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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只知道她才学极高,却不知道她的才学已然成了父兄议事时绝对要谘询的要角。在江湖上,太过突出是会遭忌、遭灾的。男性无妨。毕竟热中于扬名立万;女性的话,若无心争名争出头,大可不必去抢什么首席之位了,否则只是徒染一身麻烦而已。
“他们在聊些什么?”实在没有过去与那票人应酬的心情,却又忍不住想了解这票急欲成名的公子哥们心中以谁为目标。
江湖上永远不绝的纷争,来自不管你是白道黑道,皆要以撂倒某名人来出名。没有人耐烦慢慢累积名气,既有一蹴可几的捷径,何须循正途远道慢慢来?
先衡量自己功力的深浅——虽然向来自己高估了数倍,再去寻找可能与自己功力不相上下,却又“好狗运”闻名于江湖的人。
刚去送酒回来的二名丫头回应小姐的问题:
“他们都在聊现今江湖上有名的邪派人物哩!”
“什么叫‘邪派’?除去九大派、四大家、二大庄之外的所有江湖人吗?”她笑嘲。
另一个丫头又道:
“而且不脱二十几岁的名人,其中还有小姐最为仰慕的冰叶女侠哦!自从秋末她猎杀了‘邪鬼’郑匡之后,已被武林人评为江湖十大高手的第五名了,因为郑匡正是公认的绿林高手第五名,他们便将冰叶往前提升了两个名次,众公子们皆不服呢!”
“哦?那么可见有人要前去踢下这一块招牌了。他们要挑战人家,还得先找到人,并且胡乱按一个罪名才行,这是白道的规矩。”她纤手拨开胸前的落雪,走向回廊,正欲往自己的则院走去。
贴身丫头镜儿挥手要小丫鬟们收拾东西,便紧跟在小姐身后。由于她身分高些,可以与主子谈更亲近的话题:
“小姐,老爷安排这些世家公子前来作客,其中不乏真正才俊,身家更不必说了,为何小姐不肯过去结交一下呢?奴婢想,那也是老爷的意思。”
“才俊?这辞儿只须用财富、身家堆砌起来,有何了不得?”
“这些全看不上眼的话,莫非小姐想嫁神仙?”镜儿对小姐的眼光感到不可思议。
玉婉儿扬声而笑,看向天空一会,才侧过身子看丫鬟,轻飘飘的衣袂在转身时汤出一波波翩然姿态,衬得她妍丽之姿益加光采。
“是,我就是要嫁神仙,去跟我爹说吧!”话完,小跑步穿梭在回廊中,灵动如仙。
不理会身后丫头的呼唤,在喘息的片刻,已给自己定下了明年的计画。
不被世人承认的武林志又何妨,前朝唐人可以写出那么多别的传奇,到了宋朝,为何不能?她也来为则“宋人传奇”吧!就从冰叶女侠的传奇开始……
第2章
跃过一个旧年头,即使清冷的天气依然,却让节令给订下了春天的气息。
令人依恋的日子彷佛总是过得比较快,不该恋栈,自是要早早上路。
叶盼融已着手收拾衣物,远处的炊烟是师父为她饯行所猎来的山猪,正在烘烤中。大多时候,白煦是茹素的,而且从三年前开始几乎不沾荤,但他禁止她也吃素;以前是怕她长不大,尔后是要她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她的吃用向来简便,倘若再一心吃素,只怕无法兼顾身体所需的种种养分,而白煦学医,他可以。
她被说服了,同时也明白自己欠师父的恩情又多了一项——白煦是为了她的杀孽与安全而长期发斋愿,不再沾荤食。
这次回来,所有的吃食皆来自山中的草药蔬果。大过年时节,他允许她吃素,不过今日猎来山猪,代表她回山下之后,不能再吃素,得过回原来日子了。
打理得差不多时,白煦也正好割来一块刚烤好的肉块放在餐桌上。
“盼融,吃饭了。”
“是,师父。”她走过去布碗筷,盛好白饭,师徒俩对坐,就见白煦不断把肉片放入她碗中。
“师父,太多了。”她提醒着,再不阻止,只怕肉片会堆高到梁柱上去。
白煦温柔笑着:
“今日一别,或许又是一个年头,你就让为师的为你多做一些,好吗?”
她只好点头,领受师父源源不绝的关爱。
“师父也今日下山吗?”
“明日才动身,还得将猪肉分送附近贫户,安顿好了再走。”他审视爱徒颈子上那一道长长的伤口,已无大碍,只剩一条白浪,他叮嘱道:“给你的药,得每日早晚涂抹,直到白浪消失。明白吗?”
