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废长立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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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然和楚铮各自坐好,楚铮咳嗽一声,道:“请陈先生进来吧。”

翠苓应了声“是”,不一会儿将陈振钟领进屋内。

楚铮见翠苓垂眉顺目,一副乖乖小婢女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心想今天训了她几句还真有效果,依她平日的性子早就大大咧咧直接闯进屋了。

翠苓发觉楚铮在笑她,脸一红,旧态复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楚铮脸一板,翠苓也机灵,马上说了句“小婢告退”,转身就跑了。

陈振钟见翠苓出去了,向楚铮行礼道:“属下参见堂主。”转身又向吴安然行了一礼:“见过吴先生。”

楚铮昨日将鹰堂的资料看了大半天,对这陈振钟略为了解,起身笑道:“陈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陈振钟谢过,在下首寻了张椅子自行坐下。

楚铮道:“陈先生,令母也是楚家之人,算起来还是家父表姑母,如此说来陈先生也是在下长辈,此处不是鹰堂,就不要称我为堂主了吧。”

陈振钟有几分感动,在楚家像他这种远房外戚,根本没什么地位,只比下人略高而已,像楚铮这般客气的他还是首次遇见,忙起身拱手道:“陈某不敢,二先生既然交待过,陈某不敢违背,这也是属下对堂主的敬意。”

楚铮笑道:“我一个小孩子,何需敬不敬的。”他知道楚天成在鹰堂内威望甚高,就不再勉强,何况他与陈振钟相交不深,过分示好就显得形迹太重了。

两人坐了又说了些家常话,楚铮便开始询问鹰堂的情况,陈振钟有意讨好,对楚铮是有问必答,并不时小心地谈些自己的看法。

楚铮颇为满意,随口问道:“陈先生,不知宫内鹰堂可设有人手,由何人负责?”

陈振钟恭声道:“楚家世代在朝为官,对宫内之事也极为重视,也安排了不少耳目,但我朝历来对宫内宦官管束甚严,禁止与其朝中大臣结交,发现稍有接触便撤消其职位,因此较为得势的宦官都不敢与外人接触,生怕落人以口实。因此本堂在宫中人手不少,但大都只是些杂役之人,这些人手由青堂张执事掌管,具体情形堂主可向他询问。”

楚铮若有所思,道:“那张执事可是那红脸老者?”楚铮还记得那个明着向自己表忠心的老头,可又觉得不像,鹰堂主要有六个分堂,分别以六色为名,即赤堂、黄堂、绿堂、青堂、蓝堂、紫堂,加上长年在外的西秦、南齐、东吴三个分堂,一共九大分堂,若那老者真是青堂执事,那也算手掌大权的人物,何必急着向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堂主低头。

不料陈振钟却道:“正是。不过属下隐约听说五年前二先生曾命张执事将宫里职位较高一些的下属全交由琳妃娘娘了,张执事属下已无多少可用之人,他所领的那分堂日渐势微,堂内六大执事已逐渐将他排除在外了,属下觉得找他还不如去宫中找琳妃娘娘。”

楚铮哑然失笑,难怪他急着向自己示好,原来是青堂家道败落了,看来收服青堂还是比较容易的。

楚铮道:“陈先生,你是隶属赤堂吧。”

陈振钟道:“正是,属下是赤堂三位分执事之一,因分堂刘执事长年卧病在床,所以今日由属下代替刘老去了总堂。”

楚铮哦了一声,道:“那请陈先生安排个日子,本公子去探望一下刘老执事,堂爷爷也曾嘱咐过本公子,要向这几位老执事多多请教。”

楚铮心中暗想去探听一上那刘执事的口风,如果陈振中在赤堂尚能服众的话,就尽早命他做赤堂执事吧。

陈振钟隐约猜到楚铮心意,暗暗欢喜,恭身答道:“遵命。”

吴安然突然微笑问道:“陈执事,当日你与铮儿交手,所用的可是‘四方拳’?”

陈振钟有些尴尬,道:“正是。”转身又向楚铮拜道:“当日属下不识堂主,得罪之处,还请堂主见谅。”

楚铮笑道:“那也是本公子年少不更事,哪能怨到陈先生身上。”

陈振钟又施一礼:“多谢堂主不怪罪之恩。”心中暗暗庆幸当初自己还算聪明,知道这少年惹不得没下狠手,不然如今可就麻烦了。

吴安然又问道:“那‘八面临风’李长笑可是你师父?”

陈振钟目露钦佩之色,道:“正是家师。”

吴安然道:“那你师父可也是鹰堂中人?”

