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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人想过,当今武林的第一大帮帮主雄霸,所收的第一入室大弟子“秦霜”,竟会在苦门这个弹丸之地,被一个人唤作“佑喜”!
佑喜佑喜,一个如此福气、如此土包的名字,竟然是秦霜?
而唤其作佑喜的人,更竟然是一个──
女郎!
这名女郎更老实不客气地将秦霜紧紧拥抱着,仿佛不想与他分离似的,秦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狠狠推开!
孔慈与步惊云方才发现,这名女郎约较奏霜年长五岁左右,容貌亦长得颇为清秀,只是一脸污黑积渍,掩盖了她那几分秀色,更令她整个人看来有点楚楚可怜似的……
这女郎虽像认识秦霜,但秦霜却眉头一皱,似感到异常陌生地道:
“姑娘,在下并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那女郎闻言不由一愕,道:
“什……么?佑喜,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大姊‘佑心’呵!”
说着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原来过女郎唤作“佑心”?但秦霜却依旧断然道:
“对不起!我自小已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由师父抚养成人,怎会有个姐姐?”
“姑娘,请你弄清楚吧!”
一旁的孔慈此时也无限怜惜地道:
“不错。这位姑娘,我们霜少爷自小已跟随帮主居于距此极远的地方,看来不大可能是你的亲弟,你……可能太思念自己的弟弟才会如此吧……?”
那个唤作“佑心”的女郎,却依然无比深情地道:
“不……!错不了的!”
“虽然佑喜很小的时候曾掉到河里,从此生死未卜,就连尸首也踪影杳然,但他是我亲弟,他的脸甚至他的眉目,我全都记在心,从未有半分淡忘!”
这个唤作“佑心”的女郎,说时又深深的看着秦霜的脸,续说下去:
“佑喜!即使你如今已经成人,但你的五官眉目还是与你十岁失踪那年并无两样,依然有迹可寻,故我深信,你一定是我不见多年的弟弟──佑喜!”
势难料到,步惊云三人莆抵苦门,未及购马继续上路,已有个唤作“佑心”的女郎“赶忙”要与秦霜相认,确令人啼笑皆非!
然而,一直不语的步惊云,对此事却另有一番见解。
他忽然想到,适才秦霜听见苦门一名之时,曾不由自主面色大变,会否正因为,他唯恐且在苦门遇上一些他已不想见的事?
甚至不想见的人?
就如这个佑心?
可是,若这个“佑心”真的是秦霜的亲姐,那秦霜为何又要不认她?这一点,就连冷静如步惊云,亦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也许根本不用求解,因为事情的真相可能就像泰霜所说那样,他根本就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这个佑心真的认错人了!
秦霜见这个佑心纠缠不清,终于也没好气地道:
“佑心姑娘,在下虽明白你与你弟当年情非泛泛,致会忆弟成狂,可惜,在下真的不是你的亲弟,而我们还有要事待办,恕我们失陪了!”
说着已转身向孔慈使一个眼色,示意地一起离开。
是的!他们确是仍有要事待办,实不宜再因一个女子没完没了的纠缠而浪费时间!
只是,泰霜想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就在此时,一件事情突然发生了!
但听孔慈嘎地“啊”的低呼一声,接着使浑身一软,向前仆跌!
“孔慈……?”秦霜一惊,连忙趋前扶她一把,不由面色一变!
赫见孔慈浑身浑脸,已变为一片火红,面上更血丝暴现,似会随时爆裂……
“是……同心蚕的毒?”
“它终于又发作了!”
不错!自从上次在云阁外毒发昏后,孔慈体内的同心蚕毒已沉寂了数日,甚至她在上次毒发时所呈现的血丝,亦已冉冉消失!谁知,却在抵达这个苦门之后,突然再度毒发起来!
而这次毒发,看来比上次倍为惨厉,只是孔慈不但全身炙热如火,整个人更在不断抽搐,看来极为辛苦……
秦霜连忙“虞虞噗”的点了她身上数个“麻穴”以减轻同心蚕带给她那份烈火似欲破体而出的痛楚,同时更将自己掌心紧贴其背门,内力已源源不绝贯进她体内,为其暂保心脉!
