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 第四百六十九章 礼乐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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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华善定下兵器司的速度之后,沈家的大部分仆从,都秘密迁进了南岭深山中的兵器司。应南图和沈宁夫妇,也都在尽自己所能,为沈家增添助力。
千秋钱庄的总部,当然是跟着应南图,暂时在岭南道安置。如今,这些钱财,正当其用。
沈宁在照顾应如登之余,也在整合着岭南道的情报。如流处和蚍蜉,还是由他们夫妇在打理。
京兆的情况,也从来没有间断过。
如流处得到的消息是,大采选的隆重,超过了以往的规模,近千名待选姑娘已经齐聚京兆,等待最后的结果。
京兆的大采选,对于沈家人来说,不是重要的事情。如今他们已经退守岭南道,岭南道这里的一切,才是他们要谋划的。
沈华善来到岭南道所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见人,见那些投来拜帖的岭南道官员。尽管他已经被罢官,岭南道官场的拜帖,却如雪花纷飞来。
这第一个来拜访的,就是岭南道观察使朱敦实。朱敦实原先是赣州刺史,在盛王之乱中立有大功,仕途一直很顺畅,改元之时,调升为岭南道观察使。
朱敦实在短短几年间,就从四品刺史,做到了二品观察使一职。
朱敦实的升迁,固然与他立下功劳、能力过人有关,却也和他有一个厉害的师兄有关。
独木难支,尤其是在官场上,姻亲、师生、同窗、同乡关系,是一个官员重要的倚仗,这样才能一路向上。
朱敦实的厉害师兄,不巧正是沈华善。说起来,朱敦实能来岭南道任观察使,还是沈华善暗中帮的忙。
“见过师兄,师兄这一路辛苦了。”
朱敦实在沈华善到来的第二日,就投了拜帖。沈华善要来岭南道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对于这个厉害师兄的到来,朱敦实自然无比欢迎。过去这些年,朱敦实和沈华善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因为朱敦实从来就没有对外说过自己的老师是谁。
这还是他们的老师,再三叮嘱过的。沈华善能在朝中立足,身后当然会有老师和同窗,只不过他的老师早已仙逝,没有人再提及而已。
沈华善在定下那两个族策之时,也没有想到,朱敦实最后会成为岭南道的观察使。
看来,许多事情都有它的轨迹,虽然预料不到,却是可寻的。
不管怎么说,朱敦实就任岭南道观察使,对于沈华善和沈家来说,有诸多便利。
“不必多礼。如今我已经被罢官。论理,我还应称你一声朱大人才是。”
沈华善笑了笑,抚了抚斑白的胡子,语气听得出很高兴。
朱敦实看着沈华善的笑意,眼神颇为复杂。在知道沈华善被罢官之后,朱敦实感到无比惊愕。沈华善就任中书令,三个月都不到就被免职了,这听起来就像儿戏。
国朝顶级重臣中书令,是可以轻易罢免的吗?朱敦实觉得这个事情太怪异了。
更让他怪异的是,沈华善离开京兆之后,没有回江南道的祖宅,而是来了偏远的岭南道。
这是为什么?朱敦实想起这个师兄在政事局势上的敏锐,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兄,莫不是天下局势有变?”朱敦实直接这样问道,眉头紧皱。
“为何会这样问?”沈华善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这样问道。他也很想知道,朱敦实是怎么看待如今的局势的。
“河内道旱灾、北疆冤案、太常失瑞、大采选……这些事情态度了,我总觉得不祥。西燕先前还蠢蠢欲动,如今才算平息了。”
朱敦实语气有些不安,这样说道。
大永有一些官员,特别三品以上的官员,他们有一种政治上的敏锐,就算大永如今升平,他们在官位上也坐不安。坐不安,是源于危机感,危机感会促使他们作出相应的举动。
朱敦实,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不祥……此种不祥的感觉,我也时有。我也不知道天下大势会是怎样,但是平静不会太久了。”
沈华善说的,其实也是实话。他也不能准确地说,动乱什么时候来,局势会在什么时候变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充分的准备,也应付瞬息万变的局势。
“那么该怎么办呢?”