陈振钟道:“家师和龙惊天龙老爷子、陆伯春陆老爷子是鹰堂三位供奉,三人常常在外游历,不过近日应该快返回京城了。”

吴安然听了一惊,喃喃说道:“鹰堂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楚铮暗笑,这三人能让吴安然闻名色变,应该也是宗师级的高手,什么时候安排他们之间较量一下,好挫挫这师父的傲气。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楚铮抬头向外看了看天色,陈振钟识趣,便起身告辞。

楚铮和吴安然将他送出门。楚铮看着陈振钟的身影慢慢远去,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吴安然道:“和这陈先生谈了这么一会儿,徒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感觉不再像方才那么毫无头绪了。”

吴安然一笑,道:“是啊,毕竟楚家现任宗主是你父亲,你又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堂主,鹰堂内许多郁郁不得志的人当然愿意为你效力了。”

楚铮道:“赤堂负责楚府的护卫和出行的安全,鹰堂中有近一半高手在赤堂,那刘老执事听说已经卧病三年了,如今这些都由陈振钟和另两名执事掌管,能让这陈振钟接掌赤堂执事之位那是再好不过了。青堂主要负责宫内之事,虽然近年来势力大不如前,但姑姑不可能一直掌管宫里那些耳目,皇上一旦去世,父亲必定想法接姑姑到楚家居住,宫里的那些人可以回归青堂,但也可以不回,由徒儿来直接掌管。那张执事恐怕担心的就是这个才向徒儿示好,虽然如今他的那些下属尽是些打杂的角色,但也不是全无用处,不如现在就卖个人情给他,让他安心为徒儿办事。”

吴安然道:“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刚刚为师所说的你是如何考虑的?”

楚铮笑容一敛,道:“现在最为难的就是怎么才能安排人到储君身边去,还需得到他的信任,而且派去的人必须要忠于楚家和徒儿,否则万一事情败露,招出是由徒儿指使,那徒儿可就成了楚家的罪人了。”

吴安然道:“能留在储君身边的只有太监和宫女,鹰堂在宫内的人忠于楚家的不少,忠于你的恐怕就没有了。”

吴安然突然手指前方:“你看这小子怎么样,他对你比较忠心,也还算机灵,将他净身后托人送入宫内,由你姑姑琳妃娘娘和青堂的人暗中策划,两年时间或许可以得到储君信任。”

楚铮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欧阳枝敏拎着把扫帚在草坪清理落叶,只是看来并不十分专心,不时舞动着扫帚摆出几个架式,显然还沉浸于吴安然收他为记名弟子的兴奋中。

楚铮打了个寒战,对吴安然说道:“师父,你就这么对待徒弟的?”

吴安然怒道:“你胡说些什么,他只是个寄名弟子而已,为师全是为你着想。”

楚铮不再言语,心中暗想难怪说魔门中人天性凉薄,凶残无义,师父还说自己狠毒,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差太远了……不过,他这主意是不错,可行性很强。

欧阳枝敏发觉楚铮和吴安然站在门口,连忙跑过来,笑呵呵地向二人俯首行礼道:“小人见过少爷和……吴先生。”

过了会儿,欧阳枝敏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竟没人理他,便抬起头来,只见楚铮和吴安然两人脸色古怪,特别是楚铮,眼光老在他下半身扫来扫去,看得他心里直发寒。

良久,楚铮咳嗽一声,道:“此事以后再议吧,过几天我到宫里去一趟,问问姑姑可有什么可用之人。”

楚名棠走进屋内,见楚夫人正指使着几个丫环整理屋子,不由得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到你父亲那里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夫人见屋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便让几个丫环出去,对楚名棠笑道:“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还留在那里干吗,父亲这几天火气不小,妾身可不想留在那受气。”

楚名棠道:“老爷子为何发火,前些日子铮儿回来时听说还好好的。”

楚夫人道:“这火主要还是冲着你来的。”

楚名棠有些不解,道:“为夫这些时日都没见过他,这无名之火从何而来?”

楚夫人道:“还不是因为你将鹰堂交给了铮儿,父亲说你太过儿戏,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要是把铮儿累坏了怎么办。”

楚名棠奇道:“老爷子怎么知道此事?”

楚夫人白了他一眼:“王家的狼堂比你们楚家鹰堂是差一些,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那留着还有何用。”

楚名棠一笑,道:“看来老爷子是心疼铮儿,才起的这无名火。”

楚夫人道:“说真的,妾身也觉得有些担心,怎么说铮儿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楚名棠从怀中掏出几张绢纸,递给楚夫人道:“你先看看这些。”

楚夫人接过道:“这是什么?”

