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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八月十六日艾尔铁诺王国杭州杭州的总兵府里,钱继尧满脸不安,在室内来回踱步,焦急不已。他忠实的夥伴,赤先
生,在今天傍晚突然不告而别,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说来都怪自己利欲薰心,竟给这人面兽心的家伙蒙了眼,认为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而
与他合谋,干下这等错事。
绑架皇子,待事情闹至一定程度时,再佯作破案,救出人质,如此一来,定可大受皇帝
赏识,而荣升第一军团长之位。
这个计画看似周密壮大,但仔细一想,却无处不是漏洞,亏得这两个月没有走漏半点风
声,否则立刻便是连诛九族的大罪,想起姊夫平时铁面无私,律下极严,这事若给他知道,
那么……那么……
念及东窗事发的后果,钱继尧全身冷汗,涔涔而下,脑中不住求神念佛,祈求能够逃过
一劫,却全然想不出怎么解决这个困境。
“将军。”一名高阶的军官快步奔入,看来很是经历了一番奔波。
“怎么样,有他们的下落吗?”
“这……”军官面露尴尬之色,显是一无所获。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钱继尧口中念念有词,慌的没了手脚。
“将军,依属下之见……还是找个安全地方,去避避风头吧。”
他是钱继尧的心腹,对于上司这些日子的所为,一清二楚,照现在的情势看来,事发只
是早晚,再不逃便来不及了。
“说的倒容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地府。”
窗外传来声低语,跟着某种锁链式的奇形兵刃,破墙而入,将那军官拦腰斩作两截。
“什么人想行刺本将军!”
钱继尧抽出配刀,与敌刃一碰,火星飞溅,锁链兵刃倒旋而归。一个年轻男子,自墙破
处缓步走出,手臂一振,唰啦唰啦,兵刃回缠腕上。
“大胆狂徒,你……”
钱继尧气急败坏的喝问,在他看见来人的白色骑士服后,愕然终止,那是正式的军装,
而且,白色是艾尔铁诺第二军团的颜色,恰好与黑色的第一军团不睦。从这年轻人服色看来
,仅是随从一类的职务,但肩上的徽印,却清楚地显示,他的军阶比钱继尧只高不低。
有这等身分的人,为何还会是随从?钱继尧张大了口,想起了个驰誉西方国境的名词,
“四铁卫”。
那是四个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护卫,他们虽然厉害,但比起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根本
不算什么了,而依照传说,四铁卫绝不离开主子的身边,换言之……
一个充满威严的身影,缓步踱进大厅,衣衫如雪,眼眸若冰,金属面具闪烁着寒光,俊
朗的半边脸上,尽是令人坐立难安的笑容。
钱继尧脑里轰地一声,他认得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见着他。钱继尧
呻吟了出来。
“周大元帅!”
艾尔铁诺五大军团,各司其方,手握重兵,而其中战绩最少,年纪也最轻的一名军团长
,便是第二军团长,周公瑾。
第二军团管辖西方国境,该区与强大的绢之国,隔海相望,常兴兵灾,而该区蛮族常有
暴动,治安奇糟无比,是个被众人皆不看好的荒脊之地,没有几个军团长能稳坐位置,反而
战死任内的,比比皆是。
而打破这个不吉利的惯例,稳坐西方国境最高负责人之宝座的,便是现任军团长,周公
瑾元帅。
甫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发动袭击,将不肯归化的蛮族,歼灭一空,除了愿意投降的部
份人等,剩余的不是死,便是被逐出海外,而后,与绢之国名将司马仲达,发生数次激烈海
战,让对方从此心有所忌,不敢轻言犯境。
消灭了所有武装势力之后,这元帅一反前态地采取怀柔政策,鼓励当地种族通婚,嘉奖
文教,发展通商,与司马仲达击掌为誓,保证双边的和平,西方自此蓬勃发展,成了艾尔铁
诺中最安定的几个区域。
虽是出身王室,却与一般的贵族子弟不同,每次作战,公瑾亲临阵前,指挥大军,冲锋
陷阵,让整支军队士气如虹,成了罕见的常胜军。算起他出征总数,不过九次,是五大军团
长中最少的一名,但除了绢之国外,其余几场战争的敌人,都已经再也没有复起的可能了,
因此,他并没有缔造战绩的机会。
如此的实绩,令王室对之另眼相看,封赏不断,暗中却担心其功高震主,兼之手上实力
太强,随时有拥兵自重的可能,故而三个月前,明升暗降,将其调任闲差,公瑾索性辞官,
藉此机会游山玩水去也。
可是,公瑾一离职,司马仲达立刻兴兵来犯,当地爆发民变,将士拒不出战,诸多动乱
此起彼落,该处行政功能完全停摆,已成了无法之地了。
此事震惊朝野,三军将士、士大夫、商贾富豪联名为其抗辩,不下十数次,总人数逾百
万,照估计,大概再不用多久,公瑾便会接到皇命,官复原职。
而这么一个大人物,竟无缘无故出现在此,更糟的是,姊夫与他互为政敌,两人明争暗
斗已久,今日他的到来,无疑是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钱继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罪。”无视于钱继尧的惊惧,
公瑾冷笑道。
钱继尧吓的跌坐在地,原本还期盼对方不知道这件密事,哪知道公瑾一开口,便掌握了
全盘优势,让他除了跪地求饶外,再没别的事可做。
“本帅旅经此地,听闻殿下被歹徒所劫,明查暗访多日,终于给我抓到你的罪证。”公
瑾沉声道:“还不快招出殿下的所在,要是殿下有丝毫损伤,你万死不足赎其罪。”
“在……在西首兵器库的暗窖里,这是钥匙。”
颤抖着声音,钱继尧自动将钥匙交出,蒋忠接过,跑去释放人质。
“元……元帅……,下官亦是遭奸人所惑,我……”
钱继尧自知这罪刑太大,只怕还得牵连亲族,倒也不敢开口要求饶命。本来逼虎跳墙,
人到绝境,恶向胆边生,但想起传说中,公瑾出神入化的武功,他又哪敢妄动。
公瑾却是笑了,白皙的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意,缓声道:“我也认为这事并不单纯,
背后定有他人策划,若你肯供出主谋,或许我可以法外施恩……”