孔慈已因那份烈火似欲破体的痛楚而逐渐陷于昏沉,但迷糊间见秦召如此不惜功力救她,不由无限感动地、若断若续地道:
“霜……少……爷……,别……再为……我这样……的婢女……浪费……功力……”
“你……还要……助……云……少……爷……对付……
无道……狂天,若……然……功力……??不继,救……风……
少爷……??便……无……望……”
于此痛楚难当关头,孔慈还在唯恐会因自己而误了聂风,秦霜不由鼻子一酸,并没依其说话停止贯气,相反,更不断加强功力,似誓要为其压抑体内剧毒!
总算没白费秦霜一番心力,孔慈的毒在片刻间已暂被他压抑下来,然而,孔慈亦已因适才剧毒煎熬,而彻底昏过去。
那个唤作“伤心”的女郎亦因孔慈的突然毒发,而看得目定口呆。至于步惊云,却由始至终皆在袖手旁观,并未出手相帮。
难道,死神已真的决定对孔慈见死不救?即使她真的死在他面前,死神亦会不为所动?
抑或,死神早已看出以秦霜的功力,仍可独自解救孔慈这次突然毒发?他不出手相助,全因为他还要留力对付一个他仍未完全清楚的强敌“无道狂天”,以救回落在其手上的聂风?甚至……
孔慈?
死神不出手,只固他要在真正能救回孔慈的关头“出手”?
可是,也许是秦霜真的过于关怀孔慈,他并未有空思索死神那颗莫测的心!
但见他抱着昏过去的孔慈,满面忧色地对步惊云道:
“云师弟,孔慈这次毒发,虽已暂无大碍,但她气息仍很乱,必须找一个地方让她安顿一段时间,才可继续上路……”
乍闻此语,步惊云仍不置可否。
但一旁的那个佑心,却蓦然喜形于色地道:
“那你们不用再找地方了!”
“佑喜!你们不若就到……”
“姐姐的家里去吧!”
此言一出,步惊云随即向她一瞥!
而秦霜,更是眉头大皱……
步惊云与秦霜,终于还是到了那个“佑心”的家里。
秦霜不是早已表明不认识这个女子,更绝非真弟“佑喜”的吗?却为何仍要留在其家?
却原来,无论秦霜如何千般不愿,但当他与步惊云带着昏迷的孔慈时,方才发现,苦门内的客栈已悉数客满,再无地方让他们容身!
然而孔慈的毒,却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调理,秦霜在苦无选择的余地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与步惊云随那个佑心回去!
亦因如此,步惊云亦终于发现,这个外表看来可怜兮兮的佑心,原来活得比他想象中──
更为可怜!
只见佑心所居的,原来只是丬丁方不到两丈的小屋!
小屋更异常破旧,四壁仿佛会随时倒塌下来,可以说,这个佑心的家,已到家徒四壁的绝境!
然而,她的家亦非一无是处,至少其小屋前临一条小河,但听淙淙的流水声,仿佛可洗沃人心一切俗虑,不落凡尘。
佑心将秦霜及步惊云领进自己小屋内,秦霜随即将孔慈放在这丬小屋唯一一张**,接着便问。
“我要为孔慈以暖水敷脸,屋内有没有水?”
佑心答:
“有!我昨日在河里打了些水,就在厨内的水缸内。”
秦霜闻言,随即开启屋内其中一扇破旧木门,只见门后但是厨房,秦霜实时在厨内那个水缸内舀了些水,在炉上烧起水来。
只是,就在奉霜为孔慈烧水之际,蓦然发现,那个佑心站在他的身后,正幽幽的看着他……
秦霜不禁纳罕道:
“佑心……姑娘,你看着我……于啥?”
那个佑心愣愣地道:
“佑……喜,你还说自己不是我弟……佑喜?看!这小屋虽小,但至少还有数度木门,你却不问我厨房在哪,便已自己懂得开启厨房的门,由此已足以证明,你曾居于这丬小屋乍闻此语,秦霜不由面色一变,仿佛被佑心说中什么似的,而一直不语的步惊云闻言,亦不由朝秦霜脸上一望,似要看他会如此回答。
给佑心虽像一语中的,秦霜亦很快给她答案:
“佑心姑娘,在下实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再否认,你仍认为我是你失踪了的亲弟!”
“但白说,你这度通向厨内的门,早已破旧不堪,满布的隙,我适才进门时仅朝这些蟑隙望了一眼,便已瞥见内里的柴枝,试问一屋之内,除了厨房,还有什么地方可放生火的柴枝?”
