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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还是京郊东南的庄子,依然还是那些景色,沈宁还是和去年一样坐在庄子门前看那远山近草,心中也是颇为感叹。这么快就一年了,一年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却又好像还在眼前,她还记得去年沈余宏在此说南岭梅花香的事情呢。只是如今这些兄弟都各有事忙了,都没有来庄子,这一次是远远没有上一次那样热闹欢笑了,沈庆德小朋友倒是很高兴,看见一切都觉得很好奇,那稻杆那小花,都能让他兴致勃勃地玩半天。
当然众人还是因为沈宓的生日热闹了好一番不论。到了七月初,一行人就从京郊返回了,沈则远和颜商亲自来接的,他们几日前就从西宁道回来了,想着沈俞氏一行基本都是女眷,也不太放心,要忙的事情也忙完了,就当是去京郊放松散心了。
在闲谈之中,沈宁也就知道了二叔这一次去西宁收获还是很丰的,和茶商行会、药商行会的交易已顺利完成。双方都很满意,还约定了十月份再一次交易药材,这次数量就多了,足足三千斤,这可不是小数字,沈则远自然很满意。
回到青竹居,沈宁稍微休整之后,夏词就来汇报这一个月来的事情了。她虽是个内向沉默的,却胜在心细,把沈府的事情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沈安氏在六和院养胎,一切都好,只是最近上门拜访沈华善的官员多了起来,而且来访的官员都面带忧色;沈则敬那边倒是一切平静,最近也没有什么人送了婢子什么的过来,反正一切都好。
第二日秋梧也送来了消息,道京兆一切正常,宫中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倒是盯着镇远公府的蚍蜉传来话音,道是连日来有不少大夫前往镇远公府,府中出入的下人也是神色有忧,想必是府中有人病重,只是还没探听出是谁——自去年花朝节后,蚍蜉就分出人手,专门盯着镇远公府了。
有人病重?能让府中下人都忧心的,不是镇远公就是淑和长公主了,回忆了一下前世的事情,好像是差不多这个时候,镇远公简向东薨逝了。那么病重的人应该就是镇远公了!人之老病不假天年,这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沈宁想到镇远公薨逝之后的事情,还是觉得惋惜不已。镇远公薨逝没有多久,淑和长公主受了沉重打击也病倒,第二年开春就死了,镇远公一脉自此没落,更重要的是,镇远公与淑和长公主一死,就少了能规劝长泰帝的人,加上李妃推波助澜,才致长泰帝昏庸老迈独行专横,更显得上官长治有明君之质。
镇远公薨逝之后,关内卫士兵哗变,关内卫将军严律政也在这次哗变中被杀,关内卫动乱,当时凭救驾之功晋升金吾卫千牛将军的徐飒毛遂自荐,趁机收取了关内卫十二万兵马。重活一世她才明白,上官长治非是天命所归,乃是一步步谋划之功,甚至不惜拿了关内卫十二万兵马来谋划,她相信就算她没有听到国丧的钟声,大永所谓的中兴盛世也不过是泡沫之像,没多久也会倾覆灭消的。
镇远公之死,实在牵扯了太多事情,可是,凡人怎么与天争命?沈宁迷茫了,虽然明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却无法阻止,虽然她已经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前世的轨迹也在一步步如常推进,难道这就是天道注定?
可是徐飒已死,这一世上官长治还会不会派人前去挑动这次哗变?还会不会趁乱杀了严律政?
可是那又怎么样?随即沈宁笑了,甩了心头的沉重,担忧也没有用,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尽了她能尽的努力,人力已穷尽,剩下的,或许就是天意了,不管事情会是怎样,坚守之心对待,有什么好迷茫的?就算事情不如意,难道还能比前一世更艰难吗?