钱继尧匍匐在地上,看不见公瑾的脸色,只听他语气转为和缓,似有一线活命希望,可
是,说起来,他与赤先生都是犯案者,主谋……哪来的主谋……
“元帅,您所谓的主谋……”
“你不过是区区一名军长,如何有能力犯下这样的大案,定是受到上司指使……”
乍闻此言,钱继尧如遭五雷轰顶,恍然大悟,他已是军长,再往上追溯,那身为第一军
团长的司徒星霜,定是责无旁贷,公瑾的意思,便是要他作假供,诬陷姊夫,乘机除去这眼
中钉。
内心受到罪恶感、活命yu望的反覆激荡,钱继尧迟疑不决,他颤声道:“是不是只要我
供出主谋,就能活命……”
“主谋既是你上司,那你也是身不由己,值得同情,我会在陛下面前求情,对你从轻发
落……”
公瑾轻描淡写的几句,瓦解了钱继尧的心防,同时也暗示了,决不接受其他人选的“主
谋”。
在“愿意放弃一切,只求能够保住一命”的心情驱使下,钱继尧颤抖着手,挥笔写下了
供词,供称所有的一切,都是受到司徒星霜的指使下完成,自己虽不愿意,却是无计可施。
“这是供词。”钱继尧呈上纸张,整张脸胀成猪肝色,显是承受了巨大的罪恶感。为了
保存一命,他签订了恶魔的契约。
“很好,写的不错。”公瑾满意的点点头,手方落下,钱继尧已给远远的击了出去,撞
塌梁柱,口喷鲜血倒地。
“你!”钱继尧惊怒交集,想不到对方这样反脸无情,一经事成,立刻过桥抽板。
“不用讶异,这是很正常的结果,有了这纸供词,我还要你作什么。”
公瑾摇摇头,似是嘲笑对方的愚昧。
钱继尧“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他胸口中招,两排肋骨俱给震断,倒插内脏,已
是致命伤。死亡当口,神智一片清明,猛地想通一切,暴睁双眼,挣扎道:“原来……原来
所有的事……都是你在策划,赤先生只不过是……”
是的,虽然不是战争地带,不必特殊戒备,但皇子出巡,身边携带的护卫,岂是泛泛,
若非公瑾亲自出手,凭赤先生手底的实力,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而皇子被劫,这又是何等大事,想要在各方严密搜查下,丝毫不露破绽,这等高难度的
策划,也只有公瑾才能办到。
“自然是我了。能够想通这些,你死的不算冤。”公瑾微笑说着。
隔空一指轰碎了柱子,巨大的花岗岩纷纷而落,砸在快咽气的钱继尧身上,登时丧命。
“元帅,殿下救出来了。”蒋忠侧身让开。
一名长相十分清秀的男子,出现在厅口。虽然神情有些疲倦,却是毫发无伤,眉宇间有
股精明达练的丰采,亲和而不失威仪,确是一副天皇世胄的尊贵模样。
皇子拱手施礼,感谢道:“多谢元帅相救,孤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奏请父皇,大大的
封赏。”
公瑾冷笑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说罢,反手一掌,打碎了皇子的头颅。
蒋忠侍立一旁,脸色半点没变,似是早知有此变局。
“司徒星霜谋反,挟持皇子,我们不及相救,皇子已遇害,党羽钱继尧写下自白供书后
,畏罪自杀。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你明白吗?”
“末将明白。”
对蒋忠做了些交代,公瑾点了点头,负手沉思,皇子、钱继尧俱已身亡,此事疑点虽多
,却从此死无对证,只要一切依计画进行,仅凭这纸供词,司徒星霜见不着明年的中秋了。
这皇子为人颇为精明,甚得圣眷,又与自己不睦,日后诸皇子争位,大是个麻烦,这与
自己所绘制的未来蓝图不合,早应纠正,只是未有适当时机,才多年隐忍不发,今次一箭双
雕,利用他的死,扳倒司徒星霜,除去两个心腹大患,日后当可高枕无忧,静观艾尔铁诺国
势的变化了。
“唉!好的敌人,又少了一个。”
遥望明月渐沉,公瑾颇为寂寥地,慨然长叹,话意是真?是假?只有本人方知。
黑无常虽然是杀手,职业道德却还不坏,收拾了兄弟的尸体,竟然还将赤先生一并带走
,省去不少麻烦。
也许是知道技不如人,黑无常并没有为兄弟报仇,其实,身为一个杀手,早就已经有所
觉悟,随时随地面对死亡。
兰斯洛没有拦阻他们离开,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只是由死至生走了一遭,看见周围都是
死尸,不太想再杀人,如此而已。
枫儿止住了眼泪,默然目送那个男人离去,自此之后,他还会这么继续错下去吗?枫儿
不知道,只是,这些事情再与她无关了。
“阿红……”小草轻声唤道。既然知道了真名,就没有理由再叫她枫儿了。
“不!”枫儿摇头道:“我是枫儿。”
小草会意,比起“阿红”,这个女子宁愿选择“枫儿”这个身分,这种心情,与自己不
是很像吗?
“呃!我们……该想个办法出去吧!”兰斯洛通红着脸,很尴尬地说着,一直相处的两
个同伴,都有了巨大变化,让他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小草也就罢了,反正早就打闹惯了,只不过要换个角度,把她当成女孩子而已。
枫儿就麻烦了,原本的宠物,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大美女,更糟的是,那健美的胴体,
一丝不挂,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发觉兰斯洛感到不适,枫儿哑然失笑,当兽人当了这么久,早已习惯裸身,突然说要穿
上衣服,还真是不习惯。随便弄了套衣衫穿上,反正洞内死尸这么多,要剥套衣服,那还不
简单。
枫儿看了看周围岩壁,道:“我带你们上去吧!”
岩壁不算太陡,全身武功已复,依这等地势,根本困不住自己,要带两个人飞驰,有点
麻烦,但既然黑无常都做的到,自己没理由不行。
“且慢上去,我想确定点事情。”小草笑道。
既然到了宝山,岂可空手而回,不好好钻研一下,还真枉费了今晚这番折腾呢!
“你还要做什么,快点上去了。”
“寻宝啊!我们来这里,不就是来寻宝的吗?”
“什么!找到宝物的藏匿点了吗?这个好耶!”
小草俏皮一笑,向赤先生原本立足的高台跑去。听到有宝物的兰斯洛,就像是见了胡萝
卜的兔子,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枫儿不发一言,紧紧跟在后头。
岩壁给炸塌了,几面旗子,绣着不知名的怪兽图形,依照特殊的排列,参差插在周围壁
上,果然是东方仙术的阵型。
“很有意思的排法,是照五行生克的方位,不知道阵法的名字叫什么?”