秦霜所说的亦不无道理!可是,这真的是他知道厨房所在的真正原因?抑或正如那佑心所言,他正许久以前,曾居于此小屋……
步惊云对秦霜所说不以为然!只是,他亦不有必要揭破他,因为……
一个人若在自己至亲的姊姊前仍极力隐瞒,一定会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或原因,死神没必要、也无心揭破!
可是,那个佑心听毕秦霜解释,却异常失望地道:
“是……吗?原来你……知道厨房所在,只因……你早已瞥见厨内的……?,?柴枝?”
“那……很好,我也……不再打扰……你们了!就让我到市集……先为你们买些吃的……回来吧!”
他说着已蓦然转身,快步出门!
缘于她不想秦霜及步惊云发现,她的脸已狠狠划下两道泪痕!
两道思念亲弟、却又不知弟弟为何不认自己而淌下的泪痕……
可是,这这两道泪痕,始终还是被一个人瞥见了。
一个她没想过会瞥见其泪痕的人……
孔慈!
只因孔慈虽一直昏昏沉沉,但抵达这里之时,她其实已逐渐回过神来,只是她没料到,自己在冉冉醒过来时,竟会陷约瞥见秦霜在砌词否认,还有便是……
佑心那两道泪痕……
夕阳终于西下。
当佑心从市集回到小屋之时,已近黄昏。
而孔慈在秦霜一轮贯气之下,亦已完全苏醒过来!
可惜,苏醒过来的孔慈,虽然脸上的火红及血丝已退,但身躯仍十分虚弱,相信还需休息一夜,方的于没明早再与步惊云及秦霜继续未完的行程。
不过,其实秦霜及步惊云亦早料到要在这里多留一夜,令他们意料不到的,反而是那个佑心。
佑心从市集买回来给他们吃的,竟多至他们无法吃清!
不但鸡、牛、羊、鸭各色俱备,还有令人嗅之心神皆醉的酒香!
秦霜见状不由纳罕,楞楞道:
“佑心……姑娘,你已……家徒四壁,为何还买……这许多?我们怎能吃光你以……血汗赚回来的钱?”
秦霜说着,已探手人怀,似要掏银两给回佑心,谁知佑心却苦笑摇首道:
“不……!你们不用将钱还给我!”
“若要还的话,就还给我那个已不知是否在人世的弟弟吧!”
此言一出,秦霜陡地一震,步惊云亦看了佑心一眼,已经醒的孔慈更不期然问道:
“哦?佑心姑娘,你……此话何解?”
佑心侥有深意地看着秦霜,幽幽地道:
“因为,我适才用以给你们买吃的银两,全是我那个弟弟于这些年来送给我的!”
孔慈道:
“但,你弟弟不是早已失踪了吗?又如何在这些年来送银两给你?”
佑心轻叹:
“这亦是我一直坚信他并未有死的原因!其实,我弟虽已失踪,但我相信,他一定已长大成材,并在人间某个角落,同样地思念着我,他才会在这些年来,不断秘密回来送银两给我……”
佑心说着,蓦然揭开厅中一个足有两尺高、三尺宽的残旧木匣子,当场令人眼前一亮!
只因为,这个外表残旧异常的木箱,内里竞藏着一些夺目的东西……
一大堆金光灿烂的银两!
变生,步惊云及孔慈皆不虞佑心这丬其貌不扬的小屋,竞是禾杆里蛊着珍珠,收藏着无数金银财宝!
只有一个秦霜,看着眼前这片夺日金光,一张脸已变为死灰,他早知道这笔银两的出处……
而那个佑心看着这批银两,眸子中竟忽尔泛起一片痛惜之情。
她当然并非在痛惜这批银两,而是痛惜这批银两背后象征着的那份姊弟之情……
但见她一双秀丽的眼睛已变为一片灰蒙,宛如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口里,更幽幽地将一切关于她和其弟的过去,向步惊云等人细说从头……
“我和弟弟佑喜……原性‘敖’,自出世后便在这个苦门之地长大……”
“还记得,当年的苦门并不像如今那样富庶,真的地如其名,处处皆是贫穷苦土,居于此地的人真的苦不堪言,那时候,娘亲也四兴起一家移徙外地以谋生计的念头,但最后皆被爹爹拒绝!”
