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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老爷子主动要吃药,这在连守信和连蔓儿面前是第一次,在老宅众人面前,也是第一次。连老爷子的个性,在很多方面,和传统的庄稼人是一样的。尤其是在看病吃药这方面,但凡能够挺一挺,就绝不会要请郎中,也不会抓药吃。
一直以来,都是家里的人张罗着,甚至逼着连老爷子看郎中,吃药,连老爷子对此从来都是抵触的。而现在,他竟然主动要周氏给他熬药,那么大家能得出来的结论也就非常明显。
连老爷子的身体不行了,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虽然,刚才连守信他们进门的时候问起这件事,连老爷子还曾经说过他没事。
“爹,你感觉咋样,我这就打发人请李郎中来。”连守信就忙道。
“人老了,这个挺劲儿的就不行了。”连老爷子就叹了口气道,“没啥大事,就是老毛病。这还没出正月那,别总麻烦人家李郎中。上次抓的药还有,挺对我这个症候。我就吃那个药就行了。”
连老爷子这是明确承认,他犯了老毛病了。
“就是今天这个事,一股火。”连老爷子又继续说道,“……家里这……不省心啊。”
这句话,无疑是在暗示他的病因。他之所以犯病,是因为家里有人、有事让他不省心。至于是什么人、什么事,这根本就无需再问。
连守义、何氏和四郎都没有说话。
“爹,你老这身子不是小事,我还是打发人请李郎中来给你老看看。这样,我才能放心。”连守信就道。
“不用,老四,你听我的,我说不用就不同。我自己个的病,我自己个明白。……等吃了药,歇一歇,心闲了,就好了。”连老爷子忙就摆手道。
连老爷子的这句话,无疑是在说,只要连守义、何氏和四郎能懂事点儿,别在惹他生气,那么他的病就能好。反之,他的病情就会恶化。
“你爹就是气的。”周氏拿了药包没有立刻出去,听连老爷子这样说,她立刻就接上了话茬道,“这一回一回的。还当他是年轻人那,啥时候让人气的一股火上来,就咽了气,那有人才痛快那。”
周氏这么说着,就朝连守义三口人看了一眼。
“……老爷子的身子最要紧,别的事都得靠后。都消停消停,别再让老爷子着急上火的。要不然,到时候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连守信想了想,还是正色地说道。
连守义、何氏和四郎依旧没有言声,倒是连守仁、连继祖忙着表态,说是什么都听连老爷子的,会好好照顾连老爷子等语。
连老爷子坐在炕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周氏这时也拿着药包,踩着两只小脚出去熬药去了。
“老四啊,那四郎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连守义就道。
“四叔……”四郎也看着连守信。
“听老爷子的吧,先把人叫来,问清楚了,再说下一步的。”连守信想了想,就道。
屋子里立刻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管怎样,这件事情终于暂时平息了下去。连守信又坐了一会,和连老爷子闲聊了两句,就站起身告辞。
连蔓儿也拉着连叶儿下了炕。
“爹,咱回去呗。”连叶儿就叫连守礼。
连守礼一直在屋里,不过从头到尾,都没发表过任何言论。当然,这屋里也没人问过他任何意见。连守信没来的时候,他还充当着拉架的角色。连守信来了,就没他的事了。就算是巴巴地打发人喊了他来的连老爷子和周氏,也再没看过他一眼。
“啊。”连守礼答应着站起身,然后又慢慢地坐了回去。“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
“三哥,一起走吧,正好顺路。”连守信也招呼连守礼。
“不地了,你们先走,我再……”连守礼说着话,下意识地看了连老爷子一眼,然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再跟咱爹说会话。”
“那行,”连守信见连守礼这么说,也不勉强。“我这还有事,你多陪陪老爷子。”
“哎。”连守礼就应了一声。
“行,老四你忙去吧,让老三再陪我待会。我们爷俩唠唠。”连老爷子就说道。
连守信就和连蔓儿从老宅出来,连叶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连蔓儿。
等到晚间,连蔓儿一家吃过饭,闲下来,张氏就仔细地问了连蔓儿他们去老宅的事。
“老太太还是向着闺女。依我看,老两口子是想把这事情压下来吧。”张氏听完,就说道。
“今天算是暂时给压下来了。”连蔓儿就点头,“可我看四郎那几口人的样,事情还没完那。”
连守义、何氏和四郎今天被压服下来,同意缓一步行事,说白了无非是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周氏话语里的那些威胁起了作用,还有一方面就是连老爷子的病,还有连守信这一股对连老爷子的健康的重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永远的真理。而现在的情况下,连守义、何氏和四郎就是单薄的胳膊,而周氏、连老爷子,再加上连守信的孝顺和支持,就是那条大粗腿。
但是,这三口人却从来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一笔烂账,想想就腻歪。”连守信在家人面前丝毫不掩饰他对这件事情的厌恶,然后,他又说道,“老太太向着那边这是肯定的。老爷子倒不是向着哪边啥的,他就是不想把事给闹大了,想着都是一家人,哪边吃点亏,快点把事情给了结了……”
“哪边肯吃这个亏那?”张氏就摇头道,“要是有一边能吃亏,也不能到这一步不是?”
