈得正重要的时候,突然说要闻气味,女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生前死後皆然。
“呃……好啊!”
移坐到风华身边,甫一坐定,一具如雪花般轻柔、又似寒玉般冰冷的身躯,轻轻贴靠入怀里。
依旧还是那个气味,像是与山林同在的赤子之心,自然、真诚、不做作而充满活力,当初自己就是相信,有这样气味的人不是坏人,才设法助他增长功力,难道这个判断有错吗?
这个男人武功极糟,难以判断他的家数来历,但那一身内力却骇人之至,强横霸道的程度,实为生平仅见,若有天心意识加身,立刻便是天位级数的高手。
而且,那与自由都市在经历上次魔震後,许多人凭空暴增的内力不同,这男人身上的内力,明显是有人长期苦练之後,转注於他,照内力的浑厚判断,时间不少於数百年,甚至可能破千年。
是什麽人肯做这样大的牺牲,将千多年苦练的内力转赠於他呢?能有如此渊源,想必这男人也是大有来历的吧!
轻轻抚mo这男人的脸庞,风华在心中勾勒出他的相貌,脑里更是思潮如涌。
如果使用读心术,很快就可以透视他心中所思,知道他所隐瞒未说的一切,只是,从过往许多悲伤回忆所得到的经验,自己已决定不再随意使用这种窥探人心的优俩了……
夯有察觉怀中玉人正想得入神,兰斯洛仍在烦扰着自己的武功。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刺激着皮肤,留神一看,是风华的长长黑发,如绢、如瀑、如云,贴靠在自己胸口,痒痒的、香香的,甚是舒服。
想想真是奇怪,她是个虚无缥缈的鬼物,这些感觉其实根本都该是幻觉,可是,偏生就是这样美好。
觉得这想法有些愚蠢,兰斯洛笑了笑。老头子说的故事里,女鬼不都是最擅长迷惑男人,然後吸取他们的生气、精血吗?或许真是这样吧!
“我说,风华啊……”
“柳大哥?”
“你的头发……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