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开业赵老三点将,陈寿亭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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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初他们的酒快喝完了.东初说:"咱开业要请的那些人,我和家驹谈过了,济南的商号我出面请,外面的商行洋行家驹负责请.六哥,你刚来,这场面咱得办得像个样式,要不镇不住.

    寿亭点头:"你俩看着请吧."

    家驹说:"咱买他机器的西门子公司,卖给咱锅炉的康进西公司我都请了.洋人爱送花篮,我觉得这倒好,比送牌匾之类的雅."

    东初说:"家驹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上海六大染织厂,天津五大染厂,在济南都有外庄,我也让他们送花篮.家驹,你这干了洋行,和你那些同学都联系上了,什么美国使馆英国使馆,也让他们表示一下."

    家驹说:"德国使馆没问题,我让安德鲁去办.其它使馆的那些同学也都在那里管点事,洋鬼子爱热闹,我估计问题不大.当时咱上工业学校,人家都睢不起,可是咱有钱,断不了地请他们吃顿饭.现在他们混好了,我一请,肯定会来,让我看看他们那谱儿.六哥,这些年他们去青岛,也都是咱照应,这点小忙他们都帮."

    寿亭站起来:"我说,我一句外国话也不会说,净是来了些洋鬼子,你俩让我说什么呀!不行,不行!"

    "六哥,我和东初都会说,你放心好了.六哥,你忘了,你不是有绝的吗?"

    "什么绝的?"

    "你不是能猜出洋人说什么吗?"

    "我揍你!"

    家驹求饶.

    东初说:"六哥,自庚子以来,中国人一听见洋鬼子就害怕,要是来上几个洋鬼子,那就给咱壮了门面.我厂里那两个安装印花机的捷克人还没走,要是不行,让他俩也扮上,反正到了那里就是吃饭,也不让他说话."

    寿亭忙摆手:"不行,不行.不管是哪国人,这干什么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俩毛子我见过,太老实,没有那股子趾高气扬的劲儿.不行,不行."

    家驹说:"我洋行里的那几个洋人肯定能来,他们还惦着和六哥做买卖呢."

    东初又说:"六哥,这济南和青岛不一样.青岛原先是德国人占着,后来又让日本人抢了去.前几年国民政府虽说是收回了,也是有名无实.所以,青岛没有那些税务局之类的烂衙门,干工厂基本上是没人管.这济南不行,各种衙门齐全,哪个衙门咱也惹不起.我觉得还得请请这帮王八蛋."

    寿亭笑笑:"好,那就给这些王八蛋下帖子,你俩看着办."

    东初看了上眼家驹,试探着说:"家驹,我觉得訾有德也得请一下,这家人也不能怠慢."

    家驹看着寿亭,没敢直接表态.

    寿亭不以为然地问:"这姓訾的是干什么的?"

    东初赔着笑说:"六哥,这訾有德是我和家驹的高中同学,但他爹很历害,是山东最有名的律师.济南人把律师叫做刮地皮的.他爹叫訾文海,号称山东第一名嘴,没理也争三分.他有这样一个本事,再没理的官司,只要找了他,准能打赢了,但是也准能叫你倾家荡产.你只要找了他,那就只能把官司打到底,你想中途停下,门儿也没有."

    寿亭问:"怎么着,不打了还不行?"

    东初接着说:"对,不打都不行.你不打了,他帮着对方打你,逼着你再回来打.所以济南人都恨他,也都怕他.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就把他家的院墙垒得六七米高,上面还有电网,防止仇家晚上跳进来,要了他的命.因为他家院墙高,济南人把他家叫做\'模范监狱\'.咱在济南干买卖,这样的人咱惹不起.六哥,咱好鞋不踩臭狗屎,我看就给他下张帖子吧!"

    寿亭冷冷一笑:"哼!这是他娘的明抢暗夺,这样的人比土匪更可恨."

    东初笑了笑:"六哥,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现在都知道訾文海厉害,所以不是太大的冤情,就不打官司.如果有冤情太大,就直接雇上土匪报仇.有人算了一笔账,请土匪比请律师还合算.请訾文海,那是花不完的钱,小官司他能给你弄成大官司,不让你倾家荡产他不算完.可请土匪呢,是一次性付钱,土匪既讲义气又有信用,既能省钱,还能解气.所以訾家现在的买卖不算好,真是没人敢再请他.他那儿子訾"

    寿亭把眼一瞪:"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有儿子?没了天理!"

    东初接着说:"中学毕业后,他那个儿子訾有德去了北平,在一个野鸡大学混了个文凭.现在没人请他爹打官司,他就想另找发财的路,前两天来找我,问我干染厂能不能发财,还问我入不入他的股."

    家驹接过来说:"他也找过我,问我为什么不干染厂了.六哥,这个訾有德交际极广,滕井他也认识."

    寿亭一斜眼:"认识滕井,他就该知道陈六爷.他要是还长着眼,最好离咱远一点."

    家驹接着说:"他说他挺佩服你,想认识认识你."

    "你直接告诉他,陈六爷见的都是好人,他这样的,周仓摆手关二爷不见!"

    东初思忖着:"六哥,这訾有德翻来覆去地打听染厂的事,莫非真要干咱这一行?六哥,他要是真一脚迈进咱这一行来,咱两家就得处处防着他.这訾有德虽说不会打官司,但他那爹忒狠,心忒坏.他也够受的,极度自私.家驹,你还记得吧,当初他借了徐平三的自行车,说好就一天,可一个礼拜没见人.还车子的时候徐平三问他为什么不守信用,他说,你没法从法律上说我不守信用,咱俩当初没写借据.就这种人性!"

    寿亭冷笑道:"你就告诉他干染厂最发财,让他干,我第一个办挺的就是他.我也让他尝尝倾家荡产的滋味,给济南的老少爷们儿除去这一害."

    东初忙摆手:"别别别!六哥,这样的人咱惹不起."

    "哼,只有他惹不起咱.这样的人,老三,不能请.你要是请了,我不场抽你嘴巴!少他娘的呵碜我!"

    家驹一看寿亭火气上来了,忙从桌下攥东初的手,东初忙说:"六哥说不请咱就不请."

    寿亭气得鼻子里冒冷气,端起酒来连干了三杯.家驹东初面面相觑,不敢多说话.

    寿亭喝完酒,就想掏出钱来结账,东初摁住:"六哥,今天我结账.六哥,济南这地方和青岛不一样,有些话你还得听我的,我对济南熟,所以有些不能不请,就是再恶心的人也得请.比如这个人"

    "又是一摊什么狗屎?"

    "嘿嘿,就是青洪帮的白志生.上次你见过的那家伙."

    "老三,你让不让我吃完这顿饭?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除了刮地皮的,就是敲竹杠的.你兄弟俩在济南就是整天应付这些人?"

    东初赶紧解释:"不是,六哥,我怕他们捣乱."

    "敢!土匪我都不怕,还怕这些王八蛋!去***!"寿亭火了.

    东初忧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