小草侧着头,仔细端详,这阵法已给她暂时消掉,作为法器的旗帜,此刻也如废物一般
,但是,还是可以从中学点东西的。
神仙术是种很罕见的派系,想要见到优良的范本,并不容易。小草好学成癖,一看到这
阵型,不禁入迷的揣摩起来,想要推算出阵势运行的法门。
“喂!不是说有宝物吗?在哪里?在哪里?”兰斯洛四处张望,搓着手掌,一副猴急模
样。
不知是雷因斯·蒂伦的治愈圣力,果然名不虚传,亦或是这人的新陈代谢能力举世无双
,兰斯洛完全忘记自己不久前重伤垂死,充满活力地连跑带跳,十足一个淘金客。
“别着急,宝物这种东西,是不会莫名其妙掉出来的。”小草笑道。
灵窍开启,得到进化的不只是身体,彷佛连心也换了一颗新的,或许是明白了母亲的遗
言吧!小草觉得心里自信满满,敢放大胆子,去争取一些以前不敢触碰的东西。
圣光封印、十方血囓阵都已被解除,雷峰宝藏处于千年以来,首次不设防的情况。既然
老天爷让他们来到此地,又让自己得此异能,误打误撞地解了所有守护魔法,那么冥冥之中
,可能早就注定了,他们是天命的得宝之人,无须再多作顾忌了。
小草走向岩壁,把手放在璧上,闭上眼睛,用气去探索岩壁后的东西,发觉不对,便再
换个地方,就这样重复这个过程,试探了八九处地方,最后,停了下来。
“就在这面石壁后面了,可是,要怎么打开呢?”
那面石壁没有半点缝隙,并非设有机关,而是由石块崩塌所形成的巨壁,看来,可能是
周围石壁遭到大力轰碎,将这里堆堵了起来,感觉上,的确像是埋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麻烦来了,面对这小山堆高的石块,兰斯洛、小草不由为之一愣,一般人是绝对
无法移开这些东西的,至少兰斯洛做不到,小草的异能,虽然能消除一切的魔法力,但却无
法搬移重物,派不上用场。
“这要怎么办,我的zha药用完了,你的呢?”
“早就全部给你了,哪还有剩。”
“让我来试试。”
一直闷不吭声的枫儿开口了,她抛去了适才随手捡来的剑,在尸体堆中来回找寻,取了
把材质较好的剑,摆出突刺的架式,沉声道:“旧时的武功,我不知道还记得多少,你们让
开一些,免的给误伤。”
在当初被敌军所擒的时候,因为忌惮她武功太强,曾挑断了她的手筋,这也就是手腕上
两圈红痕的由来,但是,生死花除了让人脑部退化之外,以强化肉体而言,反而大有助益,
能将旧有伤患完全修复,故而蜕变完成的枫儿,身体的强韧度,只有更胜昔日。
甫一提气,澎湃的真气,如怒海狂啸,自丹田急速奔流于全身各处,势道之猛烈,连枫
儿自己都吃了一惊。
将真气缓缓导于剑上,剑刃倏地亮了起来,嗡嗡作响,逐渐转为通红,她旧日所修的武
学,与紫钰的焚城枪法颇似,都属于炎系武学,一经催运,周围两丈之内,都能感觉出那股
热浪,这也是为何要找一柄材质较好的兵刃的原因,否则高温之下,还不待剑刃挥出,整柄
剑早给熔成废铁。
“小心了,大家后退。”
长剑忽地急转起来,如同柄锋利的锥子,配合上足以熔石化砾的高热,枫儿整个人化作
一团火旋风,向石堆钻了进去。
“轰隆轰隆”震天连响中,巨石堆发生连串爆炸,拳头大小的碎石块,给轰的满天都是
,纷落如雨。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不过给打几下而已,不要叫成这样,乱没男子气概的。”
兰斯洛抱头哀号,他虽然躲在远处,但还是给落石打了几下,眼冒金星。小草给兰斯洛
护在怀里,半点擦伤也没有,好整以暇地开着玩笑,她既已回复女儿身,自然有她当女孩的
好处,要是以前,早给兰斯洛一脚踹出去,说“身为小弟,有为老大挡石头的义务,勇敢的
挨砸吧!盾牌。”
“还好没有别人在这,否则一定给砸的头破血流。”
“是有别人,只是没有别的活人而已。”
不过,也真奇怪,算算时间,外头也该天明了,雷峰塔闹了这等的大事,怎地没有半个
人下来察探,莫非有什么事也闹在外头。
爆炸声停了,枫儿一声鹰唳,飘身而退,原本的石壁,给开出了条长长的甬道,恰容一
人通行的宽度,煞是吓人。
“真可怕,你怎么不去专门给人拆屋,稳赚的。”兰斯洛喃喃道,他因为刚才给石头砸
中,颇有怀恨,不给枫儿正面评价。
“别理这傻子,枫儿,跟姊姊进去。”小草牵着枫儿,快步走了进去。
见到枫儿展露的功力,小草暗喜在心,枫儿的武功,比她预期中还要高的多,对于未来
自己的某些计画,可以说是多了个无法替代的好帮手。
枫儿给小草挽着手,没有抗拒,她从以前就不喜欢跟人有肌肤接触,就算对方是女的也
一样,但是既然是小草,那便不同,对她而言,在如今的世上,兰斯洛、小草是她仅有的亲
人了。
变回人类身体,回复原本年龄的枫儿,看起来比小草还大上几岁,但彼此这样叫惯了,
却是谁也没有要改变称呼的想法。
走道的尽头,是一堆古怪图形,枫儿给一股柔韧的力网阻住,化消了所有力道,再前进
不了半分,故而到此便停了手。
“后头应该是空的,只要解除了封印,就可以进入。”枫儿做了补充,在她看来,那层
力网似是魔道之术,与武功无关,接下来,就交给小草来判断了。
壁上的图形,是神话时代的古文字,倘若不是相当有水准的学者,或是高深的魔法师,
是认不得的,当然,对小草来说,看这文字便像吃饭般容易。
小草大略看了看,一脸的古怪,说道:“唔……是太古时代的文字,嗯……怎么会用这
种咒语,设封印人的脑筋,一定不正常。”说完皱着眉头,退开至三丈之外。
枫儿会意,也跟着后退几步。
小草扬起手臂,朗声颂道:“解除千年的封印,打开通往禁忌的道路,继起宇宙继起之
生命,西哩哗啦轰通夸妈,我是你妈妈,奉阿里巴巴之名,芝麻开门。”
话声方落,后头响起了一阵爆笑声,是刚刚感到的兰斯洛,听到了这不知所云的咒语,
笑倒在地。
石壁上,产生了一圈圈的波动,犹如水面生波,跟着,打开了一道两丈见方的石门。
浓密的黑雾,恍若实质,迅速自洞口冒出,一接触外界,立刻幻化出种种鬼魅魍魉之形
,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枫儿眉头一皱,第一时间移至小草身前,严密护卫,小草有些感动,轻拍了好姊妹的肩
膀,笑道:“先别忙。”手一挥,祭起异能,所有的鬼魅,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枫儿见状,皱眉道:“是魔气。”
凡是修炼魔功者,身上通常都会散发着妖气,若是功力极高,转妖为魔,可以散发出魔
气,这已是魔族中难得的好手。随着修为越深,气的纯度也越高,能够高到足以产生幻化,
变出种种低阶妖物,那本人的修为之高,已经是难以想像了。
对人类而言,远自九州大战以前,“魔族”这个名词,便是种种不祥、恐怖、怨恨的代
表,枫儿不希望亲爱的小姐,与之有所牵连。