“只因老父认为,人无论环境如何恶劣,亦该坚强地守下去,切不可半途放弃,否则即使迁在外地,若意志不坚,始终还是会被环境淹没……”
说得好!即使冷如死神,听至这里亦不由暗暗动容!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蓬莱,蓬莱皆是人心坚持理想建造而成,若然邀上少许困难便轻易放弃,或另觅他地,那,何处方是这种人心中的蓬莱?
孔慈也道:
“看现下苦门果实遍地,富了起来,再不应唤作‘苦门’,便该知道,当年你父的决定一点没错。”
佑心略带伤感地道:
“可惜,即使苦门如今已非昔日可比,我爹已无缘得见苦门今日兴盛之象,他和我娘,在我弟佑喜十岁的时候,便已相继因病去世了……”
孔慈“啊”的低呼一声,道:
“那……,你和你弟佑喜当年怎办””佑心黯然的道:
“还可怎办?当年我弟佑喜年纪还小,而我亦只较他年长五岁,且除了父母,在苦门已举目无亲,唯有自力更生活了去。”
“然而,我弟佑喜当年虽只有十岁,却已非常懂事……”
“由于家贫,我们两姊弟在殓葬双亲时,早已连唯一的牛亦卖掉。在无牛下田耙泥播种之下,我记得自己某夜回来的然发现一条小身影在田里……”
“却原来是我弟佑喜,竟乘我上床睡了后,暗暗以自己那双小手代替老牛将日里的泥耙松,好让我能播种……”
“我还记得,当我奔到田里,捉着他那双小手细看时,他的小手已因泥土太硬已弄至鲜血淋淋!我知道,佑喜是不想我为生计忧心,而宁可以自己来代替牛马,他宁愿自己做牛做马,也不愿看见我终日愁容满来脸……”
“我当场哭成泪人!我哭,是因为心里实在为自己弟弟所干的一切感到非常感动!可是,佑喜看见我哭,当年还仅得十岁的他,却反过来安慰我道:
“妹妹别哭!无论命运要我们两姊弟如何孤立无援,如何孤苦伶仃,我们都应像爹爹生前所说一样,绝不向困境屈服!”
“至少,无论遇上任何逆境,无论这个世上的人如何厌弃我们贫穷,我们还有两姊弟相依为命!姊姊你绝下会感到孤单!我佑喜永远都会保护妹妹,永远都会守在妹妹身边!”
“我一定会令妹妹永远幸福!”
当年的我简直听得呆住了,想到自己今生生来一贫如洗,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有,可是,我却有富户们除了华衣美食外可能没有的东西……
一个极为懂事、更懂得疼惜我的弟弟!”
佑心说至这里,一双眸子亦不禁隐隐泛起一片泪光,显见,当年她与其弟佑喜的姊弟之情如何深厚,如何令她难忘是的!虽然秦霜愈听下去,一张脸已愈是苍白,但步惊云、孔慈听至这里,却不期然深有同感……
所谓“干金易得,情义难求”,若能以全世界换回当年霍步天一命,甚或抽象回与那条白衣倩形的一段情,相信死神亦会──在所不惜!
然则,在眼前佑心这丬破旧小屋,缘何如今仅得“千金满屋”,当年矢言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弟弟,为何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对相依为命的姊弟,最后为何又会骨肉相隔?
