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赵东俊喜会陈寿亭,明湖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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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济南燕喜堂饭店,"明湖晚风"雅间里.

    这燕喜堂是济南有名的馆子,雅间墙上的对子也很有气派:"溽暑久炙蟹成赤,佳馔携风通心白."字肥而有力,很有苏轼的那点意思.

    东俊兄弟俩宴请寿亭.他们已喝了一阵子了,桌上已有###个菜.这时,堂馆敲门,端上来糖醋鲤鱼.寿亭高喊:"打住,东俊哥,这菜也不能再上了,咱吃不了呀!跑堂的,听我的,你要再上菜,我把这桌子掀了."

    跑堂的端着木盘子笑.东初一摆手:"上!,我还没开始吃呢!六哥,你消停消停吧,济府就这规矩."东初转向跑堂的,"没事,你该怎么上就怎么上."

    "好嘞"跑堂的干脆地答应着去了.

    寿亭对东俊说:"东俊哥,要是那些老一辈的看见咱这么个糟蹋法,还不得心疼得背过气去?"

    东俊也笑了:"嗨,六弟,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咱在乡下,一年才吃一回饺子,咱不能总想着那些.来,咱弟兄俩干一个."

    二人一饮而尽.东俊给寿亭夹菜.寿亭说:"我当初真傻,该直接到济南来要饭.我看,光这饭店剩下的,我也吃不了."

    东俊笑着说:"你想得倒美,咱剩下的这些东西,"东俊手一划拉,"他那伙计也捞不着,大师傅要带回家里去."说着又把杯子端起来.

    喝完了酒,东俊说:"六弟,制锦市街的那块地还行?"

    寿亭端起酒来:"东俊哥,多亏你张罗.那个地方干染厂真合适.来,我为这事哥哥一杯."

    二人碰杯,东初在一边陪着喝.

    "东俊哥,那地方挺好,门口就是高压电,还有一条河流过厂里,那可是真正的济南泉水呀.咱开染厂就怕没水,这下好了,有条河,水钱省下了.可是,东俊哥,这地方那么好,怎么价钱不高呢?"

    东俊叹口气:"你不问,我也得给你说.那个地方不大吉利."说着,表情有些沮丧,"那地方,前后三家想在那里办厂,都没干成.你看到那厂房没南墙吗?"

    寿亭点头.东初往自己杯里倒酒,有意识地回避不看.

    "那就是一个姓马的在那里开洋火厂,明天开业,今天晚上那火药库炸了,还死了六个人.一家干不成是运气不好,两家干不成是时运不济,可是这第三家不仅没干成,反倒搭上好几条人命.六弟呀,都说那地方主凶!你现在还没接手,反悔还来得及.我看这事你得慎重.六弟,这干买卖图的是个吉利.我可把这事告诉你了,你可好好想想."

    寿亭根本不在乎:"那是他命软,戗不住.当初青岛大华也是这一套,原来的厂主把厂建好之后,一天没干就死了.周村我爹他们说不吉利,咱还不是在那里发了财?东俊哥,还是家驹他爹说得对,\'子不语怪力乱神\'.过去我在桓台鱼龙村一带要饭,离着咱苗哥家也不远.当初,那里有一个财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着我不顺眼.只要他一见我,就放出狗来吓唬我,有一回还真咬了我的腿肚子.第二年我又路过鱼龙,听说这个老王八蛋死了,我就没再往别处去,专门在那一带转悠.我是为了天天夜里,蹲到那个王八蛋的坟头上尖子上拉屎.今天一泡,明天一泡,他家里的人害了怕,又是烧纸又是上供,不住地磕头求饶.我躲在树后头看着差点笑死.他也没从坟头上爬出来把我怎以样.我就是那神."说着大家笑起来.

    东俊说:"你是从小就知道记恨人呀!"

    寿亭说:"那时候我是饿得没劲,要是有劲,我就把他从坟里扒出来,朝他头上拉,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寿亭哈哈地笑着.

    东初插进来说:"六哥,打住,这里吃着饭呢!还是说说那块地怎么办吧.这是正经事.六哥,北菜园子那里也有块地,民有高压线,你要是觉得这块地不吉利,咱明天就去那里看看."

    寿亭一扬手:"我来了,什么毛病也没了.我接过来之后,连根儿铲平了.既然都说那里不吉利,咱就连和尚带道士地作他三天法,一准儿没事."

    大家都笑了.

    寿亭接着说:"老三,你哥帮我买了地,你给我找人设计工厂,就找那个德国人索鲁纳,让他去青岛大华看看.至于车间怎么设计,随他办.我只要求那办公室要和青岛的一个样,方向,大小,模样全一样,包括楼外头的爬山虎.让我坐在那里头就觉得还是在大华."

    东初说:"这倒不难,索鲁纳整天托我给他揽生意.只是他要价太高."

    寿亭一摆手:"这没事,他要价高,就有高的道理.这洋人干买卖直,不会乱要钱.再说了,这新式厂房中国的这些泥瓦匠根本没见过,这个小钱不能省.按我说的办."

    东初应下了.

    东俊叹口气:"六弟,同行是冤家,你来了,可别挤对你哥哥.你那本事我知道,你要是挤我,我可不是对手.六弟,咱当初,你在周村,我在张店,前后算起来小三十年了.再说了,我是采芹的表哥,老三是采芹的表弟,实实在在地不是外人."

    寿亭不高兴地说:"东俊,我一口一个哥地叫你,你怎以这么想呢?东俊哥,要不是被逼无奈,我谁也不想挤.这几年我要是心狠,早把孙明祖挤趴下了.可我不能那么干.钱,不能一个人全挣了,那会遭天谴!我来了,你是多一条膀子,咱俩一个价,联合起来挤外埠.我挤你干什么?我看你怎么越活越没劲了呢!"

    东初整了整西裤吊带,忙打圆场:"六哥,我大哥从来没有瞧得起谁,就你这块心病.他一直惦着把你收进来.当初是我爹嫌你要的份子多,咱们没能凑到一块儿干事,这是一个不小的遗憾.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了,可你又干大了,想收你也收不成了.我大哥是佩服你的本事,也害怕你捣鬼,所以,他说谁也不用防,防你就行.哈..."

    寿亭盯着东俊,头歪着:"东俊哥,我今天喝了口酒,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买卖上,你应当多听听老三的.不错,咱们都是白手起家,不容易.可有些事,不能太小心.咱当下是在个乱局里,有些事还不能按着四书五经办.钱没了,咱再挣,杀了头,还能再长出一个来.哈哈..."寿亭朗朗大笑,东俊却是点头思考.

    寿亭与东初碰杯.东初说:"六哥,你来之后是印为主还是染为主?"

    寿亭眼睛一转:"我想着少上染槽机,多上印花机.先用染维持着局面,渐渐地往印花上边靠.这染布太简单,现在是人不是人的都开染厂,挣钱越来越少,咱得来点儿别人干不了的.咱这些年一直没明白过来.家驹前几天翻译了一个外国资料念给我听,他说现在外国的单色布,也不染了,是单色版印上去的?色,既省水,工艺又少,用人更少.家驹正在翻译具体的工艺流程.我看这个办法好."

    东俊认同:"这个法儿行,省得整天锅炉火纯热水的那么个闹法.回头让家驹给咱俩说说,具体是怎么弄的.六弟,这花布的利还真大!春夏两季出货也快.你上了印花机,随后我也上,甚至咱们一块儿上.咱弟兄要是联起手来,就不怕上海天津的那些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