“那这次,肯定是想让四郎这一边吃点亏吧。”五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肯定啊。”张氏就点头。
一家人都已经摸索出连老爷子处理类似事情的模式了,就是让受了伤害的那一方顾全大局,吃点亏,维护住一大家子的和睦。
“四郎那几口人可没这么好打发。”连蔓儿就道,“当谁都像咱那,让吃亏就吃亏,说几句好话咱就心软认头了。”
“当初就是他们那一股闹起来了,才逼得老爷子让咱分出来另过。”张氏就道,“这一回……”
“这一回对方是我奶的大闺女,不是咱了。”连蔓儿就笑道。
连蔓儿为什么笑,一家人心里都明白,张氏、五郎和小七也跟着笑、摇头,连守信就叹气。
“都不是善茬,这可不好办了。”张氏就道。
“明天把城里的叫来,到时候老宅那边肯定还得叫我过去。”连守信想了想,就说道,“我是真犯怵啊……”
“爹,你不想去,就别去呗。”连蔓儿干脆地说道。
“哎……”连守信就叹气。
“爹,西边牧场那边不是说要再买些地,要不,你就上牧场那看看去。我去不了,这些天,我得看着小七的功课。”五郎就提议道。
连守信没有说话,不过看样子却有些心动。
“爹,那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哥,万一有啥事也不怕。”连蔓儿就道,“今天看我爷、我奶挺硬实的。”
“你爷自己张罗喝药了都。”连守信就道。
“我爷今天肯定是着急上火了。”连蔓儿肯定地道,“不过,他为啥让我奶给熬药,爹,你还看不明白?”
连守信就沉默了一会。
“老爷子不是那种特能折腾的人,老爷子挺省事的其实。”半晌,连守信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明天就带人去牧场。”
“行,我给你收拾行李。”张氏就放下手中的针线,开始忙着给连守信收拾东西。
“……明天还有一批棉布、棉花运过来,另外还有两车皮子,”连蔓儿一边用银簪子挑了挑灯芯,将灯挑的更亮了一些,一边就说道,“娘,咱还得再多找几个人来裁布。”
“这人有的是,没看这两天离着二三十里地的人都来了,还托人说情的要活计做。明天咱多挑几个手巧的。别看东西多,咱人也多,还是轮班来,快着那。”张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就说道。
说到手里正在忙活的活计,张氏心情立刻就开朗了。
“还别说,宝容的手还真挺巧的,裁布不比我差,花绣的尤其的好,看着就稀罕人。”张氏又笑着说道。
张氏口中说的宝容,指的就是小周氏的闺女商宝容。连蔓儿家找人做活计,商宝容跟着吴玉昌媳妇和二丫也跟了来,还自告奋勇地帮着裁布,剪鞋垫。年轻的姑娘喜欢热闹,贪伴儿,这两天,商宝容白天都会到连蔓儿家来,就坐在跨院的屋子里,跟一众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一起干活。
这些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在一起,手不停,嘴也不停,大老远就能听见她们在屋子里的笑声。
商宝容因为长的俊俏,性子颇为开朗,手又巧,很快就赢得了大家伙的好感。要说小周氏一家谁最先融入了三十里营子,无需置疑就是商宝容了。
商宝容这两天帮着干了不少的活,也结交了不少的手帕交,同时……
“娘,你挺稀罕她的呀?”连蔓儿就笑着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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