孔慈不由问道:
“佑心……姑娘,真……想不到,你弟弟当年那样小已如斯懂事,难怪你会如此思念他,但……,你俩后来又为何会……”
孔慈话未说完,佑心已黯然叹道:
“没错,佑喜当年确是……非常懂事,可是,他小小年纪虽愿为我下田做牛做马,尽他一切努力,令我这个当年也仅得十五岁的姊姊减轻负担,但……”
“看着自己弟弟在田间被烈日煎熬至枯黑的小小身躯,看着他那双因泥土过于冷硬而满布伤痕的小手,看着他为要我较为温饱、而自己省吃俭食、饿至骨瘦如藤的手脚,我这个没用的姊姊,心时简直痛如刀割……”
“我终于……私下决定绝不能让自己弟弟……这样熬苦下去!佑喜为我干了这么多,我身为他的妹妹,决不能看着他在田间做牛做马终老,我要他过最好的生活,更要他能有机会在书垫念书学字,长大成村……”
“但,当年你两姊弟……捉襟见时,孤苦无依,你……怎样导他成材?”孔慈问。
佑心苦苦一笑,一直盈在眼中的泪光,终于狠狠划下她那张虽然污脏、却仍存一股秀气的脸,她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当年我想以什么方法……来助他成材,可是……,我不未及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佑喜,他……已突然……失踪了。”
“什……么?”孔慈一楞:
“那……实在……太可惜了。我相信,无论你以什么方示来助你弟成材,佑喜知道你这个姊姊如此为他设想,也定必会深深感动……”
佑心满带遗憾地道。
“是……的,真的……十分可惜,也许,佑喜已……永远不会知道当日……我的心意……”
她说着斜斜一瞄一直在低首默然听着的秦霜,续道:
“而且,佑喜的失踪根本就毫无先兆,也发生得非常离奇……”
“哦?那他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孔慈愈听愈是好奇。
佑心又苦苦摇头道:
“不……知道,事实上,直至今时今日,我仍未弄清楚佑喜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只知道,那日我到市集买了些种子回来后,佑喜已经不在……”
“若是换了平时,佑喜早应在日里干活回来,更为免我操劳而抢着弄饭,可是那个黄昏我回到家里,屋内却是出奇死寂,我,心知一定有些事情发生……”
“我于是四出寻找佑喜,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出事了……”
“有些邻人告诉我,他们看见佑喜曾在河边捕鱼,后来又见他屡捕不获,素性跳到河中,之后便再不见他浮上来,他们于是也扑到水里寻找,可惜遍寻水里每个角落也不见他……”
“我当场无比震惊,更随即哭成泪人,我不明自为何佑喜要到河里捕鱼,他从不喜欢吃鱼的呀,但随即,心中一动……”
“只因我突然记起,那日原是我的生辰,而我,却是极喜欢吃鱼的,只是自从父母双亡后,一直皆在节衣缩食,无力买鱼……”
而佑喜……扑进河里……捕鱼,可能……便是因为……他要捕一尾鱼……给我这个……馋嘴的姐姐,以令我……开开心心的……度过……生辰!我相信……当年仅得……十岁的他,便是要……极力履行……自己曾对我的……
承诺──他,要令……我……”
“感到……幸福”说到这里,佑心的泪如泉涌,几经辛苦,她方能强忍着泪,凄然续说下去:
“就连我自己……亦已忘记了……自己的……生辰,甚至……也忘记了……他的生辰,可……是,佑喜……却始终……毫无……怨言,更将……我的生辰……紧记于心,最后……更为了捕鱼……给我……庆祝……而掉到……河里,但……他可……知道……”
“我这个……没用的……姐姐……在生辰……最希望收到的只是……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即使将……全天下的美味……放在我……面前,也……不及……一具与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啊……”
佑心终于泣不成声,全身也因思念其弟已轻轻颤抖起来,无法再说下去。
孔慈听至这里也被佑心与其弟的真挚感情深深感动,情不自禁眼泛泪光,纵然自己因剧毒刚歇而变得虚弱,也不期然轻轻按着佑心的肩,安慰她道:
“佑心……姑娘,虽然……你弟佑喜……为你坠河,但……既然邻人遍寻河里……也不见他,他……亦未必会……
遇上不测,你也不用……过于伤心……”
一直如判官般静听着这段姊弟浓情的死神,亦觉孔慈说的不无道理!瞩然始终未有发现佑喜尸体,亦即是说,无人能够证实佑喜真的死了!
佑心闻言,不由也轻轻点头道:
“是……的,孔慈姑娘……你说得……没错!我弟佑喜……其实亦未必真的……遇上不测,他极可能……只是失踪……而已,而且……,就在当日邻人告诉我佑喜坠河的同一时间,亦有一个邻人跑来告诉我,他……,在市集上看见……
佑喜被人接去……”
真的曲折离奇,峰回路转!满以为这个其姊情至义尽的佑喜早已凶多吉少,谁知竟又有邻人在市集内看见他?
佑心此言一出,不独孔慈一怔,这下子,可这步惊云亦不由纳罕起来,反而秦霜却始终低首坐于一角,似对佑心所说的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亦从没像孔慈般搭腔相问。
孔慈道:
“什么?佑心姑娘,你说在邻人告诉你坠河的同一时间,竟有另一个邻人在在市集……看见……有人将你弟接走?”
