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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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拒绝

石之轩收敛心神,淡定地直起身子,顺便还捡起掉在枯叶堆里那张不死印卷。

“三日后子时,大石寺,印卷之争。”石之轩淡淡地瞥了一眼已经醒过来侯希白,“我会通知你师兄,你们可以叫上帮手,利用你们可以利用手段,我要看看你们究竟谁才配做我石某人徒弟。”说罢便施施然地甩袖走了。

侯希白犹自愣在那里,看着他师父背影没入黑暗中,确定是走了不会回来之后,才一把扑到躺在地上宁楚身边,颤抖着双手按着他脉象,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宁楚自从石之轩松开手站起身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不去管为何石之轩突然想要杀他,又突然放过了他,宁楚只是睁开眼睛看着天空正中央那轮圆月,静静地躺在那里。直到侯希白手搭在他腕间时,不同于石之轩强势那种温柔和颤抖,立刻让他回过神,巧妙地避开了侯希白手指,坐起身淡淡道:“没事,我没受伤。”

侯希白不顾形象地颓然坐在宁楚身边,唇边现出一抹苦笑道:“楚弟是好心帮我,却差点惹上无妄之灾,为兄真是过意不去。”

宁楚并不以为意,淡然道:“是我画蛇添足了。”他现在已经不像洛阳那一晚时受到太大刺激了,石之轩这人干脆就是无可救药,他曾亲耳听到那句“残次品”,那么现在石之轩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了。

那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杀他却又住了手,宁楚不想再去费心思思量。石之轩只是探查他经脉,就能猜出他修炼什么武功,真是很强大。幸亏他心脉因为前不久和寇仲双修过,暂时修补得和常人无异,否则石之轩这么一探查,便能察觉到他心脉薄弱,没准就能猜到他身世。

他可真不想认这个便宜爹。

宁楚摸了摸好似仍然留有石之轩余温脖子,眯起了眼睛。

看着宁楚动作,侯希白握紧手中美人扇,无法形容现在心中是何种心思。

他宁愿是自己多想了,但在醒来之后,看到那个画面,师父面上那种表情……

宁楚忽然想起一事,不放心地拽过侯希白手腕,探查他内伤,才发觉他伤得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这瓶药给你。”宁楚在整理衣襟时候,从怀里摸出一瓶药丸,随手递给了侯希白。“我对治疗内伤不太在行,这是我师父配三草九叶丸,据他说是对治疗内伤有奇效,非到万不得已别用。这药效非常霸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药之前没给侯希白用,是因为这药效用非常好,但副作用却也很强,步三爷曾叮嘱过他,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出谷这些日子以来,双龙长生气回复极快,自是用不到这种伤药,跋锋寒则是逃跑交手高手,外伤不断,倒不会让自己受太重内伤。而侯希白和徐子陵拼斗之后留下内伤倒是用不着这种药,但刚刚他被石之轩拍了一掌,三日后又要去和杨虚彦拼个你死我活,这伤药就是必备了。

“师父?”侯希白把药瓶拿在手中,他并不是怀疑这药疗效,而是想起在洛阳时,宁楚也曾提起过他身世,但是后来被跋锋寒他们打断了。

宁楚抬起头,想到侯希白并没有把自己事情都和石之轩汇报,再想到刚刚他竟能不顾石之轩震怒,挡在他面前,不由得对其产生了信任感情,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就是‘见死必救’步三爷,所以这药你就放心用吧,虽然可能会导致你一个月之内武功尽失,但会令你内伤在三个时辰之内痊愈,武功增倍。具体我也没试过,这是那老头子和我说,应该有些夸张成分。”

“多谢了。”侯希白握紧药瓶,也不推辞。这正是他所需要药。

“三日后,我会去大石寺帮你。”宁楚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灵犀剑,仔细地擦干净上面沾落灰尘,小心地别在腰间。不死印卷这件事是他自己想当然了,才累得侯希白被石之轩打伤。否则,就算是他和杨虚彦争印卷,也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是?而且石之轩走时刻意说那句可以找帮手,宁楚觉得不利用这个条件那就是白痴了。杨虚彦肯定也会找帮手。

侯希白动了动唇,宁楚主动说要帮他抢夺印卷,他很高兴,但是他想到师父失态那种目光,下意识地不想宁楚再和师父有什么瓜葛。可是拒绝话到了嘴边,看到宁楚一脸坚定,又吞了回去。“楚弟,这三日你可有何安排?”

