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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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刘煜放下紧急战报，揉了揉眉心，道：“本以为可以用突厥入侵关中之事拖住他的脚步，想不到李世民竟这样精明，假装没接到李渊的回军旨意，一鼓作气拿下了洛-阳！”

    何止是精明？李世民确实是枭雄本色，做事干脆利落。。。刘煜本来想要破坏李世民的进军战略，逼他回到关中去和他的父兄们一起对抗来势汹汹的突厥；至于吓破了胆的王世充和摇摇欲坠的洛-阳城嘛，就由少帅军来捡个便宜好了。

    不过李世民如果真有那么好对付，那也就不是“天命之主”李世民了：究竟是回到长安去接受父兄的打压，还是攻下洛-阳拥兵自重？很显然，李世民已经做下了对他最为有利的决策。

    洛-阳城坚墙厚，又底蕴十足，如今这东都落到了李世民的手中，自然也就成为了他的定鼎基业：须知由王世充镇守的洛-阳城和有李世民坐镇的洛-阳城，那可就完全不能够同日而语了！如今再想攻下洛-阳城，可比之前要艰难好多倍了。

    更有甚者，李世民根本不等李渊下旨设立官员将领，直接就让天策府诸将和谋臣们接手了洛-阳的军政要务，将整座城池连同附近的城镇打造成铁板一块的战略基地……雄鹰的翅膀长硬了，也是时候飞得更高了，李渊是彻底管不住他的这个儿了。

    之前他们长安城的收获已经很大了，对于李世民的这件事。刘煜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预计。毕竟扪心自问，如果他是李世民的话。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样一来，李阀已相当于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是长安的李渊李建成父子；二是洛-阳的李世民。

    虽说李家不会傻到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自相残杀，但互相之间有了隔阂，运兵运粮的时候总会多些心眼和犹豫了。再者说来，镇守各城镇的李唐将臣们也对太子和秦王各有偏向，这就像是有了裂缝的碗。总会漏点水出来……

    如此一来，将会给定杨军的渗透计划乃至军事行动带来极大的方便，刘煜对这结果已经颇为满意了。不过现如今定杨军正忙于练兵。东征的准备尚未做足，刘煜更该考虑的是少帅军的问题，李世民夺下了洛-阳城，当其冲的就是寇仲了。

    “二李子向来奸猾似鬼。一早就担心事情不会像我们所谋划的那样顺利。果然……唉。”寇仲颇有些闷闷不乐，此时他才消化了徐元朗和宇文化及的地盘没多久，还沉浸在势力扩张的喜悦之中，正大肆犒赏有功的文臣武将们呢。如今突然就接到了这个坏消息，寇仲现的感觉就像是被当头淋下了一瓢冷水般，让他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少帅军毕竟是根基太浅，之前之所以能够勉强站稳脚跟，靠的都是浑水摸鱼和捡便宜——说句不好听的。少帅军这条小鱼，是依靠吃虾米来慢慢壮大的。可一旦遇上了李世民那条大鱼，只怕很快就会被吞掉的。

    “宋阀援助的军需已经通过水龙帮从海上运了过来，小仲是时候开始整军备战了。”刘煜轻叹道：“李世民肯定要挟大胜的兵威来取彭-梁，虽然少帅军的将士们已经装备上了精良的兵器铠甲，但比之秦王的百战强兵……即使我不想打击你，也要说这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小。”

    “我当然明白……”寇仲苦笑道：“若是比武功的话，我绝对胜过李世民几条大街那么远；但比起领兵作战，想不服他都不行。”

    带兵打仗和江湖拼杀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寇仲虽然也打过几场漂亮仗，但比之李世民的赫赫战绩还差得远了。况且少帅军的成员大多是草根出身的平民以及江湖帮派成员，虽然也有刘煜援助的一部分定杨军的将士，但在整体实力上却很难和世家大阀训练多年、更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将相抗衡。至于人才方面，若非还有一部分瓦岗旧将们撑着，寇仲都可以直接被天策府甩出几十条街那么远了。

    “真是难得，只不过是‘战无不胜’的秦王‘又’打了个胜仗而已，你们两个的脸就都皱成了这副衰样？！”徐子陵大步跨入房中，微笑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寇仲揉了揉脸，撇嘴道：“好消息？说说看，能有多好？”