“是啊!很强吧!这可是某位历史名人的陵墓喔!”小草浑无所觉,微笑道。
三人小心地步过了洞壁,准备面对著名的雷峰宝藏。小草尤其兴奋,她有种预感,自己
即将接触的,将会是一段尘封数千年的秘史,足以将整个人类颠覆过来的大秘密。
点亮了火摺,能看清周围的景物,石壁之后,是间狭长的石室,而在石室的尽头,有道
模糊的身影,端坐石床上,相距约五十丈,有些看不真切。
但是,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甫进洞门,一股沉重无比的王者气息,恍若实质,扑天
卷地而来,立刻压的三人喘不过气,就连武功最高的枫儿亦不能幸免,连提了几次真气,郁
闷的感觉却越来越重,彷佛只有俯身下拜才能顺气。三人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
惊骇之意。
连兰斯洛这般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股慑服力,疑惑的问道:“是什么人的陵墓,有
这等派头。”
小草心中再无怀疑,缓声道:“魔族君主,大魔神王,铁木真。”
枫儿呆了一呆,饶是她冷静过人,乍闻此名,还是当场呆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兰斯洛的反应却很奇怪,只见他收起戏谑的表情,神情肃穆的连叩三个响头。
这反而把小草弄呆了,对人类而言,大魔神王代表着杀戮、死亡,是罪恶的化身,而铁
木真这个名字,更是魔中之魔,不管是什么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神情紧张地摆出戒备的
架式,像枫儿这样,那是正常的反应。
这位魔王的一生,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事实上,对魔族而言,这名字也是个禁忌,自从
魔族退回魔界,几个首领就联合发布了箝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提到,违者杀无赦,所持的理
由,似乎是,因为他败给了人类,是魔族的耻辱。
那么,兰斯洛的反应,又是该怎么解释呢?这个“本大爷”的个性几乎是狂妄自大了,
偶尔谈论到史上的成名英雄,他都嗤之以鼻,再不然,就是“虽然肯定他的作为,但本大爷
也做的到,没什么了不起”,从未见他对什么东西表示敬意,又怎会如此尊崇这个魔王呢?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拜的是什么人啊!”兰斯洛磕完了头,小草疑惑问道。
“知道啊!老头子曾说过他的故事,铁木真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我拜他几拜,
瞻仰一下,也是应该。”兰斯洛一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回答。
小草疑云满胸,兰斯洛的老师,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观点,莫非,是知道了那一
段失落的历史……
枫儿担心石室中伏有机关,默默向亡者祝祷一番,将剑收起,趁那两人还在说话,独自
向前探索。
火光辉映之下,枫儿发觉石室的两边墙壁,全都密密麻麻的写满文字、图形,好奇心起
,凑近看了看,才瞄了两行,不由得惊呼出声。
“什么事?”
“枫儿你没事吧!”
兰斯洛、小草听得惊呼,也是给吓了一跳,忙跟过来,发觉枫儿的眼光牢牢盯在壁上,
也跟着看过去,一窥之下,登时如遭雷殛,一齐惊叫。
石壁上,凌凌落落地放,着些奇怪东西的碎片,碎丝带、断成两截的法杖、圣灵石的碎
块、某种刀剑的一部份……约莫八九样东西,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可是,尽管已是废物一堆
,三人依旧可以感受到,那些非同小可的残留气息,足见当年的威力。
特别是小草、枫儿感觉最为强烈,出身魔法世家的小草,一眼就可以肯定,那裂作两段
的琴弦,只要稍加接复,便是难得一见的魔曲乐器。就算是那些已成粉屑的精灵水晶,只凭
那残存的圣光,已是一级的伏魔至宝。
枫儿浸淫剑道多年,也曾换过多柄上好名剑,却从未看过如此清澈冷冽的剑光,只要将
这碎片投炉重炼,必是绝世神兵。
在旁边的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孤峰血战,击杀敌人多名,留其兵器以为念。”
只用“敌人”,却不说“强敌”,留言人睥睨天下的遗意,狂的令人无法置信。
小草约略看的出这些物品的来历,也就是因为看的出,她苍白着脸,喃喃道:“十二强
者,是十二强者。”
在九州大战中,有一些绝顶高手,与魔族激烈抗战,他们分别在武道、魔法上,有卓越
成就,这包括了名声最响的“二圣、三贤者”在内,与另外几名正道、邪道的高手,共有十
二名。
他们在大战中有着卓越的贡献,为了抵抗魔族,这些人一一牺牲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
之中,为了纪念,后世尊称为“十二强者”。
十二强者的记录,存在于不少典籍之内,小草就对每个人的事迹耳熟能详,但却有点疑
惑,在当时,与这些人齐名的高手并不少,对战争的贡献相若,彼此的修为也相近,为什么
只有这些人被列为十二强者,而且,那些未被列名的人,居然半点抱怨也没有,这与素来好
争名的人类社会不符。
再者,十二强者的各场战役,典籍上清清楚楚,但是,对于每个人战死之役,却语意不
详,匆匆一笔带过,甚至没有记载,从这里面,小草已经嗅到不寻常的气味了。
对于这段疑似遭到窜改的历史,小草曾有种种推想,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无怪当年三贤者诛杀天魔后,落落寡欢,从此未再提起相关的一言半语,因为,当年参
与诛魔之役的,不是三贤者,而是十二强者全数动员,经过一番血战,九名强者全数阵亡,
三贤者只是其中的幸存者。
三贤者是何等人物,余下的九名强者,能与之并列,足见彼此修为相差未远,单只是西
王母、龙骑士,便已是旷世难逢的绝顶高手,何况其他,这十二个人中,随便挑出六个人,
只怕已足够将如今的风之大陆,掀去半边。
可是,这许多高手联手,合攻一人,居然还落了个惨胜的结果,十二强者给击杀九个,
仅有三贤者能全身而退,这固然可以看出三贤者的高明之处,那么,缔造出这种战果的人,
又是何等的伟大啊!