宁楚想了想道:“我要留在小谷两日,你在成都哪里落脚?我两日后去寻你。”

侯希白把自己在成都住处地址告诉了宁楚,然后目送着他拿着食盒走进小谷,呆立了好半晌,才一收美人扇,心事重重地转头走了。

还有三日,他还可以做很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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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并没有把石之轩出现事情告诉石青璇,他这个姐姐既然已经把不死印卷给了他,就是不想再掺和进来。况且他也不想他姐姐为这种事烦心,所以压根就半个字都没透露。

宁楚指导石青璇用银针给岳天冲穴,然后又亲自配了草药,以后他就可以不用再来了,岳天恢复情况很好,本来就胜在年轻气盛,再加之他底子很好,这三年间虽然不良于行,但是被石青璇照顾得很好,小腿每天都会定时按摩,所以宁楚估算了一下,大概一个月后就能重新站起来,三个月后就能像常人一样行走如常,半年以后就能恢复武功。

岳天听了之后,欣喜异常,小声地嘱咐宁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石青璇。宁楚知道岳天是想给石青璇一个惊喜,便点头同意。心里估摸着,大概几个月以后,他还要来趟小谷,到时候就能喝到他姐姐喜酒了。

在小谷中,宁楚发觉自己笑容要比过去十八年还多。

如果,他能一直过这样日子该有多好。

宁楚看着不远处,石青璇在推着坐在轮椅上岳天晒太阳聊天,不由得拍了拍趴在他身旁睡觉黑墨,“黑墨,我们该走了。”

黑墨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舔了舔爪子,然后依依不舍地看着桌子上清蒸鱼。

宁楚弹了弹它脑门,笑骂道:“你个馋猫,好吧,你今天就留在这里,明天我来接你走。”今晚就是大石寺印卷之战,他怕刀剑无眼,黑墨只是一只普通豹子,万一伤到哪里就不好了。

宁楚便和石青璇说了一声,他去成都见个朋友,明日回来,黑墨因为带进城不方便,便把它放在这里一天。石青璇本就不想宁楚这么快就离开,见黑墨丢在这里押着,他肯定还会回来,便轻易地放宁楚去了。

宁楚在这两天里,从岳天那处得到了岳山生前一直研究“换日**”。虽然岳山最终没有练成,但这种功法很类似传说中锻筋洗髓**,有利于失去武功之人短期内恢复武功。他还记得原著中跋锋寒曾在毕玄掌下受伤颇重,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这样事,但这种功法还是记在心里好,以备不时之需。他一边在路上默背着“换日**”字句,一边浏览着四周景色。三日前他和侯希白是夜晚寻到幽林小筑,日间看来,别有一番景致。

午后时分,宁楚便进了城,他单身一人走在成都街道上。街上行人虽远及不上中秋那晚热闹,仍是非常拥挤,大部分看来该是从别处前来凑兴人,还意犹未尽。街上还有一些鞭炮碎屑,不时还有嬉笑打闹孩童穿梭而过,一片祥和欢乐景象。

成都内有多条街道均是以河湖桥梁来命名,像他此刻走下莲池街,还有适才途经王家塘街、青石桥街、拱背桥街、王带桥街等等,到得街上时,会知道不久后就会跨过那同名桥子,是很有趣感觉。街上行人都慢慢悠悠闲逛,宁楚也不禁放慢了脚步,不时便逛到了南街区平民区,这里民居多为低矮砖木房,朴素整齐,栽花种草,一片安祥舒适居住气氛。

宁楚看着街道标牌,直入深巷,来到一所小院落正门,大门虚掩着,宁楚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便坦然推门而入。

院落里栽着一棵很大桂花树,此时还未到桂花飘香季节,但桂花树上已经结满了青绿色小花苞,看上去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穿过小院落,小厅堂只一眼便能看穿里外,侯希白并没有在家。

宁楚站在厅堂内,打量着侯希白住处。

室雅何需大。侯希白这小厅堂布置简雅,窗明几静,挂在壁间还有两对写得龙飞凤舞清丽高古长对联。而最令整个环境充盈书香气息,是环着西北两面墙壁有两个直抵屋顶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古玩。

宁楚倍受震撼地站在书架前,本来这间屋子举架就很高,这座两面墙足有四米高书架看起来特别有气势。而且书架上连灰尘都没有,想来是主人经常擦拭看书缘故。宁楚本就喜欢读书,在前世自己家里,就有着类似两面墙书架,上面摆满了都是医学用书和原文书籍。到了这一世,虽然和步三爷住一起时,小谷里书籍也很多,但也没有如此规模。书印刷在古代本就不易,很多都是孤本,只有大户人家家里才有着藏书阁,况且关于医学东西都是口口相传,只有医术大家才能著书立说。他曾经劝步三爷写点什么药经医书,但那老头子只是悬着笔发了三天呆,便说太折磨人,摇头不写了。当真要气死他了。

宁楚也动过念头,想要自己总结写些这些年心得,可是他毛笔字当真见不了人,再加之外科东西解释起来很麻烦,只能暂时作罢。宁楚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注意到书架上书籍涉猎很广,而且大部分都有翻看过痕迹,看来侯希白当真是才子一个。宁楚看着书页空白处满满书批,那种漂亮蝇头小楷,不由得暗赞果然字如其人。

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看书打发时间时,院外门吱呀一声响,宁楚便抬起头朝院落里看去。只见侯希白正和一名男装丽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两人相谈甚欢,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厅堂里多了一个人,直到绕过那棵巨大桂花树时,侯希白才讶然道:“楚弟,你怎么来这么早?”

