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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走?”“啊……是。”我低头看着地面上的星印说,“回去还有很多事要我做呢,一年比一年形势严峻,一些事儿的时机也成熟了……”
张小桐默默搂住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我抓着她搭在我肩头的手,把玩她秀气的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没觉得辛苦,一直有你陪着,怎么会觉得辛苦?倒是辛苦你了……陪着我从东到西折腾,”我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灭着的街灯,“我现在想起来都想骂自己,怎么想的,就把你一人丢美国来了……”
张小桐笑着抱抱我。
“以前你就一直让我摆脱你的阴影,我现在不是摆脱了吗?”
我瞄了一眼她手上视若珍宝的戒指,不动声色地道:“是——吗——?”
张小桐笑着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知道,现在能笑得一刻就是一刻,在这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分别。
在街上兜了一圈,我们都不太想吃东西,回到车上,我从后排座上拿起一个小箱子递给张小桐:“送给你的。”
张小桐看见我的礼物眼睛就冒光,礼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很早之前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拿给她东西的时候差不多料到了她的反应。
打开箱子,张小桐看见厚厚一摞稿纸,用塑料膜压着,最上面用工整的钢笔字写着“送给我一直美丽的小桐”。
我伸手指向张小桐目光注视下的稿纸:“两个多月的想念啊姐姐,都记在这里了。”
张小桐柔情无限地看了我一眼,转而低头开始看那一摞稿纸,其中有字有画,大多数是关于我们两人这些年来的回忆,以及我一个人时YY张小桐同学的各种速写……在写东西尤其是写情书上,我自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眼前的姑娘还对我有意思,情书的杀伤力还要翻上一倍。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张小桐看完前面几页最近才写好的留言,如流氓一般伸手拍拍她的脸。
“留着慢慢看吧,只要你想看,一辈子都写不够的。”
张小桐低头看着我在文字中回忆起我们曾经一起过的圣诞,曾经一起在无比细小的细节里互相关照,曾经或婉转或直接地表达过的情意,曾经一起携手走过的各种成功……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一双真正意义上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很自然地贴近她,在张小桐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我用头抵着张小桐的额头,走调地唱着唱着觉得有歌词有点不对,怎么这么悲?
“呸呸呸,重来……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
张小桐先是被我的“重来”逗笑了,继而安静地听我唱着周华健的这首老歌,在跟我鼻尖对鼻尖的依偎中很久没有说话。
时间安静下来了,空间安静下来了,连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我的走调蹩脚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在我们周围飘荡,飘到我心里。
我觉得也飘到她心里。
在跟张小桐对视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心中一片空灵,以前那个曾经沉迷在男女游戏里的周行文不见了,经过十年的自省、自审和感情锤炼,我又成为一个新的自我。
只是因为有张小桐这样的女孩在,女人能改变男人,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原来只是看这些改变是不是男人们也想要的。
我和张小桐近距离互相瞪着对方,忽然几乎同时开口。
我说:“我饿了。”
张小桐说:“吃饭吧。”
我们俩愣了一秒钟,不顾刚才还柔情似水的场面,相继大笑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了,该开心的时候开心就好。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比全心投入某件事更好的生活方式,快乐是人自己去找的,幸福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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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张小桐回到家里的时候,四位长辈正在打麻将……幸好这里的住宅相隔距离甚远,没人过来警告打麻将声大扰乱清静什么的,也没有忽然敲门来检查聚赌情况的——96年左右,中小城市的抓赌工作依然是我国公安系统基层的主要经济收入之一。
我和张小桐回来,大人们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战斗。我相信就算孟姜女活到今天也哭不倒长城的,我也相信,《万里长城永不倒》这样的音乐未必一定是满腔爱国之情采搞出来的,也许和我们一样只是针对某些东西有感而发呢。
为了显示我的工作勤勉,我还站在客厅里给刘明耀挂了个电话,小刘同志这次E3收获甚丰,除了大量的软硬件公司来巴结之外,他还摸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触觉——95年PS游戏在欧美上市后大受好评,而著名的显卡公司NVIDIA在最初的产品市场受挫,又被3DFX的Voodoo等芯片技术相对高级的公司所远超之后,他们的CEO,也就是著名的华人显卡技术强者黄仁勋做出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他决定开发能够在PC上通用PS游戏的只读卡。这个决定导致了两个后果,第一是SONY从此跟NVIDIA交恶,一场官司之后再也不考虑他们的芯片技术;第二就是这种破玩意压根没卖出去,NIVDIA的开发费用严重透支赤字,手上只有几百万美金可用。
刘明耀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身份表示,大家都是华人,帮一把完全没问题,当然在商言商,回报方面也不能太亏待咱这边。
我以前还真就没关注过显卡的发展史,这么一听倒是很有趣,一些零钱我们还是掏得起的,而NVIDIA的技术却实在是个好东西呀,遂让刘明耀继续跟他们谈下去,既然掏钱了,最好能做到完全掌握,不行把公司挪给张小桐也成。
在旁边听电话的张小桐吃吃笑:“国内这么艰苦吗?”