佑心重重点头道:
“恩……!而且那个邻人还言之确凿,说看见佑喜全身湿透地坐在市集一个暗角,后来有一辆马车经过,和他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将我弟接走了……”
事情看来愈来愈复杂了,孔慈不由仰眉大皱,问:
“但……,有邻人说你弟堕河,又有邻人说你弟在市集内被人接走,到底……,那个的说话才是真的?”
这一次,未待佑心回答,一直默然的死神,却罕有地张口道:
“两个──”“都是真的!”
“别忘记──”“第二个邻人看见佑喜这时……”
“他正浑身湿透!”
孔慈万料不到,她的云少爷,竟会对佑心这个兹出奇地关心,可能全国为这个佑心曾误会秦霜是其弟佑喜吧?
然而,步惊云不说犹可,一说却总是一鸣惊人,说中要处,孔慈闻言即恍然大悟,道:
“啊……,我……明白了!”
“第二个邻人说看见佑喜被人接走之时,他正浑身湿透,极有可能,他真的为着给要佑心姑娘捕鱼而堕河,却被河水冲向下流,直至市集附近才自行上岸,最后才被人以马车接走!”
佑心也点头道:
“不错,我也是一直这样想,所以,多年不皆深信我弟佑喜并未有堕河而死,只是被人接去,不知所终……”
“但,”孔慈又道:
“若佑喜真的被人接去,那接走他的又是什么人?他小时曾立志要永远保护你,即使被人接去,亦必会设法回来再见你!这么多年,他为何仍不回来见你一面?难道,他真的忘了自己小时要照顾你的誓言”伤心连忙为自己的弟弟辩道:
“不……!佑喜绝不会是个轻忘信诺的人!只是……我也不知道当日他为何会跟人离开,可能……,当年的苦门实在是个穷乡僻壤,无甚作为,而每日佑喜在日间为牛为马的生涯,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亦实在……太艰苦残酷了……”
“我相信……,当年佑喜跟人离开,可能是因为眼前……
突然出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为改善自己和我的生活,才不惜……撤下我……”
“事实上,自从佑喜离开之后,我竟断续地在家里收到一些……金子和银两,显然是有人在我出外干活时……暗中对我接济,我知道,佑喜始终未有反悔,即使他不能长伴我左右,他仍要我活得好!”
“只是……,我也一直没动用这些金子根子,多年下来,就储满了这些整个箱子……”
佑心说着一指运才的打开的木箱,那个木箱之内,确是堆满耀目金银,相信以一个穷家女孩来说,花一生也未必能花光……
一直不语的秦霜,此时却突如其来一瞄佑心,问:“既然你认为你弟未死,更认为这些金银财帛是他暗中回来对你接济,那在这些年来,你为何一直置这些财帛不用?仍让自己活得像个乞丐似的?”
“你这样做,不是白费你弟一番苦心了吗?”
乍闻秦霜突然张口对自己说话,佑心当场有点喜出望外,她又再次泪盈于睫,道:
“因为,我想让佑喜有朝一日回来知道;他的姐姐佑心虽然没用,却并不贪图什么人间俘华!我要他知道,我真正需要的,并非什么安稳富裕的生活,而是一颗安祥快乐的心!”
“而能够令我心安详快乐的,但是我最疼的弟弟,能早日回到我的身边!让我知道他一直活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便已足够!”
佑心说到这里,复再泣不成声。
是的!除了今夜前往市集为他们三人买吃的,她多年来皆未动用那些金银帐帛一分一毫!因为的要向其弟佑喜证明,她即使没有他这些接济,仍可倚靠自己的劳力生存至今。
她要他知道,若他当年离开是为了令她活的更好,那他由始至终,根本就不用、也不应离开!
听完佑心这番话,秦霜的脸更是由运才的死灰变为苍白,整个人更像陷于一片苦思之中,剎时之间,整丬小屋亦恍似因二人的对话,而陷于一片无边死寂……
孔慈见状,为了缓和这满室死寂,不由打岔话题道:
“是……了,佑心姑娘,说来说去,还不知道当日接走你弟的马车是怎样的?那到底是辆怎样的马车?”
终于也说到接骨眼儿上了!友心答道:
“那,是一辆异常特别的马车。”
“异常特别的马车?到底如何特别?”