宁楚看着一脸温柔笑容师妃暄,就知道这种事慈航静斋绝对不会落下。他把手上书插回书架,淡淡地说道:“左右无事。”说罢便朝师妃暄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道:“师姑娘,好久不见。”

“宁公子安好。”师妃暄伸手做了一个出家人问询,虽然她着普通素衣,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侯希白打开美人扇不紧不慢地扇着,朝宁楚笑道:“楚弟,今晚由妃暄给我压阵,可以不用楚弟涉险了。”

宁楚皱了皱眉,他刚刚光听侯希白足音,就知道他内伤没有痊愈,即便有了师妃暄助力,为何还要急着撇开他呢?看着侯希白脸上那种不太自然笑容,宁楚心里掠过一丝不悦。

看来是他把侯希白当成生死之交,而对方并没有把他放在同等位置上。

而显然,师妃暄是他可以托付性命之人。

宁楚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听着自己仍是淡淡地说道:“那好,我就此告辞。”说罢也不再去看侯希白脸色,直直地穿过庭院推开大门而去。

师妃暄若有所思地看着侯希白失魂落魄表情,浅浅笑道:“看来希白是非常重视宁公子哦!竟不想让他去涉险,难道就忍心让我去?”

侯希白收回目光,苦笑道:“妃暄你居然取笑我。莫要忘了,杨虚彦请了婠婠助阵,是你主动来找我。楚弟和此事无关,我不想他卷入我师门争斗中。”其实侯希白自己知道,还有一个最重要原因他没说出口。那就是中秋那晚,他窥到了他师父那种目光,竟然心惊肉跳,再也不想他们有相遇机会。

师妃暄抿唇一笑道:“是是,妃暄是自讨苦吃,只是宁公子虽然面上不显,但看起来很伤心呢!”

侯希白唇边苦笑更深了,手中折扇一拍掌心,叹气道:“等此事了结,我再去和他解释吧。”他目光落在了才刚刚结出花苞桂花树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今夜子时印卷之争上。

真心喜欢一个人,自是想要护得他周全,不想他受到半点伤害,他自觉自己做得很对……

师妃暄则把侯希白脸上神情尽收眼底,暗暗摇了摇头。虽然她对宁楚了解不深,但她置身事外,往往看得更清楚。

对方身为一个男子,又怎肯如女子般被人保护?这般见外地拒绝,恐怕对方心里并不好受。

只是这些事情,她身为方外之人,又怎么方便说出口?而且情关一向难过,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师妃暄含笑不语,适时地把话题往其他地方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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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漫无目地在成都街头乱晃,再无半点兴趣去看周围街景风物。

他接下来去哪里?这就回幽林小筑吗?

可是他又担心内伤未愈侯希白在印卷之争中处于下风,可随即又自我厌恶。人家都说明白了不用他多管闲事,他还往上凑什么啊?

宁楚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别扭,也许是这一世,头一次被人拒绝原因。若换了跋锋寒他们,肯定不会推三阻四不让他去,说什么都会拽着他一起。和那三个小强出生入死好多次,宁楚已经习惯了看好他们后背,替他们治伤,然后同样把自己生命也交付出去,不论什么事,都会赴汤蹈火。

当然,除去已经变了质关系,他们之间还是很好兄弟。

宁楚想到双龙,头疼地皱了皱眉,然后被他甩了甩头先撇到一边,专注地去思考侯希白这件事。

他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因为他和侯希白并没有这种过了命交情?才显得生疏吗?说起来,他和侯希白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顶多算得上是诗词音乐等等文雅事物上谈得来朋友,有过几次旅伴经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了。

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侯希白对什么人都温柔健谈,热情中不忘带着几分疏离,倒是很容易被人误会。

宁楚心神不属地晃入一条小巷,心想中秋那晚,究竟是谁不顾石之轩震怒,反射性地挡在他面前?

那晚之后,他就把侯希白当成了真正兄弟,可是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宁楚在狭窄小巷中停下脚步,轻声叹了口气,打算调转方向,此时就回幽林小筑,说不定还能赶上他姐姐做晚饭。

可是没曾想刚转过身,就看到他身后竟跟着一个人。他一路上想着心事,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此人站在巷子影子里,身型高大,穿着黑色紧身衣,腰间挂着长剑。他乌黑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结成雯髻,露出高广平阔额头,似蕴藏着无穷自信和智能。英俊高贵容颜上,他那对挺直鼻梁和坚毅嘴角,形成鲜明对照,冷酷无情眼睛锐如鹰隼,一眨不眨凝视宁楚。

宁楚只是一愣,便看到此人腰间眼熟影子剑,淡淡戒备道:“影子剑客,不是从不给人看他真面目吗?”

杨虚彦脸上露出一抹冷酷无情笑容,握住影子剑手一动,冷笑道:“死人无所谓!”

话音未落,满天剑光夹杂着冰冷杀机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