    “杨公卿来投奔了，他现今正在议事厅等着呢。”不出徐子陵所料，他此言一出，曾和杨公卿共事、深知其能的寇仲马上乐得跳了起来，欢呼了一声之后，就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瞅着慢慢站起身来、也准备跟出去看热闹的刘煜，徐子陵摇头道：“大哥，连你也没把握能够对付李世民？”

    刘煜坦然的点了点头，说：“论行军打仗的经验，我们根本比不上李世民和他手下的那些大将。再加上少帅军的兵力还处弱势的一方，别说是取胜了，别败得太惨已是老天保佑了。”若是要像任少名那样直接予以人身毁灭的话，以李世民“天命之主”的身份，就算是以寇仲和徐子陵“世界之子”的运道，怕是也会暗杀不成反吃瘪。

    徐子陵略苦恼地问：“既然情况这么糟，多个杨公卿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刘煜淡淡地笑了笑，说：“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还来不及把招降的兵将变成少帅军实打实的战力，就要仓促地迎战李世民，除了尽力而为，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徐子陵也勉强地笑了笑，叹道：“眼看着船都快沉了，要不要提前准备好跳水逃生呢？”

    刘煜点了点头。说：“放心，该逃命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以我们三个的能耐。就算李世民兵临城下了，我们也能逃得掉的。”

    徐子陵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大哥，不得不说，这个打算真的是非常不厚道……其实你巴不得少帅军和秦王拼个死活，然后定杨军再跟着捡便宜，对不对？”

    在长安和徐子陵谈过心的刘煜。已经不再像往日那般怕徐子陵会受人蛊惑的动摇意志了，所以面对这么严肃的质问，他的心态很是轻松。只怪怪的一笑，暧-昧的说道：“小陵啊，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大哥呢？大哥这样做完全就是在为你打算啊……你也看到了，小仲现在也算是一方之雄了。再加上人也年轻英武。少帅军地盘上不知道有多少怀春少女想要靠近他。而寇仲也是个风-流性子，颇有些来者不拒的架势！大哥知道你心里苦，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只要少帅军兵败，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好好的安危失落的小仲，让他重新认识到你的好！为了你们两个之间的真爱，大哥我真的是豁出去了……”

    刘煜的这么一段玩笑话顿时就将徐子陵从“道德制高点”给拽了下来。手段不可谓不高明——话说徐子陵本来还打算继续“教育”刘煜呢，结果反被雷得目瞪口呆。连台词都给忘光光了，他愣了好半晌，这才恼怒反击道：“什么真爱啊？我这是讲义气！大哥的思想实是太龌龊了……”

    徐子陵正要把这场嘴仗继续打下去，寇仲却是步履匆匆地回到了院里，奇道：“你们刚刚说什么？我怎么听到真爱、义气什么的……”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罢了，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老呢？”徐子陵岔开话题，反问道。

    “我请杨老去休息了……”寇仲叹道：“他也一大把年纪了，这么风尘仆仆地赶来投奔，当然要让他好好保重身体了。”说到这里，寇仲移目打量了徐子陵和刘煜一番，又道：“总觉得你们两个表情怪怪的，陵少有些羞愤，大哥却笑得像狐狸……刚才你们不止是随便聊聊吧？”

    刘煜笑眯眯地说：“确实没那么随便，事实上小陵刚刚对你表达了仰慕之情……”

    “哇！”双龙一起跳了起来，寇仲瞪着徐子陵，悲愤道：“陵少居然趁跋锋寒不在就想红杏出墙？！”

    徐子陵暴躁的吼了一声，他咬牙切齿地道：“出你个头，仲少真是和大哥学坏了……”他的话才说了半截，就不得不出手应对寇仲挥过来的“猪蹄”了。

    含笑围观扭打一起的两个好兄弟，刘煜耸了耸肩，微笑道：“多谢夸奖，承让承让。”

    和好兄弟闹了一会儿，也算是趁机泄掉压心头的闷气，寇仲这才停了手，说：“别开玩笑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煜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放入捆猎鹰腿上的信筒，更目送信使远去后，他这才回应道：“我已经写信向老爹求援了，援军到来之前，你们可要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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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野一片枯色，还点缀着成片的白雪，显得既萧瑟又冷寂。密集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氛围，数千骑兵奔驰于旷野之上，银亮的刀锋映出一片杀机。