佑心恍似在竭力回忆:
“记得那个邻人说……,当日在市集接走我弟的马车……异常巨大,足有……丈半之高,更需八匹白马方能拉动……”
“再者,整辆马车全以真金白银铸造成,车间外更有九条穷凶极恶的金龙盘踞,就像在护拥着车内的人……”
“不但如此,那辆马车的车门,亦是以金丝编织而成,上面还绣着一个足有丁方三尺的大字──”“霸!”
霸?
九龙护拥,中原称霸?
步惊云闻言,不由深深动容,孔慈听罢,亦难禁“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全因为,环顾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雄图野心,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地以车宣示自己野心的人,只得一个令群雄闻之丧胆的盖世威名──
雄!
霸!
佑心适才所说那辆接走其弟的马车,正是与雄霸惯常用以出入的马车……
一模一样!
天……!这怎么可能?难道,当年接走伤心之弟佑喜的人,会是……“雄霸”?
若接走佑心之弟的人真是雄霸,那佑心之弟佑喜,又会否真是……
眼前的“秦霜”?
霎时之间,孔慈不由朝一直处身暗角的秦霜一望,甚至冷如死神,亦斜斜向秦霜一瞄,似在等着看秦霜将会有何反应!
然而,此刻的秦霜,反应却大大出乎步惊云及孔慈意料之外!
但见他的脸不但由死灰变为苍白,更由苍白变为赤红,仿佛完全被人说中要害!不但如此,处事向来,心平气和的他,竟霍地一站而起,勃然道:
“对?不?起!”
“我,已不想再听如此无聊的故事!别人的家事,别人的情情义义又与我何干?”
“失陪!”
失陪二字乍出,秦霜已大步踏出屋外!
屋外,赫然已开始在下雪……
雪下得愈来愈大,整个苦门的市集,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雪,由热闹变为一片冷清。……
就像秦霜的心,无论如何千般不愿冷待那个可怜的佑心,他的脸,亦顿对她罩上万载寒霜一样……
实在再无法在佑心的小屋里耽下去了!坦白说,适才在小屋内聆听佑心所说故事之时,秦霜的心,已被她所说的故事一下一下地刺痛着,早已很想离开……
他为何会被佑心佑喜两姐弟的故事刺痛?全因为……
他的心,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正因为这个秘密,他才会霍然走出佑心的小屋!他已无法再面对佑心所说的那个故事,那个他本来“早已知道”、却令他肝肠寸断的故事……
然而,纵然秦霜不想面对,尽管秦霜己由佑心那丬小屋一直走往市集,有一个人,却依然冒着漫天风雪追上来……
孔!
慈!
但见孔慈拿着雨伞,一面从后面追上秦霜,一面虚弱地低嚷:
“霜……少爷……,你……等等我……!”
是的!孔慈刻下确是非常虚弱,缘于她体内的同心蚕毒,适才还刚被秦霜以真气压下,如今便要冒雪追上秦霜,对一个中毒的人来说,实在是相当疲倦的一回事!
秦霜乍见孔慈,心中不由无限感动,同时亦泛起一线歉咎。
缘于他太明白,孔慈不顾自己冒雪追上来,定是想在他这个无比混乱的时候好好安慰他,或是为他送来雨伞挡那漫无风雪,她,很有心。
秦霜不由鼻子一酸,足下稍停,回过头来对孔慈道:
“孔慈……,你……不用为我如此,你……待我……实在太好了……”
好?
秦霸很快便发觉自己说错了!缘于他赫然发现,孔慈在弄至他面前之时,不但为他送来了雨伞,也送来了……
一柄刀!
一柄泛着夺目蓝光、看来淬上剧毒的刀!
而秦霜还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噗”的一声,孔慈已一刀……
插进他怀里!
“孔……慈?”
秦霜无比震惊!他万料不到,向来荏弱的孔慈,竟会乘他最混乱之时向他动手!
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
孔慈,究竟在干什么?
情如游戏,缘去如梦。
人世间不少情缘,看多了,其实也不外乎痴痴缠缠,悲欢离合。
所谓浓情蜜意,恩怨爱憎,最后都会因人之身死,而化作春梦一场,落得……
万缘归空!
然而,纵然入世情缘大部不过如此,秦霜却做梦也没想过,他与孔慈的情缘,还未开始,却已经变为这样!
他俩之间的缘,竟然不但寻常男女般有爱有恨。
相反,无论秦霜如何在乎孔慈,如何帮她、安慰她、维护她,换来的,却是————-一柄刀!
一柄狠狠刺进他胸腹的刀!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