楚名棠道:“是铮儿前几日接任鹰堂时的言行,你看看再说吧。”

楚夫人忙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赞道:“铮儿这些话说得不错啊,刚柔并济、绵里藏针,既树了威,又没得罪人,夫君,这是不是你教他的?”

楚名棠笑道:“为夫哪有空闲,朝中之事尚忙不过来。这些的确全是铮儿自己所说。”

楚夫人想了半天,叹道:“算了,就让他磨炼一下,不行再说。”

楚名棠道:“有二叔在一旁帮着他,你不用太担心。二叔毕竟已做了十年的鹰堂堂主,我们楚家想要完全掌握鹰堂,还需好好向二叔学学。”

楚夫人点了点头道:“夫君说得不错。对了,父亲还让妾身转告你几句话。”

楚名棠一愣,道:“夫人请讲。”

楚夫人道:“父亲让妾身转告夫君,这些时日夫君已清除了吏部尚书汤受望在内的多名方氏一族的官员,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将方令信逼得太急了。”

楚名棠点头道:“老爷子说得甚是,为夫也准备收手了。先前所铲除的都是隶属为夫所管的三部中的官员,特别是那汤受望,掌管二品以下官员的任迁,若不把他除掉,为夫这太尉等于是个闲职。如今目的已达成,其余的就算了,为夫知道在朝为官要保持一个均衡之势,只是皇上对为夫的顾忌恐怕是更深了。”

楚夫人无奈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与他之间隔阂已深,恐怕已无法消除了。”

楚名棠叹道:“还有那郭怀,可能是看为夫这段时日清除了不少方家官员,嘿,如今居然视我为陌路。”

楚夫人突然笑道:“对了,夫君还记得当年原儿未出世时还与郭怀的大女儿指腹为婚的,明日早朝时夫君问他一下,这门亲事还算不算?”

楚名棠苦笑一声,道:“你这不是让为夫找难堪吗,郭怀怎么可能还认这门亲事。”

楚夫人道:“那有什么难堪的,我们楚家是娶他女儿又不是自己硬赖着嫁女儿,难堪的恐怕就他吧。再说了,唐御史,不,现在应该是吏部尚书唐大人已托人来为他二女儿向原儿提亲了,不与郭怀说明白我们楚家怎么应允唐家?”

楚名棠微微皱眉:“这个唐大人怎么来凑这热闹。”

楚夫人道:“谁让你楚大人如今在朝中威风一时无二呢?不要说原儿,连铮儿都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来提亲了,不过全被妾身以铮儿年纪尚幼回绝了而已。”

楚名不禁摇头:“真是胡闹。”

楚夫人迟疑了会,问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楚名棠看了看她,道:“夫人请说。”

楚夫人道:“妾身知道这件事本不当问,但总觉得如鲠在喉。听说夫君近期便要将轩儿和原儿全都要下放到南线大营中去了,可有此事?”

楚名棠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不错。”

楚夫人急道:“可当初夫君初到京城时说过要过个一年才将这两个孩儿外放,一个到西线大营,一个去南线大营,怎么才几个月就让他们走了,而且都去了南线大营?”

楚名棠盯着她道:“夫人可知道,铮儿执掌鹰堂才短短几日,鹰堂六分堂中已有赤、青两堂已为他收服。昨日他与二叔两人去见了赤堂刘执事处,说服刘执事将赤堂执事之位传给陈振钟,青堂执事张伯昌据为夫所知也于昨晚答应为铮儿效力。如此成效,足以体现铮儿之能,就算让为夫来做也不过如此。”

“看来此子有若潜龙,一旦腾空定会凌于九霄之上,以后为夫恐怕也难以掌控。”楚名棠叹了口气,道:“何况铮儿执掌鹰堂之事虽极为隐秘,但日子久了恐怕仍难以瞒过皇上和方家,轩儿和原儿留在京城若受有心人挑唆,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来,还是让他二人离开京城吧,楚家在京中的一切就慢慢交给铮儿来掌管。轩儿此去南线,正好让他与宁家小姐完婚,如果铮儿真不负所望,轩儿也就此定居平原城,做楚家的一方执事吧,以他的能力守护大赵国南线倒也绰绰有余。至于原儿,也先去那里吧,过些时日再另做打算。另外,前些日子为夫将不少族人外放到各地,心存怨恨者也不在少数,此次将轩儿和原儿也外放出去,也算给族人一个交代了。”

楚夫人无言,良久才无力地说道:“就依夫君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