    “我们刚刚过了韦-城，就快到瓦岗了，李世民的大军就驻扎瓦岗之后的荥-阳，老屠，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带我们找条最近的路，去荥-阳城下溜达一圈！”寇仲身披重甲、一骑当先，手执井中月往前一指，很是威风凛凛。

    瓦岗翟让的旧将屠叔方声音雄浑地应道：“寇爷放心，瓦岗附近的地形没人比我更熟悉，老屠闭着双眼都可以带队！”他一鞭抽马儿身上，往前带路，奔入逐渐降临的茫茫夜色之中。

    李世民攻下洛-阳之后，仅城中停留了几日、将军政要务分派给手下的能臣们，就亲率大军再度开拔出征，往东而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下一个目标赫然就是彭-梁的少帅军！

    不过大军出征，可不是说来就能来的。洛-阳大胜之后李世民确实兵锋正盛，但他再怎么“精力旺盛”，手下的将士们也不能不吃饭啊：粮草如果跟不上。打仗什么的也就别提了。所以李世民一边急令后勤筹措粮草，一边放缓行军，而位于彭-梁和洛-阳之间的荥-阳就是停兵储粮的好地方。

    远远地，数千骑兵初升朝阳的映照下疾奔而来。荥-阳城上，敌袭的号角乍然吹响！

    “不忠不孝，虎狼之心——秦王二李子，可敢出城一战？！”数千人齐声高呼。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听到号角匆忙赶来、登上城墙督战的李世民目光凝重、面沉如水，冷静地眺望着那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对方到达荥-阳守军的弩箭攻击范围之前就停了下来。又挑衅了几声之后，居然前军后军互换，浩浩荡荡地往回奔走了。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半眯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来时策马前、去时紧随队伍末尾的家伙。喝道：“传军令。马上集结全军，追击来敌！”

    “喏！”

    “世民啊，”李阀第一高手、李世民的亲叔叔李神通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就这样追出去？会不会有埋伏……”

    “二叔放心，他们全赶至城下，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大军，必然来不及设下埋伏。”李世民傲然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徐子陵一边策马。一边回头远眺，几盏茶之后。他一拍大腿，道：“李世民追来了，早说过他不可能被我们几句话吓得不敢出城的，他哪有那么笨？！”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他爱追就追呗，让我们带着他跑圈，照样能够拖延时间。”寇仲一夹马腹，轻松笑道。

    按照刘煜和寇仲商量出来的战略，他们与其窝在彭-城等待李世民大军来袭，倒不如主动出击，先用移动度占优的骑兵来尽量拖延和消耗敌人——荥-阳、瓦岗附近有山有林，又有熟悉地形的瓦岗旧将，寇仲和徐子陵大可以先和李世民来打一场游击战：敌进我退、敌疲我扰……

    即使李世民不上当，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一番，也要耗掉不少时间了。而这段时间内，无论是彭-城、梁-郡，还是谯-郡、济-阴郡等，都不断加强防御工事：且这些防御工事也并不是用来和李世民决战的，他们最终目的还是“拖延”——每个地方摆上几千兵马，仗着地利优势磨时间，打不过可以跑、城镇守不住也可以弃，什么脸皮气节都丢到一边去！

    总而言之，即使彭-城和梁-郡都被李世民给占了又怎样呢？打败了宇文化及和徐元朗之后的寇仲名下的地盘可不少了，还有齐、鲁、北-海、琅-琊、东-海等郡，外加扬-州江-阴等等。

    以李世民的兵法韬略，在彻底击垮少帅军之前，他不可能分散兵力去守地盘，以免反被各个击破。再加上李世民自诩明主，没有爱屠城、爱扰民的残暴性子，寇仲就跟他耗着呗——带着兵马四处跑，反正到处都有粮，吃饱了、敌来了，就换个地方……

    城里城外、山上乡下，这就是游击战的真谛啊。互相消耗兵力，更兼消耗时间，看谁耗得过谁！不过，想把李世民耍着玩儿，也总是要付出些鲜血的代价的。寇仲和徐子陵给李世民围堵了好几次，虽然他们每次都能激战突围，但少帅军的人马也折了一批又一批……最近的这一次也最为危险，仅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仗着武功绝险险脱身，其他人都战死了。

