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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对于系统的突兀,已经有些习惯了,脚步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继续了。身材干瘦的熊医生,则是抬头看了凌然一眼,嘴里却喊了起来:“娟子,过来帮忙。”
他从医院里退休快10年了,但也知道刚毕业的实习生是什么成色,并不指望凌然真能帮得上忙。
娟子则是下沟诊所的招牌护士。下沟诊所也就这么一位护士,体重180斤,一个顶俩。
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就知道娟子在快速移动了,给人非常的安全感。
“做啥?”娟子的声音同样势大力沉。
“我们给杨老板的伤口重新包一下。”熊医生说着,指挥着杨老板坐进处置室内,又驱散看热闹的人群。
凌然顺势跟进处置室。
仅仅是刀伤的病人的话,他今天处理了十几例,已经相当有自信了。
小诊所的处置室,平日里就是用来打针拆线的。附近就有大医院,普通人缝合伤口都愿意去挂个急诊,但到了拆线的时候,就懒得去挂号了。
当然,按照卫生部门的要求,小诊所也是配置了一应的清创缝合及消毒器械的。
在熊医生缓缓的打开杨老板裹在手上的毛巾的时候,凌然自己准备了一个大缝合包。
持针器、无齿镊、有齿镊、弯剪、直剪、组织钳、血管钳、布巾钳……
凌然一个个的数过去。
缝合是外科处理中最简单的,但同样是一次小手术,一应器械必不可少。
“我帮你快速处理一下,先消毒……”熊医生洗了手,拿出双氧水,准备往杨老板的伤口上倒。
哗啦啦。
凌然打开了水龙头,开始七步洗手……
熊医生哼哧哼哧的将嗓子眼的咳嗽给压住了,道:“小然啊,咱们给做一个简单的消毒,再止血就可以了。”
凌然回头笑了一下。他没什么好解释的,有些东西,说话是说不明白的。
熊医生不能放下哗哗流血的手掌不管,反而去管凌然洗手做什么。
两句话后,熊医生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杨老板的手掌上,一边倒消毒水一边道:“你这个是被刀割伤的,好处是清创简单,不好的地方是伤处比较深,很可能伤到肌腱了,最好是到云华医院去看……”
“我来接手吧。”凌然看着熊医生完成了消毒的步骤,就戴上手套,坐在了熊医生旁边的椅子上,轻轻的旋转一下杨老板,后者就愕然的面对了凌然。
熊医生和娟子更是面面相觑。
作为街坊邻居,杨老板自然是认识凌然的,也知道他读了医学院,但是,读书和做事的差距有多大,社会人再清楚不过了。
杨老板忍着痛,道:“凌然,我这个不能说是小伤了吧。”
“只是手掌,还没有斩断,不算太重。”凌然自认为安慰的说了一句。
杨老板念叨了一句“斩断”,顿时心绪不宁起来。
普通疾病,病人多半是有一定认知的。急诊接到的病人有很多是意外所致,对自己的状况并没有相应的认识,多以医生的意见为准。
杨老板迟疑的看向熊医生。
身在医疗机构,病人是非常容易受到医生左右的。他们不具备相应的知识储备,自身又面临着或大或小的危机,因此轻易就会被专业或看似专业的人士影响。
对杨老板来说,正常应该是去大医院处理伤口的,但是,抱着流血的伤口颠簸十公里,显然还是有些令人畏惧的。
相比之下,熊医生就更加怀疑了,称呼都变了,道:“凌然,咱们还是以稳妥为主……”
不等他说完,凌然已经手持镊子,操作了起来。
杨老板“哎呦”一声,就喊了起来。
“清创以后再打麻药,不容易二次感染,忍着点儿。”凌然说着,又转头笑道:“娟子姐,麻烦给拿2%的利多卡因,稀释到1%。另外多准备一点双氧水和络合碘。”
清创缝合基本都是一致的流程,凌然也没有多生枝节,就按部就班的操作起来。
娟子见熊医生没有反应,也就照做起来。
实际上,凌然都动起剪刀了,熊医生想反对都得犹豫再三。
若是正常状况下,他多考虑个半分钟一分钟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在凌然的大师级对接缝合的技术下,一分钟漫长的足够缝几十针了。
要说起来,杨老板受的真不能算是小伤,肌腱斩断是会影响到手部功能,若是缝合的不好,以后握持无力,以至于不能做精巧性工作都是有可能的。
假如将他送往云华医院的急诊科的话,主治医生的意见多半是送往手外科处理。
就医生的角度来说,杨老板的伤势,其实是比被砍伤的花臂大哥严重的。
不过,对凌然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所掌握的大师级对接缝合法,比云华医院大部分的医生都要强,而且要强的多。
缝合肌腱,对云华医院的急诊科大夫是个挑战,对手外科来说,就是普通业务了。
而对凌然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杨老板是开削面馆的,十几年来,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换言之,他需要一只功能完整的手来工作。
送到医院,他有可能得到较理想的缝合,但也有可能只得到平均水平的医疗服务。
凌然相信,自己的技术,能最大程度上降低负面几率。
他缝的很认真,速度比急诊室里的时候还慢一些,但效果却是拔群。
“缝好了,我现在给你包扎。伤口不要见水,记得换药……”凌然照常叮嘱了一遍。
旁边的熊医生早就看傻了,心道:云大医学院真有这么牛?