“是。”
基本上,只要伤口脱了痂,不再疼了,叶盼融便当成伤口痊愈,不会再涂上什么伤药,所以在她身上留下许多辉煌的痕迹,这向来是白煦无可奈何的。但这次伤及脸蛋,他便不得不再三叮咛了。女孩子家,至少要注重一下容貌吧!何况她长得美丽,天下间女子求之而不能得,她自己不在意无妨,但也不要伤其完美才是。
“下次再见时,为师不希望见到你颈子上还有痕迹。”他手掌轻抚上她下巴的刀痕。
“徒儿知道。”他已再三说着,她岂会置若罔闻地违背?即使是麻烦了些,她也会做到的。
明白她终究是听进去了,白煦才放心地改了个话题:
“盼融,你也十八了吧?”
她抬眼看了他一会,才应:“是十八了。”
“行走江湖数年,可有中意的男子?”问及此的同时,不免在心中暗笑自己才步入二十八岁,却已像个四、五十岁的老爹,直拿子女的终身大事为生活的唯一目标,这真叫“少年老成”呢!
中意男子?
她首次露出诧异的表情,顿了许久才道:
“我该想这种事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该想了。”
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师父不也独身?”话毕,才深感自己无体而冲动;她不该对唯一的亲人如此无状的。
白煦愣了一愣,应道:
“不,为师已有未婚妻,不算独身。”
不知为何,这个突如其来,并且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居然使叶盼融心中猛狠地撞击了下!怎么回事?她竟然为此奇$%^书*(网!&*$收集整理感到窒闷,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师父已有了……师母?”
“唉!那也是为师离家十年的原因。”
“她……不好吗?”
她的问话令白煦惊奇。他这向来孤傲的女徒向来惜言如金,也从不追问与自身无关的事,怎么突然会对这种他人之事感到关切?
不过,白煦向来对这个小爱徒的疑问是尽其所能去解惑的,于是明白道:
“她很好,只是不属于我。”
“是人们所说的‘爱’吗?那种东西令您不回开阳?”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像个长舌妇那般的追问不休。每一个问题丢出来,都令她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舌头。
他握住她泛白关节的小手,不明白她何以略显激动,只道:“事实上,为师痴长你十年有余,却也是同样不识情滋味,这是我们都该学习的。”
心中浮上了更多的问号,但她坚令自己不许再问了。努力吃饭,不是因为腹饥,而是不让自己的嘴有所空闲,因为,她不许自己再有无法控制的行为出现。
“男子比较禁老,也禁得起闲言;但女孩子就容易被嗤短流长所伤,再过个两年,闲话就来了。”
“我不怕。”
“但我怕。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不要你被伤害。”不理会世俗,并不代表不在世俗红尘中生存。既要存于这种环境,尽可维持自己独行风格,却多少要为他人所扰;白煦总是不忍有许多不堪加诸在她身上。何况这孩子的冰心,也许可以经由真情来融化为春水,她会活得更快乐一些吧!她是他的徒弟、他的责任,而他多希望她能丰盈地活着,才不枉他在十年前救她出火场。生命原本就该活得光明快乐,不是吗?
但他的心情只会被心领,而不会被接受并且实行。白煦看在眼底,自然是有数的。他这个为人师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大概是为她找个如意郎君了。
他多希望叶盼融有一天能真心地大笑,全身充满幸福的彩光,到那时,他才会真正地放心她吧!
会有那么一天吗?
※ ※ ※
江湖三大堡中,行径最令人侧目的,便属“狂人堡”了。
堡主楚狂人行事诡谲、阴沉难测。高兴时可以捐出所有银两赈济黄河大水的难民,不高兴时放任属下打家劫舍、四处踢馆,而且毫不管制。所以狂人堡不仅令江湖人头疼,其几名手下也正是各地官府急欲捉拿的犯人;可惜一直无人敢撕下悬赏的榜单——或者可以说曾经有心捉人领赏的人们,早已一一驾鹤西归而去。
要说开春以来江湖上有什么大事,使得说说冰叶女侠的事迹了。
十天前,她路过梅县,看到贴着一张悬赏十万两白银的罪犯画像,知晓了这名无恶不作的大盗四年来一直在梅县猖獗、无所不为,去年甚至抢了一批京城运来要用做济助灾民的粮草银两,使得两三百户水灾灾民死于饥贫交迫,让当地县官不惜下重利悬赏;即使县库并无法真正凑出这一笔钱,这当然也是江湖人士不再前仆后继的原因了。流血流汗抓人,送命不打紧,怕的是领不到钱。
令冰叶女侠撕下悬赏画像的原因是——半个月前,那名大盗奸杀了一名新娘,并且杀光新郎一家数十口。
若说叶盼融两年多来诛杀的恶人,首先不饶恕的,便是奸杀掳掠之淫贼,再者是杀人成狂的败类、谋财害命的人,最后才是不断上前挑战想成名的江湖人;而最后这种人她向来不杀,除非有人死缠不休,非要有一方死亡为止才肯罢手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