    “这一回就连老屠也没能脱身……”满身血污的寇仲眼眶微红，只听他咬着牙说：“都在天上看着吧，我迟早会为兄弟们报仇的！”

    “嘶！”徐子陵拔去嵌进肉里的箭矢，苦笑道：“报仇什么的且等以后再说，我们先去东-海郡和大哥会合吧……不过那里屯着的是我们最后的兵马了，再打光的话，就真的不用继续玩下去了。”

    “别把我们说得那么悲惨的样子……”寇仲哼笑道：“二李子那混蛋同样损失不小，非但给我们打掉了几万兵力。还教我们趁乱刺杀了尉迟敬德、罗士信、长孙无忌以及庞玉和他的妹夫柴绍！哈，方才看到他的脸没？那副想吃人的表情……”

    “你还得意个屁啊……”徐子陵有气无力地叹道：“那些冰雪至少还要等上一个月才会融化，我们肯定撑不住的……我们的便宜爹究竟会不会来啊。再没有援军的话，我都想要逃到岭南去晒太阳了！”

    “晒个头啦，之前不是说要背水一战、至死不退的吗？”寇仲将胳膊搭徐子陵的肩膀上，两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之所以会那样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徐子陵翻了个白眼，续道：“可是现在兵马、地盘和钱粮都差不多玩完了，我们又何必自寻死路呢？看大哥多精明。一直躲大后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之前还说要和我们同甘共苦？信他都是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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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山林里到处都是枯草枯木枯叶。一点儿火星都能点燃烧光整片山林的大火，更何况李世民还是故意放火？只见火焰熊熊而起，不多时就烧红了半边天。两道人影在枯枝残叶中极快地穿梭着，甩脱他们身后那滚滚而来的热浪和浓烟。奔至一处小溪旁停步。

    “火势这么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连水源都会被完全蒸干。现如今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沿着溪水走出这林，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迎接我们的肯定会是二李子那混蛋的千军万马。”寇仲捧起溪水抹了一把脸，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你就选咯，是出去被射成刺猬呢，还是留在这里做烤猪？”徐子陵干脆整个人扑到水里去滚了几圈，幽幽叹道：“看来李世民早就为我们定好了这个埋骨之所。故意把我们逼进林中，然后一把火了账！”

    “走！”寇仲伸手拽住徐子陵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豪迈笑道：“我们冲出去再杀他个几进几出，堂堂的扬-州双龙怎能变成烤双猪？！”

    “只你一个人是猪，可别加上我！”徐子陵哼笑一声，顺势起身，而后两人施展轻功，飞一般地沿溪流奔去，浓烟中，树林的边缘遥遥可见。然而以双龙的目力，自然也看见了那些飘扬的旌旗和枪刃反射而来的锐利光芒。

    寇仲忽然停下了脚步，说：“我们先大杀一轮，等到实在顶不住的时候……陵少你就投降算了，二李子还是很看重你的。”

    “去你-娘-的，死到临头还要惹我生气？！”徐子陵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我真的很想揍扁你啊，仲少！”

    寇仲回望徐子陵，双目之中流露出极为浓厚的感情，说：“好兄弟，是我连累了你……”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也知道徐子陵不可能做出投降的事来，便敛去了所有伤怀的感慨，换了个口气打趣道：“若非我强留你下来，说不定你早就嫁到塞外去和老跋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少说废话！”徐子陵哭笑不得地掐了寇仲一把，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一个人先出去说要投降，是否可以寻机接近李世民然后做掉他呢……”

    “他如果有那么笨的话也不会把我们迫成这样了！”寇仲冷笑道：“除非你提着我的头出去……没亲眼看到我寇仲完蛋，二李子是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说着他微微一顿，又道：“陵少你想玩荆轲刺秦王吗？但是我还没杀够敌人，暂且不怎么想把脑袋借给你哎。”

    “玩个屁，准备好了我们就杀出去！”徐子陵深吸了一口气，目中精光暴闪，已将出手状态提升至巅峰，淡淡道：“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什么投降的事了，我很确定李世民根本玩不过大哥……所以还不如我俩都死了等大哥来报仇算了！”

    寇仲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静气凝神，双目放空，骤然进入井中月的状态，喝道：“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