史书对那一战的记录,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可看出当真是惨烈无比,直让天为之哭,
遥想昔人风范,小草不禁神往,不管铁木真是多残忍的恶魔,只看他以一敌十二的豪气,便
足以气盖千古,不朽于青史了。
往左看去,又是一段文字。
“铁木真得挫众敌,尽窥诸门杂技,虽未足与议也,后世小子习之,亦足以建功立业,
成一方之雄,兹将战中所见录下,尽绘于左。”
后头,便是连篇文字、图形,例如说,“焚城枪法,龙族武学,刚猛迅捷,交战半日后
,分其心神,破招杀之。”跟着,便写着“尽破焚城枪法一百零八式于此”,画出图案,写
明此招厉害之处,如何修练,又要如何破解,每一处皆注解仔细,俨然就是一套综合秘笈。
一幕幕的解说,看的人眼花撩乱,小草不通武学,却也知道这是无上瑰宝,而最后面几
篇,则是写了几个已然失传的强力魔咒,自然也附了怎样修习,如何与签订契约的法门,看
的小草眼发异彩,舍不得移足。
眼见两个人皆如疑如醉,兰斯洛暗暗好笑,他武功、魔法皆不成,这些东西对他而言,
诱惑力不至于太大,随意漫步,想找找看三贤者的武学,哪知从头到尾,数十项绝学,就是
没有与三贤者相关的资料,只是在左面最后墙壁,写着:“三贤者未死,其技当不至失传,
无须重抄于此。”
兰斯洛心想,这铁木真也是个怪人,居然担心对手给他杀了之后,一身武功就此失传,
还特别将这些功夫抄写壁上,遗留世人,当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可是,也真奇怪,一个垂死之人,会有能力写这么一大堆东西吗?精神未免也太好了吧!想来,定是双方激战之后,铁木真给打成重伤,躲于此地,三贤者随后追到,因恐逼虎跳
墙,遭他绝命反扑,索性以咒术封起洞门,候其伤发而亡,而铁木真内力深厚,不至于立刻
毙命,咽气前留下了这许多东西。
看完左边,兰斯洛迳自步至右方,细观起来,那只有一堆文字,不见图形,唯恐有字不
识得,硬是把沉迷在魔法中的小草给拖了过来。
“余受叛徒暗算于先,复力战十二强者于后,神枯力竭,行至此地,气血沸腾,不克自
制,即当大归,憾有未了心事数件,故留书于壁,以传后世英杰。
入此室,拜吾遗体八十一,起出天魔古经,即为我魔族第三十三代大魔神王,持历任魔
主加护,光我魔族,魔照天下。玉盒内藏魔血三滴,九天冰蟾一只,习我天魔功者,饮魔血
通九大经脉,杜绝后患,后可依法修习。九天冰蟾,疗绝症,化万毒,夺天地之造化,望后
辈善珍使用。
余误杀挚爱,心如死灰,苍天戏弄,更无生趣。毕生学武,所为何事?能与天下英雄生
死一博,畅然快哉,不枉此身矣。生为帝王,死于沙场,马革裹尸,亦得其所,环顾前尘,
叱吒风云,尽握人间兴衰无数,铁木真此生无怨。
死时方悟,世间浮华,到头皆空;皇图霸业,难了恩怨,付之一笑,消于尘土,不过蝼
蚁等闲事尔。纵有盖世武功,通天权势,难挽五百载光阴,毕生遗憾,难悔当初。
铁木真绝笔”
原来是遗书。
惊人的事实,又爆发一项,从遗书内容得知,在力战十二强者之前,铁木真已受暗算,
负伤在先,之后又与十二强者大战,尚有如此战绩,铁木真一身的修为,非独空前绝后,简
直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了。
看来,这位魔主的一生,也是多彩多姿了。“误杀挚爱”,不知是怎样的一段爱情故事?“苍天戏弄”,又是怎样的戏弄法?他武功盖世,权势通天,却惋惜难挽回“五百载光阴”,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最令小草感到不解的,是最后的那一句“难悔当初”,这是什么意思?
既是后悔,一般人只说悔不当初,何来难悔当初,他难悔些什么?这一切,只怕随着他
的长埋荒冢,而永成谜题了。
小草沉吟未果,却发觉一旁的兰斯洛,满脸兴奋,高声笑道:“九天冰蟾,九天冰蟾啊!紫钰小姐有救了。”
这句话点醒了小草,要医治紫钰的病,非九天冰蟾不可,此物世间难寻,便是杀入魔界
王城,也未必能找到几只,哪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竟会在此发现,紫钰生机有望了。
放眼四望,看不到什么特殊的布置,可能要如遗言中所说,对其叩首八十一,方能发现
,这是所有前辈高人,爱用的怪僻。
兰斯洛、小草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每走一步,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便越益加强,
令人喘不过气来。因为不敢侵犯遗体,所以两人在相隔十丈之处停下脚步。
前头摆放了一张石床,石床之上,是一套巨大的黑色铠甲,瞧不出是什么材质,颜色黑
漆漆的,一层奇异光泽通体流动,彷佛有生命一般,绝非凡品。盔甲上破损多处,布满了多
种兵器的伤痕,可以看的出那一战的激烈,特别是头盔上的大裂痕,尤其怵目惊心,而胸口
的一个大洞,由前胸透至后背,说不定便是致命伤。
而在盔甲之后,令万物俯首下拜的威严气息,恍若千斤大石,让所有接近的人,如遭法
术定住一般,给压迫的动弹不得。
“是黑魔铠。”小草低语道。
铁木真在继位的当天,穿戴上了魔界名匠隆·贝多芬打造的无双铠甲“黑魔铠”,此后
一生未有脱下,也因此,无人得知其真面目究竟为何?