朱敦实又问道,就像当年刚拜师之时,对沈华善的询问一样。
“多存粮,广筑墙,做好动乱的准备。”
沈华善沉沉说道。他对朱敦实说的这些话,是他自己心中思考良久的,也是打算以后这样做的。
这简单的六个字,深意却无穷尽。真的能做到这两点,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也不惧了。
“多存粮,广筑墙……”朱敦实默念着这句话,神色难明。
沈华善也没有再加提点,任由朱敦实自己斟酌去。有些话语,是不用说得太直的。
朱敦实来拜访之后,岭南卫大将军袁焕也前来拜访了。
朱敦实前来拜访,是为了旧情,袁焕前来,则纯粹是为了钱财拉关系来了。
沈家有什么本事,袁焕其实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他清楚的是,沈家有钱财和有药材!
先前沈则高押俘去京兆,曾向袁焕借了一千岭南卫士兵,代价就是三千斤三七和一万件棉衣,可见沈家财大势大,前来拜访总没有坏处的。
更何况,袁焕早就从小道消息听说了,大永最富的商号千秋钱庄,就是沈华善的孙女婿打理的!
就冲着这些,袁焕都要来曲江边一趟啊。(当然他不知道,那个小道消息,还是沈则高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沈华善看着袁焕双眼冒着钱光的样子,不由得满头黑线。一卫大将军,有这么缺钱吗?
据他所知,袁焕所有的钱财,都用在了岭南卫身上。与其他卫士兵穷兮兮相比,岭南卫士兵是富得流油呀。
看来,大将军袁焕,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钱财和药材,好说……”沈华善慢悠悠地说道,对于袁焕的死穴,拿捏得很准。
袁焕看到沈华善似有深意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发毛。只是想到那些钱财和药材,他又觉得这些发毛,不算一回事了。
鸟为食亡,人为财……升。这是袁焕万万没有想到的道理。
朱敦实和袁焕之后,沈华善还见了广州刺史、广州别驾等人;当然还有一些五、六品官也投了拜帖,沈华善并没有接见他们。
纵是如此,沈华善仍忙个不停,搞得好像还就任中书令一眼,他都快要吃不消了。
然而,曲江边的热闹,却是越来越烈。除了因为沈华善,还是因为俞正楷。
俞正楷来到了岭南道的消息,已经被放了出去,慕名前来曲江边的士子,日益多了起来。
溪山俞氏的三明堂,在天下读书人的心中,是有崇高地位的。在俞谨之过世之后,俞正楷就接过溪山俞氏的文捧,他的学问道德虽然没有俞谨之那么厉害,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在这岭南道偏远之地,读书人不少,但是真正的传世大家,却没有。俞正楷的到来,在岭南道官场、士子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俞正楷也决定,仿效父亲俞谨之,在岭南道讲学。只不过,他讲授的不是守正之心,而是文人之道,而且,连讲十场。
讲学的地点,就在曲江边上。一时间,曲江边成了官员、文人趋慕的地方;这一次讲学,也成为岭南道的盛事。
在俞正楷和沈华善看来,这次讲学,既是为了传道解惑,也是为了营造一场大声势。
没多久,俞正楷的讲学就开始了。这十场的讲学,很多岭南道的官员和士子都一场一落,从头听到尾。
他们有没有得,得着有多少,在这时都无法判断。但是对于沈余乐来说,得益匪浅。
俞正楷所论文人之道,准确来说,是立世之道。一个人,何以在世上立足?是留德、留名还是留功?
这些问题,他以往也曾有所想,却一直没有深入地去想过。如今在曲江边上,他听了俞正楷的讲学之后,才第一次正式问自己。
我何以立世?
沈余乐这样问自己,此乃千古一问。或许很多人也曾有这样的时刻,追寻自己存于世是为了什么?
或许沈从善所处的那个时代,礼乐征伐都被篡改,却从未有湮灭。但是如今沈余乐,在这一个时代,却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沈家众人,还有那些沈家相关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出现在沈余乐面前。
易居中的最初悟道,君复乐将他带入司天台,沈则思所犯的过错,吕务厚被杖死、东郊大地动、荧惑守心凶象、君复乐的过世、祖父避居岭南……
这些,都是沈余乐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也是他曾参与的事情。这些事情,成就了如今的沈余乐。
我立世的,乃是让我自己和周围人的人更好一点。
比昨日的自己,更好一点,仅此而已。仅此的一点,能做到的人,也不多了。
沈余乐微笑着想道,提起笔,写下了自己的疑问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