想清这一点,她自己都吃吃笑了起来,身在局中,她入相了。
沈余益也在向沈华善汇报镇远公病重的消息,这个沉默的少年大半年来和如流处众人一起成长,比起年初京兆府事件来,又沉稳了不少。随着沈则思去了安北都护府,沈家对军队的关注也多了起来。
“多事之秋啊……”沈华善感叹了一句。盛王之叛已使得不少人流离失所了,江成海早前还来找他,这次治水可要督促好了,再有人因洪水流离失所,户部就要捉襟见肘了。年中之时,赋税还没上缴,户部再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用了。现在镇远公病重,想起去年陇右卫和关内卫的针锋相对,不知道镇国公病重会对朝局有何影响,又想起江南道和河内道治水的艰辛,心有戚戚。他只得吩咐沈余益和如流处继续关注京兆各消息,也没有别的安排了。
长泰帝也知道了镇远公病重的消息,不论淑和长公主的因素,对于镇远公这个皇姐夫兼股肱之臣,长泰帝还是很有感情的。长泰帝有些感叹勋爵的凋零,大永立国之初曾封了二十四公三十六侯七十二伯,虽有铁卷丹书,虽称世袭罔替,但是二百多年来皇家对这些勋爵人家削的削夺的夺,加上他们自身死的死绝的绝,不算推恩封荫的,到现在就只剩下三公五侯了。伯这一等,早就不加封了。感叹于此,长泰帝特令尚药局奉御孙伯扬去镇远公府为简向东诊治,又令少府监给镇远公送去不少药材补品,皇后蒋氏和太子妃吴氏都吩咐女官送了不少礼品给淑和长公主,还让女官转达了劝慰之意。这样一来,京兆诸官都知道镇远公病重了,就这样的架势来看,不会是多久的事情了。
镇远公府内,简向东拖着病重的身子在吩咐后事。镇远公子嗣单薄,膝下也只得一子一孙,他和淑和长公主恩爱夫妻,不曾纳妾,如今有话交代,也只是对这三个人说而已。镇远公世子简朝直和儿子都守候在简向东床前,聆听吩咐,两个人眼睛都红了。
“我去后,你也不要伤心,我都七十二了,和你在一起五十多年,我很知足了。”这是对老妻淑和长公主说的,想起少年时候和她相遇相爱的情景,简向东浑浊的眼睛也有了一丝异样的神采,脸上也露出了怀念和欢喜的笑容。
淑和长公主含着泪点点头,随着简向东的病倒,她原本精神矍铄的脸孔也一下子颓败下来了,此刻听了他的话,想到他还是要比她先去了,说不上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再无生意了。
“我已上折子为你请封镇远公了,估计厚儿的世子封号也会一起下来,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守成为上,也不用筹谋什么。”这是对镇远世子说的。这个儿子敦厚率直,简向东对他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守着镇远公府就好了。倒是孙子有些像他,颇有杀伐果断之气,只是还是太年轻了,还要多锻炼才好。
“厚儿只需守孝一年就可以了,满孝之后就去关内卫找严律政,跟在他身边锻炼,也不用回京兆了。”这是对孙子简从厚说的,简从厚也答应了。
最后又问简朝直:“给严律政的书信都已送出去了吧?”他知道他一死,关内卫必有震动。严律政这几年在关内卫也有不少人望,然而手段还是温和了一些。简向东特地给他去了信,也不多说,就八个字“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他相信严律政能领会他的意思,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简向东还陆续交代了其他的事情,因为他的病重,整个镇远公府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镇远公病重对上官长治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本来如果徐飒还在,镇远公病重倒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徐飒出事,原先的计划就被迫停止了,他还没找到可以接收关内卫兵马的亲信,也就不敢贸然挑动关内卫的哗变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所有的计划都乱了。从去年开始,上官长治就一直觉得不顺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环一环,都出了差错。本来按照他的谋划,这个时候他应该有和老二、老三他们争夺的本钱的了,可是现在他和去年一样,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五皇子,本应拉拢过来的势力没有拉拢过来,甚至原有的一些势力都莫名其妙地没了!想起京兆尹事件,到现在他也没有查出那股和他作对的势力是来自何方,他这样的境况,其中有没有那股势力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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