可能是觉得死了还穿铠甲,是件累人的事,所以铁木真在死前,还是卸下了这身戎装,
把覆盖他多年的黑魔铠脱下,整齐地放在身前。
两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人死已近两千年,却仍能散发如此气势,何况是生前,这么
一想,对于他那不可思议的修为,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铁木真老前辈,我不是魔族,所以也就不必称你叫陛下了,后生小子兰斯洛,这厢有
礼了。”
兰斯洛虔诚的合掌揖拜,他个性便是如此,虽然说对方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也不必在那
边掉书包,直接说便可以了。
小草明白兄长的个性,只看他把“本大爷”改成了“我”,甚至还自称“后生小子”,
就知道他对铁木真的确是很尊敬的。
“你的天魔功,可能很厉害,但反正我不想替你光大魔族,无功不受禄,也就不练了。”兰斯洛轻描淡写的说着,把可能以令他无敌于天下的盖世武学,不当一回事的推开。
“但今天为了救心上人,就借你的九天冰蟾用用,您老人家英雄一世,该不会跟我们后
生晚辈计较这些小东西吧!反正您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也没半个客人来,今天我们来陪陪您
,您就把东西当作见面礼吧!”说完,神情肃穆,开始磕头。
小草听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家伙真是标准的山贼个性,连死人的便宜也占,倘若
铁木真死后有知,拜他遗体的竟是这种无赖,铁定会气的跳起来,拔剑追杀兰斯洛。
八十一个响头磕完,兰斯洛站起身来,发觉四周并无异样,怪叫一声,哭丧着脸道:“
有没有搞错,死了还晃点别人,骗人家磕头,这魔王真是恶到极点了。”
话声方落,一个石台,缓缓升起于面前。石台之上,放了一本手卷,一个玉盒,兰斯洛
凑近观看,发黄的手卷上,写着“天魔古经”四个黑字,看来甚是古老,不知多久历史了。
玉盒中,一个小磁瓶,一只通体碧绿,眼睛朱红的玉蟾,笼罩在一层淡红色的光罩之下
,稳稳放着。
“九天冰蟾!”兰斯洛大喜,伸手去拿。
“不可。”小草出手拦阻,说道:“九天冰蟾,与外界大气接触,一刻钟内立刻失去作
用,化为轻烟,所以必须以真气化罩来收藏,你现在取出,还来不及送到,东西就没了。”
“那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把紫钰姊姊带来,就地服用吧!”
兰斯洛有些遗憾地放下手,瞥见旁边的天魔古经,眼睛滴溜溜的打转,脸上浮现了邪恶
的笑容。
“你……你不是说不想练的吗?”小草惊道。
“哎呀!只是看一下而已,不算练,你不要妨碍我纯洁的求知欲。”
小草嘴上说不要,却没有认真阻拦的意思,也很想看看,这天下第一武学,到底是什么
模样,同时,也可解开所谓的天魔经之谜。天魔功,是魔族至高无上的武学,历代非王族不
传,让魔王的血统,永远称霸于魔界。
天魔功,记载于天魔古经,而其中,有条神秘的传说。据说,若是从抄录本,或是后人
口述,而修习天魔功,功力虽高,却永难修成最高境界“太上天魔”。
只有每一任的大魔神王,能够直接从天魔古经依法修练,是以古经仅传继位者一人,也
是大魔神王始终能统御群魔的理由。
到底古经里面,有什么不同点呢?那个修成最高境界的诀窍是什么?这是千古以来,魔
族的一大谜团,魔族固然好奇不已,便是其他的各种族,也曾有过无数推测,而这个秘密,
马上就要揭晓了。
解开束书的丝带,兰斯洛打开了第一页,当两人看清了里面的字,不由得面面相觑。
第一页中,一行血字,看来怵目惊心。
“欲修练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为交换。”
小草叹息道:“原来如此,这是所谓的咒禁武学。”
天地间,有某些物品,受到某些诅咒的缠身,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在最短时间内
,完成个人的理想,然后让宿主遭到生不如死的命运。
这类的东西,在魔导士的世界里,常有所闻,有许多不肖术者,藉着这类的魔器,来完
成自己的私欲,但后果往往都是很悲惨的,与恶魔签订契约,无异与虎谋皮,最后当然不得
善终。
“这就是天魔经的秘密了,无怪非经书在手,不能修练最高境界,原来是这等因由。”
“仔细想想,魔族的大魔神王,好像没几个是寿终正寝的,真是悲哀。”
“这种武功,就算能练到天下第一,我也不要。”兰斯洛摇头道。
的确,就算武功无敌于天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诅咒反噬,这种胆颤心惊的日子,
只怕是生不如死,纵使权势再大,也没有意义。
这可能是上天给人们最大的一个玩笑,让你在一段时间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告
诉你在多久以后,你的生命将要终结,这样子的生活,你要不要。
无疑的,兰斯洛、小草是不要的。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样的人,会去练这种功夫。
很惋惜地合上经书,重新放好,兰斯洛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看往黑魔铠的背后,一副跃
跃欲试的模样。
“怎么样,现在,历史的谜题,只剩一个了。”
“这样很不道德,人家会生气的。”小草严词推拒,眼中却闪着狡狯的笑意。
铁木真的真面目,也是一个大谜题,今晚已经解开了这么多疑团,如果留下这一个,总
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怎么样,做不做?”早就看穿了小草的动摇,兰斯洛笑道。
“嗯……他老人家英雄一世,我们只看一眼,他应该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果然有
其兄必有其弟,小草把某人的无赖学了个十足,标准山贼个性。
默默祝祷了一番,大意是“不要见怪,反正您老人家是英雄豪杰……”之类的话,两人
蹑手蹑脚,很小心,却又不约而同的绕到石床后方,快速一瞥。
原本打算只匆匆看一眼的,却在瞥见之后,目光给牢牢定住,再也不能移动半点。如果
