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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宗派的修行者来到青山后,没有发现一茅斋的书生,生出了很多疑惑。就算布秋霄正值成圣的关键时刻,但以一茅斋与神末峰这百余年的关系,总要派些弟子前来才是。
直到这时候看到柳十岁,众人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
谁都知道柳十岁与井九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又是一茅斋的大人物,这个安排确实极为妥当。
有些心思阴暗的人则想的更多些。
最受布秋霄喜爱器重的弟子便是奚一云与柳十岁,将来的继任斋主肯定就是在他们两个人当中挑。据说一茅斋内部因为此事已经分成两个派系,奚一云与柳十岁表面上毫不在意,依然亲近,互相尊敬,但谁知道暗底里如何?
现在布秋霄无法视事,如果是奚一云让柳十岁来参加青山大典,是不是想借此表明些什么意思?
不理那些人在想些什么,青山大典还要继续。
大泽令做为修行界宾客代表致辞,各种颂词,却没有人觉得过谀,因为……那些颂词的对象是井九。
那些仿佛史书般的颂词,就像花朵一样在天光峰四周飞舞着,带起云海里的丝絮。
人们看着峰顶的那个白衣男子,心情有些复杂,有仰慕有敬畏,更多的却是惘然。
哪怕再活一世,这个白衣男子依然是朝天大陆最了不起的人物,还是景阳真人。
当然,终究还是有了些变化。
景阳真人当年不问世事,常年隐居在神末峰里,没有留下传人。
这一世的井九还是很懒,却弄出了很多事来,还收了很多弟子。
赵腊月已经是破海巅峰的大强者,柳十岁从气息来看只怕也不在她之下。
卓如岁不是他的弟子,也是受其影响极深。
顾清与元曲已经是青山乃至朝廷的重要人物。
平咏佳已经是云行峰主。
再加上镜宗雀娘以及那个谁都知道、谁都不敢提的冥界女皇……
更不要说还有果成寺、水月庵这些外援。
在人们带着复杂情绪的眼光注视下,大泽令宣读完了颂词。
果成寺十余位高僧出列,以石塔露水为井九净额。
接着各宗派代表献上礼物。
神皇景尧亲自致礼。
元曲是此次掌门大典的总管,深知井九性情,尽可能地简化了流程,门规里的那些唱礼、演剑都尽数取消,但这些流程依然持续了很长时间,此时太阳来到中天之上,被青山大阵一隔,没有什么炽热的感觉,只觉灿烂。
广元真人走到石碑前,再次宣读柳词真人留下的遗诏。
接下来便到了最后的环节。
井九只需要取出承天剑,接受青山九峰长老弟子的朝拜,便会正式成为青山掌门真人。
举剑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便是凡人里的三岁儿童都能做到,天光峰顶的气氛却变得凝重起来。
百余年前井九便是因为不愿意拿出承天剑,最终被迫离开青山。
今天呢?
那时候的井九是破海境界,拿出承天剑很可能被人夺走,太平真人要用承天剑收服他,他当然要稳妥起见。
现在他已经是通天境大物,战胜方景天后,在很多人看来他只怕已经是通天上境,快要与刀圣、谈白二位真人平起平坐。
再加上青山剑阵在手,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井九没有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视线,走到小庐前,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那把椅子纹丝不动。
赵腊月与柳十岁等人站在了椅子后面。
“这椅子是我亲手修好的,怎么样,结实吧?”
卓如岁与顾清并排站着,得意说道。
顾清看着他微笑说道:“听说这椅子本来就是你弄坏的?”
这番对话自然无人听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井九的身上。
——这把椅子是青山掌门之位。
坐到这把椅子上,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极重要的动作。
井九却是如此随意。
就像平时坐到那把竹躺椅上。
就像以前他坐到宇宙锋上。
就像躺到顾家的那辆马车里。
就像与柳词斗嘴。
就像与元骑鲸大眼瞪小眼。
就像反手牵住连三月的手。
井九看着天边,沉默不语。
天光峰顶一片安静。
没有一个人说话。
远处上德峰有截冰柱从洞府上方落下,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大的声音传到此间,惊着了好些人。
井九收回视线,反手拿出了一样东西。
阳光正盛,照在他的右手上。
承天果然不是剑。
是剑鞘。
鞘上刻着古意盎然的花纹。
沉静黑暗的鞘口,隐隐散发着极淡却高妙至极的剑意。
井九握着承天剑鞘的手很稳定,没有任何颤动。
所有人都知道,他绝对不会放手。
不管是承天剑鞘还是这座青山。
广元真人缓缓拜倒。
南忘拜倒。
赵腊月拜倒。
成由天拜倒。
顾清拜倒。
……
……
所有的青山弟子拜倒。
远处剑峰隐隐传来剑意波动,云雾渐散,想来片刻后便会是万剑来朝的壮观画面。
青帘微动,水月庵主坐在里面,微微躬身。
果成寺十余名高僧口宣佛号,合什为礼。
各宗派修行者或者跪倒在地,或者大礼参拜。
便是谈真人与雾气里的白真人也微微欠身。
所有人都对着井九行礼。
这是对青山宗的尊重。
是对景阳真人的尊重。
更是朝天大陆修道者对大道二字的尊重。
然而。
天光峰顶有一个人没有动。
那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修行界都知道,他是被井九从那个小山村里带到青山的,他愿意为了井九去死。
为何今天这样重要的时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赵腊月抬头望向那人,眼神微变。
广元真人与南忘看着那人,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无数道视线落在那人的身上,带着不解、震惊与惘然。
没有动的人就是柳十岁。
当井九举起承天剑鞘的时候,他的唇角微翘,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他静静站椅子的旁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
直到所有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掸了掸衣裳,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井九说道:“还是我来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