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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说得很解气,顾瑾之听了,不由失笑。这么些年,三嫂仍是这脾气,直爽暴躁,嫉恶如仇。
当年顾珊之的事,顾家上下只怕都憋着一口气。
那时候,舆论全偏向袁家那边,顾家受千夫所指。
如今,这么一传开,袁裕业不能生育的事,世人只怕再也没有异议了。所以,世道也还了顾珊之一个清白。这报应来得也太及时了。
顾氏女不二嫁的那道祖训,烧得好!顾瑾之到了现在,才敢这样忤逆的想。
顾瑾之也觉得解气。
顾珊之还在袁家的时候,袁裕业的小妾怀过孩子,也生过孩子。可最后,孩子不是流产,就是夭折。这是当年**谴责顾珊之的根本。
害人家子嗣,天理不容,谁听了都寒心。
没人会替顾珊之考虑,甚至没有人愿意怀疑下,事情是否真的是顾珊之所谓。
那些孩子都没有保住,袁家把责任推到顾珊之头上,而顾珊之对袁家有情,明知袁家的意图,还主动替他们称道。
当年她所承受的,也许是她自找的。
可是她连累了顾家。
如今**大白之后,反过来再看袁家那些“被顾珊之害死”的孩子们,要么就是袁家说出来的谎言,要么就是被戴了绿帽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作为笑柄的。
而顾珊之当年的默默承受,既显示了她的隐忍,又体现了她的深情和高贵人格。
所以,夏氏和顾晴之把事情传开之后,世人都感觉愤怒:他们被袁家愚弄了,虽然是他们自愿轻信袁家的。这种愤怒,让他们更愿意帮顾珊之说话,而顾珊之的那些品格,又足以支撑他们说话的立足点。
外头嘲笑袁裕业的多不胜数。
可太子,依旧很器重袁裕业,相信他。
袁裕业依旧是太子宠臣,将来太子登基,他权倾天下指日可待。所以,外头骂声四起,他过得好不好,却没有人知道。
也许,他并未负罪感,反而为今天的成功得意洋洋:哪怕你们再怎么责备我,又能拿我如何?
世人憎恶他的无耻,却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于是,大家更恶毒的取笑他。
恶毒的取笑,是流言的唯一武器。
京城上下都传遍了的。
顾瑾之听到三**这么说,她突然很想见见袁裕业。她要把当年对袁裕业说过的话,再对他说一遍。
她心里默默想着,三**的话却没有止住。
说到兴头,三**滔滔不绝。
“我和三哥,不遗余力说这些话。你知道,如今的袁家今非昔比,不少落魄的、没骨气的世家,愿意和他们来往,我遇着了袁太太几回,每回都不给她好脸色,非要冷嘲热讽两句才甘心。
大伯母没说过什么,我娘家的母亲和姊妹却说我鲁莽,不该说这些,让袁裕业名声扫地。袁家不好看,我也不见得好。我这样泼辣不饶人,自己也落不得好名声。
我怕什么?我们顾家的媳妇,就是这样的直肠子。
袁裕业算什么东西,他原本就是商户出身,低等的贱种,当年和我们家结亲,就是想靠着我们家。
要不是公公缺钱,也不至于想和袁家攀亲。
袁裕业没骨气,又没有底气,度量又小,谁都知道是不能得罪他的。如今他是太子讲师,太子特别器重他。得罪了他,他心里记恨顾家,等他封侯拜相,迟早会对付顾家的。”三**道,“我才不怕他。他就是小人得志”
“三**,你把四姐的事瞒下来,顾家继续承受世人的误解,难道袁家就心里感激我们吗?袁裕业就会原谅了顾家吗?”顾瑾之道,“他们家诋毁四姐的时候,大概就从未想过和顾家讲和。你不把他的事讲说出去,他心里只当咱们家端着架子,不敢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家和袁裕业,是不可能讲和的。
我在庐州,都听说太子曾经跟大伯拍板。
也许就是袁裕业从中挑拨的”
三**愣了愣。
她正说得高兴,突然被顾瑾之的话停住了口,半晌没接话。
而后,她猛然如梦初醒。
他们夫妻俩把顾珊之的事,说得满京城皆知,大伯母却从来不加以阻拦。
大伯位高权重,自然知道太子近臣是不能得罪的,而大伯母便是大伯的声音。
对大伯不利的事,大伯母应该阻拦才对。
大伯母默许,三**也想过为什么的,却没有想明白。再说,大伯母素来就很护短,三**还以为大伯母也想着替顾珊之出这口气,才默许他们公然得罪太子宠臣的。
如今看来,大伯和大伯母从来就没想过袁裕业会跟顾家结盟
袁裕业,一直都是敌人。
顾家,也从来就没怕过袁裕业。
明白了这点,三**突然想起来。
她觉得更解气了。
“除了袁裕业,还有谁!自然是他挑拨的。”三**笑道,“阴鸷小人,一肚子坏水。他若是没报应,老天爷就是瞎了眼的。”
“他怎么没报应?”顾瑾之笑道,“他不是戴了好几顶绿帽子,还要绝后吗?”