就他所知,医学院的实习生毕业,到医院做两年规培生,再做两年的住院医,说不定都不能独立做这样的缝合。
凌结粥就直接多了,搓着手兴奋的道:“儿子,你这个水平,够资格来咱家诊所坐诊了。”
他本人虽然不是医生,却是见多识广,最重要的是,熊医生是监督了全程的,这本身就够他放心了。
凌然道:“我还要实习的。”
“能帮忙省点薪水也好啊。”凌结粥叹一口气。
熊医生不为所动,淡定的道:“薪水一毛都不能少。”
凌结粥“嘿”的一声,就想上前辩论,却听身后有人一声大吼:
“爸,爸,你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个健硕的身影狂奔而来。
“缝好了,没事了。”杨老板指指包扎了一半的手,强颜欢笑。
杨老板心里不安宁,他的儿子就更紧张了,瞪大眼睛,问:“不是叫了救护车吗?怎么就在这里缝了?”
“人家诊所就给缝好了,送什么医院。”身为街坊,杨老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虚弱道:“虎子,你不要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手废了是一辈子的事,大医院和小诊所能比吗?”杨虎气势汹汹的看向穿着白大褂的熊医生和凌然,最终,目光锁定在了熊医生身上,问:“这么重的伤,你们也敢动手?我爸是靠手吃饭的,要是恢复不了正常功能,你们就养我爸一辈子吧。”
熊医生摸着下巴,含混的道:“正常功能,这个概念就大了……”
“缝好了。”凌然拍拍手,道:“手术顺利,你可以带他去医院检查,术后注意活动复健,恢复正常功能的概率很大。”
“就是说还有恢复不了的可能?”杨虎更加不满意了。
凌然眉毛一皱,未等说话,却被老爹拉住了。
凌结粥太知道儿子的性格了,背后扯了他一把,立即对杨虎道:“恢复不了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几率很低嘛,就和买彩票似的,真要是遇到了,也有处理的办法,是不是?”
杨虎被他说的气势一滞,难道要反驳几率很高吗?那不是诅咒自己老爹?
“虎子,咱们下沟诊所也开了几十年了,治过的老街坊成千上万,你什么时候见我们搞三搞四搞出问题的?没有把握的事,我们不做的。”凌结粥说话不快,却是很有感染力。
杨虎的怒气降了一些,确实,下沟诊所虽然是个小诊所,却是巷子里的小诊所了,他读大学以前,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到这里来看。
“你爸爸的伤呢,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当时救护车没来,也不知道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堵车,过去的时候会不会堵车,我们有能力处理,就决定处理了,总不能看着他这么一直流血吧。”凌结粥本身不懂医术,反而给人感同身受之情。
他拍拍杨虎的肩膀,又道:“你不要着急,既然不放心,就带你爸爸去医院检查一下,查好了,觉得没问题了,再来我们这边结医药费,好不好?”
“正的反的话都被你说了。”杨虎发不出脾气来,想想道:“我现在带我爸去大医院做检查,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出问题就算了,要是出了问题……”
他没说下去,气呼呼的抱起老爹,放在诊所门口的轮椅上,推着就走……
娟子手一插就要去拦,被凌结粥给挡住了。
“不着急嘛,我们做的是街坊生意,到时候还回来就行了。”经营诊所三十年的凌结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情绪相当稳定。
凌然则是看着大门的方向,陷入了沉思:看来,要等他们做完了检查,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