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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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打糕蒸馍贴花花。”

    京郊的一个村子里,破落平房,炊烟袅袅。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在外屋揉面,年岁倒也不大,但生活的艰辛早已让这张脸爬上了皱纹。

    “陈婶儿在家么?”

    外面忽有人呼喊,女人擦了擦手,出来一看,“小东来了,快进屋坐会儿。”

    “不了,我妈让我给您送点肉。”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您拿着吧,我走了啊!”

    女人推拒不过,只好接过一斤猪肉,回到屋里。

    与这破旧贫苦的房子相比,屋内竟然堆满了各种年货,应有尽有。大部分是电视台送的,少数是邻居们送的。

    她丈夫早死,自己拉扯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又不在身边,过年过节全靠邻居帮忙。

    “哟,发面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白胖女人擅自闯进来,“要说你可真勤快,我不行,我看着灶台就犯迷糊。”

    “你那是享清福,不像我受苦受累的。”

    “有苦才有甜呢!如今你儿子立了功,那叫大出息,就连你自己不也上电视了么?”

    “可别说上电视,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干了个啥。”

    “咋就不知道,我想上还没人请呢!哎,今天不说要播么?晚上来咱家看电视,村里人也都叫上。”

    她家是村里有名的富户。

    “有啥好看的。”女人有点不好意思。

    “必须得看啊,村里也算出名人了,记着来啊!”

    …………

    “妈妈今天又不回来么?”

    “嗯。”

    “那明天回来么?”

    “……”

    “那后天回来么?”

    砰!

    男人把碗重重放下,“哪这么多废话,寒假作业写完了么?”

    “唔!”

    儿子被训斥,瘪着嘴要哭。

    奶奶连忙搂在怀里,“你说你,冲孩子撒什么气?”

    她一边哄孙子,一边小声问:“慧娟今年又值班啊?去年不就值过了么?”

    “本来不是她,那人家里出了点事,她就顶上去了。”

    “哦,那也忙工作,你得支持。”

    “我是支持啊!但医院那么多人,怎么就她高尚,就她不可或缺……”

    “啪!”

    “呜呜!”

    男人越说越激动,又拍起桌子,孩子终于吓哭了。

    “你小点声!”

    奶奶赶紧哄,“不哭不哭,大宝想妈妈了?咱晚上看电视,晚上就能见着妈妈了。”

    …………

    “哧溜!”

    傍晚,刚爬起来不久的许老师,正围着炉子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炉火很旺,红通通的,石榴pia在炉边烤着火。它抱回来两个多月,皮毛愈发显眼,不再胆小谨慎,原形毕露跟只小老虎似的。

    若非现在还上不了墙,一天基本就看不着影儿。

    “旺旺!”

    “旺旺!”

    许非正吃着,葫芦颠颠跑进来,滚了一身枯草,扒住主人的裤腿开始吐舌头。

    “嗯,你也旺,大家都旺,给你个红包。”

    他扔过去一根骨头,葫芦咬在嘴里看了看,凑到石榴旁边。

    滚!

    闭眼假寐的猫,上去就一爪子,那货屁都不敢放,溜溜又跑回来。

    “怂货!”

    许非鄙视。

    猫狗的体型都大了挺多,他在院里搭了个狗窝和猫窝,铺上厚厚的稻草,还能遮风挡雨。石榴不太喜欢,一般在窗台上卧着,葫芦喜欢的不得了,私人领地,谁靠近跟谁龇牙。

    正房是不许进的,门窗平时锁上,厨房也不许进,东西厢房可以,但不能拉屎。

    许非教育了俩月,才让它们知道,拉屎要拉在树根底下,或者花丛、草丛里。水缸也搬了进来,俩王八老老实实的冬眠,最省事。

    他吃了饭,收拾一番,看时间六点多,遂推着车出门。

    借着夜色到台里,直奔食堂,热火朝天,好多人正跟师傅一块做饭。京台还没放假,剩下的唯一工作就是确保春晚播放顺利。

    不少人自觉过来,为大家加油鼓劲。

    “许老师!”

    赵宝钢和着面,招呼道:“怎么样,紧张吧?”

    “有点,不过还行,总体上心里有谱。”

    “嘿嘿,这话说的,也不知谦虚还是骄傲。”

    “因人而异,许老师这样的,再怎么骄傲都会被认作谦虚。”

    冯裤子又开始了。

    “我可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在此一举……”

    刘迪没心情扯皮,最是魂不守舍,播放的事儿他使不上劲,只能憋屈的当观众。

    聊了一会儿。

    “哎,八点了,电视电视!”

    大家乱哄哄的挤过来,啪!许非打开了食堂的电视机。

    …………

    央视大楼。

    1987年春晚刚完成了最后一次彩排,总导演邓在君回到办公室休息,又累又期盼,因为明天过后,自己就解放了。

    她五十多岁,资历极深,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忽地一抬头。

    “几点了?”