三**大笑起来。
顾瑾之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煊哥儿的事也被搁到了一旁。
顾瑾之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家里。
母亲见她笑容满面的,就问她:“什么好事,这样高兴?见着你大哥了?”
“在三**那里,听了几句痛快话。她跟我说了四姐的事。”顾瑾之就把她和三**的话,说给了母亲听。
母亲也笑起来。
她是知道的。
“外头人都说,顾家的女人泼辣凶悍。这是我不好,开了个坏头,你三**又继承了我的衣钵。”母亲笑着道,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是不以为意,“我替煊哥儿挑媳妇,要挑个温顺文静的。木讷点都没关系,可别像了我”
顾瑾之笑笑,说:“能像娘,就是万一挑一的。煊哥儿将来的媳妇,能比得上娘一成就好了。”
母亲也笑。
顾瑾之的思绪,就回到了煊哥儿身上。
蔡家到底什么事,她还需要再去dǎ听。
在dǎ听之前,顾瑾之想试探试探母亲的口风。
她编了个说辞:“娘,我在三**那边,遇着了三**娘家人。有个女孩子,长得真水灵,我瞧着人漂亮,也会说话,是个百伶百俐的。琇哥儿不是还没有说亲吗?”
母亲眉头微蹙。
她对顾瑾之替琇哥儿操心感到不快。
但是这点不快,她很快就收敛,仍是笑着问:“你三**娘家的?那是夏家的人。傻孩子,夏家什么身份地位?哪怕是你大伯的亲生子,夏家也未必看在眼里,何况是咱们家。琇哥儿还是个庶出的”
“不是夏家的。”顾瑾之道,“三**说,是她姨母家的,姓蔡”
宋盼儿目光里有了几分迷茫。
她大概根本不知道三**那边还有这门亲戚。
“哪个蔡家?”母亲问,京里姓蔡的人多,她又和那些蔡家都没有来往,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哪一家的,“你三**什么姨母家的?”
她这是根本不知道有蔡檐这号人。
这样挺好的,至少母亲不讨厌蔡家。
不讨厌,就是个很好的开端。
“我也不知道,这不问您吗?”顾瑾之笑道,“我是看人家姑娘好。琇哥儿假如中了进士,就是天子门生,应该配得上的,英雄不问来处嘛。您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宋盼儿根本不想替琇哥儿操心。
顾瑾之说算了,宋盼儿顿时就不再问了。
“燕山他们呢?”顾瑾之见孩子们一个也不在跟前,就问母亲。
“我让珹哥儿和瑥哥儿带他们去玩了。”母亲笑道,然后见顾瑾之一脸担心,道,“你啊,这样教孩子不好。哪有像你这样的娘亲,时刻把孩子带在身边,跟乳娘一样?将来孩子不敬重你!”
和这个时代的女人相比,宋盼儿有股子野性。
她的善妒,源于她泼辣直爽的天性。
可人除了保留一部分天性,还有社会性。
遵循整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是每个人生存的根本。
宋盼儿是这个年代的贵族妇人。
不亲自教养孩子,把带孩子的琐事交给乳娘,几乎人人如此。
顾瑾之和煊哥儿小时候也是乳娘带大的。
所以,她对顾瑾之的行为很不赞同。
顾瑾之丢不开手,一刻也离不得孩子。
宋盼儿都不知道她在庐州的家务是交给谁的。
家里那么多事要搭理,而顾瑾之生活的重心,几乎都在孩子身上。宋盼儿着实忍不住要说她的。
而说完,发现顾瑾之只是笑,不以为意。
宋盼儿就想起顾瑾之小时候。
顾瑾之从小到大都这样:看不惯她,可以说她。她温顺听着,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宋盼儿知道说也没用的,她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正说着,珹哥儿和瑥哥儿把顾瑾之的孩子们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