说入洞以来,一切的东西都让他们震惊,那么,在这一刻,所有震惊,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对于铁木真的身分,一直以来众说纷纭,隐居千年的老魔、来自天外的怪客、由咒禁法
所苏醒的怪物、太古魔法所造的特殊生命体……,真个是千奇百怪,一般来说,人们都相信
,铁木真的面目、身体,定有不能见人、狰狞丑恶之处,否则何须终生穿戴黑魔铠,不敢现
面。
可是,没有一种说法,曾经想到,黑魔铠下的真相,竟是这样。
在石床之上,大魔神王铁木真,身体无半分腐朽,神情安详,犹带半丝笑意,端坐床上
,彷佛只是深深的睡着,而非死去。
这个名震千古的魔王,看起来浑无半点怕人之处,除了顶上的一只角外,全身与一般人
类无多大分别,纤弱的膀臂,和巨大的黑魔铠一比,显得额外瘦小;苍白的脸孔,虽不算是
英俊,却也是白净清秀,让人看不出,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等高的能为,开疆拓土,
缔造魔族不朽的传奇。
但这并不是令兰斯洛、小草吃惊的理由,让他们深深为之震撼,无法发出一言半语的,
是眼前的这具身体,不是什么“老前辈”,而赫然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不会错的,虽然因为经历许多沧桑,让他的脸庞看起来显得老成,但那瘦弱的身体、表
情里那股未脱的稚气,清清楚楚的让每个人知道,铁木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不,不该说是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认真来说,根本就只是个孩子,应该还天真的
欢笑着,悠然不知世间愁的年纪。
无怪三贤者不愿提及此事了,他们乃一代宗师,不愿如所谓的人类正史,信口雌黄,可
是,他们又哪里说的出口,合十二人之力围攻的,竟只是名孩童,就是大胜又有何光彩,更
何况胜的如此惨烈。
回忆史册中的记载,铁木真在位仅有五年,这么说,他继位时才不过八、九岁而已,难
怪他要藏身黑魔铠,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免让部下心生轻视之后,有不轨的意图。
这样的谜底,两人不禁怅然若失,比起铁木真堂堂正正,以一敌众的光明作风,人类史
上的英雄、贤者,居然要事先暗算,再群起围攻,事后又歪曲事实,抹煞对方的存在,实在
是太卑鄙了。
当然,那时的情况,并不是单纯的较量技艺,而是形如两军交锋,一切以得到胜利为最
终目的,在“兵不厌诈”的大前提下,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许的,所以十二强者并没有做错。
这些小草也明白,可是,尽管理智这么告诉自己,她还是无法从那股自我嫌恶中释怀。
“好过份,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啊!”想起当初的那场血战,这孩子是怎么样的拖着伤疲
的身体,周旋于十二强者之间,试图开出生天,小草就有种想掉泪的冲动。
兰斯洛的心里,又是另一种心思。照年纪来算,他较铁木真年长八九岁,而后者早在十
岁之前,便已天下闻名,成就一番大事业,十五岁前,已是打遍世间无敌手,相较之下,自
己实在太没用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有朝一日,本大爷也要凭这一双手,开拓出我自己的事业,也要学
学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遥想前人,雄心不已,兰斯洛胸中尽是豪情壮志。
“小姐,公子,该走了。”看见两个人愣在那里,枫儿出声唤道。
石壁上的武功太过博大精深,纵使钻研个三、五十年,也未必能穷究其中一门,只好粗
略记下,待日后再行研究了。
“嗯!是该走了,等一下找到紫钰小姐,大家再一起来好了。”想起了紫钰的病,兰斯
洛清醒过来,直嚷着要出去。
恭谨的拜了几拜,小草再次扬起手臂,颂起出洞咒文。
“解除千年的封印,重开通往禁忌的道路,继起宇宙继起之生命,西哩哗啦轰通夸妈,
我是你妈妈,奉阿里巴巴之名,芝麻开门。”
不难想像地,爆笑声再次回响于洞中。
天色黎明,初升的朝阳,绽放出和煦的金芒,照映在胡水上,粼粼金光,万顷碧波,把
宁静的西湖,缔造出一片瑰丽风光。
哗啦哗啦,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喷的老高,水柱中,三道人影,狼狈地跌入水里。
“搞什么鬼,枫儿,你选的是哪门子的出口。”
“不要乱叫,能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已经不错!什么鬼话。”兰斯洛吐出口里的湖水,大声埋怨道:“都是你的鬼主意,
说什么从这边出来最接近岸边,结果呢!这是湖心……湖心耶!”
“计算错误了嘛!”小草吐了吐舌头,努力的划水,这趟杭州之行,泳技大有精进,“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的。”
“掉芝麻!这种差错够让烧饼也掉下来了。”
尽管泡在水中,兰斯洛的火气丝毫不减,一面游水,一面开骂。小草充耳不闻,自顾自
的打水,枫儿还是静静的泡在一旁,不发一言,以她轻功,自可凌空虚渡,掠水过湖,只是
见这两人闹的兴起,不好意思打断而已。
适才三人出石室后,地洞范围辽阔,广及湖底,根本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小草硬说东面
离岸边比较近,坚持要从那里上去,兰斯洛本来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会儿有个“人形挖土
机”,从哪边出来都是一样。
哪知道,地面一给打通,立刻便是大水淋头,三人给冲得七荤八素,差点便做了鱼虾的
夥伴,定睛一看,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在湖心,离周围湖岸远个十万八千里,又是一段长途泳
程。
正给淹得昏头转向,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怎么搞的,这么倒楣,一出船就遇到落水的,还偏偏就是你们两个倒楣鬼。”
一叶扁舟,快速地划了过来,停在三人旁边,小船上,一个船夫撑着船篙,摇头道:“
真是倒楣,看在大家旧识一场,顺道送你们一程吧!”