    “快八点了。”

    “去会议室。”

    她站起身,几个同事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哦,京台春晚今天播吧?”

    “播就播呗,有什么可看的?”

    “就是,别看报纸那么吹,能跟咱们比么?”

    众人来到会议室,打开电视机。

    邓在君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也不以为然,央视的资源在这摆着呢!

    光覆盖面就冠绝全国,1985年,中国卫星电视才得到发展,央视是唯一一个上星的,能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

    京台就本地加城边。

    而且她对自己的节目有信心,语言类有两张王牌:姜老师的相声《虎口遐想》,马大师的群口《五官争功》。

    她认为这俩相声都是突破性的,讽刺当下,艺术水准极高。

    歌舞类更牛,《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血染的风采》、《小小的我》都颇为出色,何况还有王中王——专门请个湾湾歌手唱了两首歌。

    这两首歌太好了!

    邓在君想想就很欣慰,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办一台好晚会么?

    “开始了,开始了!”

    八点整,1987京城电视台首届春晚拉开大幕。

    主持人没上,音乐起,呼啦啦涌出来一堆人,锣鼓喧天,载歌载舞。你唱几句陕北小调,我来几句江南民歌,要的就是热闹。

    “用心了。”

    邓在君暗暗评价,开头不错,节日气氛一下子拉起来了,但软硬件太差,服装廉价,舞美灯光也不行……

    “我说不行吧,也就图个热闹,论质量比我们差远了。”

    “舞台忒小,还不如我孩子学校操场呢。”

    “哈哈!”

    众人连声起哄,迸发出一种在央视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开场过后,俩主持人上台,一通客套话,跟着唱了首歌,然后是第三个节目。

    “下面请欣赏,由京城舞蹈学院带来的芭蕾舞……”

    嗯?

    邓在君微微皱眉,京台这么大胆子么?

    再一看,小短裙,白袜子,姑娘十分漂亮。不过动作好像改了些,没有高抬腿,就算有,摄影机也给正面视角。

    “哗宠取宠,肯定得挨批!”

    “我觉得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明明很低俗。”

    “哪里低俗了?你这叫封建思想。”

    “行了,这个节目还不错,尺度把握的很好。”邓在君摆摆手。

    芭蕾舞过后,接着是个小品。

    晚会都这样,开场两三段歌舞,紧跟相声或小品,质量一般不错,因为要起到暖场作用。

    只见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带着小偷去相亲》。

    “……”

    邓在君心里一跳,似乎逐渐脱离了自己预料,京台没有中规中矩,居然如此的敢突破。

    “别跑!”

    “站住!”

    俩人一前一后跑上舞台,都挺陌生,一个流里流气,一个穿着便衣。

    “大哥,咱去哪儿啊?”

    “饭店!”

    “去饭店干啥?”

    “吃饭!”

    “看着没有?改革开放换新颜,社会天天都在变,抓住小偷不法办,人家请你吃顿饭!”

    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都不哔哔了,这节奏感太好了!

    一个年轻警察相亲爽约了两次,第三次的路上抓了个小偷,实在没办法便把小偷带到饭店,但又不能明说,只得让他假装自己同事。

    三言两语介绍了故事主题,一下子引出矛盾冲突。

    紧跟着,伍玉娟上台,众人更是眼睛一亮,姑娘太漂亮了!

    许老师亲自搭配的衣服,青春时尚,绝非那些妖艳贱货可比,且极有个性。

    “我就想问问,我哪点也不差吧?凭什么爽了我两次约,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怎么着?”

    “弟妹……啊不是,姑娘,你这可冤枉人了。这位老弟可是勤勤恳恳,认真负责,今天不是他上班,顺手都能为人民服务啊……”

    “哟,他把你说的这么好,我怎么没看出来?”

    “还你没看出来,我们有时间都看不出来啊!”

    “哈哈哈!”

    现场观众的笑声清清楚楚,这会可没有副导演在底下挥手,乐是真乐。

    “这话我真不爱听!就你们男的有事业是吧,我还带着毕业班呢!我也忙,可我不也来了么?这就是个人尊重问题,我觉得你没尊重我。”

    伍玉娟简单直爽,台词全在点上。

    “不是,真不是……”

    胡亚杰傻头傻脑,笨嘴笨舌,“我们最近真的忙,这不要过年了么,为了让老百姓过个踏实年,我们一直在大练兵。哎,这事他最清楚。”

    “是啊,天天都练,太烦人了!”

    “你也参加大练兵啊?”

    “练!猫都练,耗子不练,你不找死么你!”申君宜一甩衣服,又贱又痞。

    “哈哈哈哈!”

    会议室里瞬间爆笑,邓在君也乐了,紧跟着眼神一凝。那镜头扫过观众席,个个拍手大笑,前面圆桌坐的都是嘉宾。

    有几个人她认识,都是大领导啊!难道是要上台的?

    这怎么能请的来呢?

    邓在君变得极为严肃,再不似方才那般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