七手八脚地上了小船,船夫唱起悠悠船歌,朝岸边划去。
没等坐稳,小草习惯性的,检查船底是否有破洞,恰好看见兰斯洛也是同一举动,两人
目光相触,不由哈哈大笑。
经历了一晚的生死凶险,能够重出地面,真有再世为人之感。想起初遇时,也是这样搭
船落水,上的也是这船夫的船,今番重上“贼船”,而两者之间,已不知经历多少沧桑了。
三人彼此对坐,相顾默然。仅仅相隔一晚,相互间的关系,已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面对这种转变,每个人都有些难以适从。
小草静静思索着母亲的隐语,在回光反照的刹那,她陡然悟通了,母亲想说而没有说出
口的心意。并非是雷因斯·蒂伦的女王,而是身为一个母亲,真正的心意。
依照每种花卉的代表语,野蔷薇是“自由”,艾草是“稳静、幸福”,谷中百合是“重
获快乐”,木瓜花是“勇气”、玫瑰叶片是“期待、希望”,将这些花语组合起来,小草可
以很清楚的明白,母亲一直想告诉自己,别向所处的环境低头,勇于争取自己的东西。
身为雷因斯·蒂伦的女王,母亲也是很困惑的,她知道这样的作法大有问题,“不应该
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而强迫牺牲个人的幸福”,这种靠着牺牲某些东西换来的慈悲,只是
个假象,终有一日,这个想法会造成更多数的伤亡。
虽然有了这种体悟,但是母亲并没有将之扭转的能力,王室的传统,根深蒂固,决不是
轻易说改就改的,所以,母亲把希望放在下一代,努力培育着优秀的继承人,一个能够透过
事实,看清真实,不为陈腐规条所限制的女王,她勇敢争取自己的权利,为已经朽化的雷因
斯·蒂伦注入新血。
就是基于这样的心理,母亲把对女儿的关爱,藏在冷冰冰的面孔之下,故意摆出那样的
面孔,不断的刺激小草,目的就是希望小草在这样的过程中,由对母亲的怨怼,产生对整个
体制的怀疑。却藉着每年的生日礼物,不断地告诉女儿,“你是妈妈不及的希望”、“勇敢
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自由吧!”、“去找寻你的幸福,真正的幸福”。
自己会离家,千里跋涉到杭州,母亲早就料到了吧!早在几百年前,她就作过同样的事
了。
离家到杭州、遇见兰斯洛、开启雷峰宝藏的秘密、学会使用圣力……
小草相信,这些事情并非偶然,冥冥天意中,有只无形的黑手,操纵了这一切。
当使第一次用圣力,将兰斯洛由死亡边缘拉回的时候,专属于兰斯洛的回忆,对小草的
关爱、担心枫儿的心情、为了保护家人不惜生命……许许多多难以开口的情怀,藉着精神的
共鸣,全数流进小草的脑海里,在刹那间,她明白了雷因斯·蒂伦圣力的真相。
据说,雷因斯·蒂伦的圣力,是诸神留下的遗产,效力犹胜最好的回复咒文,可治愈各
种绝症、重伤,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在使用圣力的同时,受救人的记忆,会流入施术人
的脑里。
所谓的圣力,其实是种升华后的回复咒文,藉由施术人的慈爱之心,与受救人产生共鸣
,修复破损肉体,同时分享受救人的种种痛苦心情。
不知是谁曾经这么说,雷因斯·蒂伦王家的力量,是慈母的力量。的确,它不只是修补
肉体上的伤害,它甚至连破碎的心灵,也要一起填补。这也就难怪每一任女王都不长命了,
在大量消耗生命能源以后,还得承受种种心灵上的痛苦,心力交瘁,寿命当然大幅缩短。
就是因为圣力是这般慈祥的力量,所以想要使用,便必须知道,要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怎么样为了真正心爱的东西,甘愿放弃自我的福利;宁愿流着眼泪,也要笑着目送某人离去
;为了所爱而忘却自身生死;以无私的心,去爱护某样东西。而这些事,以前的莉雅是不会
懂的。
可是现在的她懂了,当她化身为小草以后,她学会了爱人的方法,从而爱屋及乌,能够
推爱于人,真正具备了使用圣力的资格。
爱,应该是发自于内心的东西,基于源自内心,浅浅的慈爱之心,而对身边人的痛苦,
起了同理心,因而关怀彼此,这是纯出于天然的东西,无法刻意去做的。雷因斯·蒂伦的作
法,无疑是走火入魔了。
把一切的希望放在下一代,这种作法看似不负责任,可是,有些事情也的确是需要长时
间的,不管是怎么样厉害的魔法,还是无法瞬间让小幼苗,长成千年老树,要对雷因斯·蒂
伦做意识改革,非得要两、三代的时间。
改革的路很漫长,也是难以想像的艰苦,母亲一定也很矛盾的,她希望女儿能继承这个
志愿,却又不忍心让女儿为此辛劳一生,所以,才会选了向日葵、草织蚱蜢,做生日礼物。
向日葵的花语,是“有你在身边,就觉得很温暖”,草织蚱蜢呢?小草彷佛看到,妈妈
的脸上,充满了温暖的笑容,拼命的在一旁打气,“跳啊!跳啊!跳出来吧!”
是的,妈妈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自己,端看自己的想法而定,可以选择走上漫长的改革
道路,或者,乾脆勇敢的跳出来,管他雷因斯·蒂伦怎么样,去寻觅个人的幸福,只要自己
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妈妈临终的遗言,“去做你该做的事”,就是这个意思吧!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妈妈
还在为女儿的将来,担心不已,而努力的把最后的关心,传达给她。
为什么以前没能够发现呢?每朵花的花语,不过是个简单的常识,自己早就知道的啊!
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出母亲的心意呢?如果能早点想到,整件事会有许多的不同吧!
小草有点遗憾,没有能够向妈妈道歉,为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不懂事而道歉,不过,那已
经无关紧要了,她依稀能听见,妈妈开心的笑着说:“没有关系唷!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嘛!
雅雅永远都是妈妈的乖女儿,只要你能幸福,妈妈就很开心了。”
偷偷望了兰斯洛一眼,在这一刻,小草已经抉择了自己的未来,然而,她尚未料到,自
己选择所带来的影响,将在两年后,波及整个风之大陆。
“大家不要那么沉默嘛!能成功出来,不是应该高兴一点吗?”打破沉默的是兰斯洛。
打从上船以后,小草便一个人坐着傻笑,若有所思;枫儿则是冰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
说,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我……我有个妹妹。”经过了漫长的回忆,枫儿开口了。
“从小我就很疼她,我们的感情也很好。”枫儿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经
历了这么多事,她已忘了什么是笑容了,只是,对于这两个仅剩的亲人,她不想让自己的情
绪影响他们。
“在王城被破的时候,她和我一起被捕……”
小草“啊”了一声,以枫儿的遭遇之惨,她妹妹既然也是落于敌手,相等待遇之下,恐
是下场凄凉。
“她现在可能还在王城里头吧!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她。”枫儿说着,伸手解下颈项
的圈带。
兰斯洛这才想起,既然枫儿已经恢复为人类,哪有戴着项圈的道理,这岂非天大的侮辱
,很是尴尬地伸手去接,哪知却接了个空,枫儿将解下的项圈,慎重的摺好,收入怀中。
高傲若雪的脸颊,很难得地浮上一抹绯红,枫儿细声道:“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
顾,这个项圈,对我来说,是个很宝贵的回忆,我会好好收着它的。”
东风轻拂,湖面汤漾,黑瀑般长发随着飞扬,修长的手指,拂开了纷乱的发丝,枫儿缓
道:“我要走了,等到该了断的事,有了个段落,我会再回到你们身边的,到时候,我会再
请你们为我戴上这个。”
“别了!请保重。”
语罢,枫儿飘身向后,整个人就如猎取鱼儿的鹞鹰,掠水急扬,轻盈的好似根羽毛,在
水面几个起落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