我心说何止艰苦,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不过看大人们都在,也没跟张小桐贫,反复叮嘱刘明耀:“先摆个收购的姿态,等他做假报表往上抬价,然后收回收购流言,折腾几次,看他卖不卖。”
刘明耀心领神会:“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最先让谁出面呢?”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小桐,意味深长地道:“人选本来是没有的,现在却有了呀……”
张小桐自然知道我说的是隋云飞,笑着对我点点头。
把收购显卡技术这档子事先放在一边,我和张小桐着重谈起了这次我回去之后两方面应该扩展的项目。我意在媒体和传播,张小桐在美国等于是给我攒一个蓄势待发的底子。反正我比较熟悉网络资讯,对网络经济从崛起到泡沫经济这一路下来的坎坎坷坷和机遇都了如指掌,只要张小桐在这边能把AOL最开始投资的那些红火的项目都拦胡了……怎么站麻将桌旁边我也开始想着麻将了?呃,反正只要张小桐能把这些投资项目中有潜力价格便宜量又足的都搞到手,以后的发展应该还是很顺利的吧?
当然,隋云飞这一块也不能松懈,我们还是得支持着他上马,竞争一定要有,假象一定要有,美国历史上那么多牛逼烘烘的公司都让人给切开了,可别再多一个华人公司。
跟张小桐谈起这些,我也有些意兴阑珊,毕竟还是快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我们打算上楼离开长城工地噪音干扰的时候,有人按门铃。
我去开门,看见霍华德-林肯站在门外,高大的外国人,上了年纪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诚恳和睿智,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有点吃惊,什么事能让美国任天堂主席亲临,而且是来找我们却不找刘明耀?
不过还是请他进来了,看见几个中国人在打麻将,霍华德-林肯一点也不奇怪,他长期接触日本人,对麻将这种典型的亚洲文化产物有着很深的了解,据我所知,此人也算半个麻将爱好者。当然,仅限麻将游戏。
霍华德-林肯显然沾染了一些日本人的习气,上来先是很谦虚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的是英文,非常清晰流利,之前在E3上听了一脑子的日式英语,现在听他说起来鸟语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啊不得了……我看了一眼楼下的形势,招呼几个长辈不用停战继续,我和张小桐请霍华德先生到楼上去聊。
霍华德这个人我在关于任天堂企业的种种传记和描述中曾经略知一二,他本身跟山内的女婿荒川实是很好的朋友,80年代曾经在那场著名的关于《大金刚》版权的战役中让任天堂公司取得了站稳美国的资本,之后又在80年代末美国政府关于任天堂垄断游戏市场的调查中四处奔走,为任氏消了灾。可以说,此人是NOA(美国任天堂)的头号功臣,没有他的奔走和荒川实的冷静,任天堂在美国不可能走得这么快这么远。
这个人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跟亚洲人办事,说话很婉转没有美国人那种直来直去的豪迈。而且他一开始就解释了为什么能找到我们和会找我们,我在心里伸了数次大拇指,不愧是做律师出身的人,心理学功课肯定非常好。
任天堂在上一次被太阳电子拒绝之后开始了对太阳电子这家忽然崛起的中国公司的调查,调查过程中,具有律师特有敏感的霍华德很快发现了公司实际意义上的老板是张小桐,之后张小桐移民,他在美国又对张小桐调查了一番,认定这是打着移民旗号来美国找钱赚的举动。这次E3不出所料,张小桐和我都纷纷出现,所以霍华德决定放弃刘明耀,直接取道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合作的问题。
霍华德态度非常诚恳,口头承诺如果我们为Gameboy和N*开发游戏的话,可以由他们承担一部分制作费用。这种话SONY是从来不肯说的,想必也是96年任氏真的察觉到了危机,SQUARE的叛逃无疑使得这种危机感加剧,虽然此时ENIX还没明确表态他们的国民级游戏《勇者斗恶龙7》将在什么主机上发售,但面对如此形势,大家也都有了一颗红心N手准备的打算。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口袋妖怪本该由任天堂在97年推出,96年F记制作组开始筹备这个游戏,97年Gameboy因为口袋妖怪一个游戏又红成天字第一号掌机,一直到98年日本开始第二轮掌机大战,所有机种惨败,任天堂依旧风光。然而现在历史进程早就叫我搞乱了,口袋妖怪这个类型的掌机游戏已经是《WithYou》独大,就算任天堂想出同类游戏,跟我们打官司也要拖上个一年两年,有这么一年两年的时间,足够搞死一台游戏主机了。
我记得刘明耀临走之前我提醒过他,可以考虑适当地帮帮任天堂,平衡一下现在的三分天下局面。毕竟如果真的让SONY一家独大了,对我们的好处也不多。SONY这个小没良心的鬼子公司在2001年它的大功臣SQUARE因为《最终幻想电影版》亏掉近两亿美元之后一举买下S记20%的股份,习惯了商业阴谋论的我当时都快怀疑这他妈的是预谋好的了。
和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说话还是比较方便的,我和张小桐一张嘴霍华德就知道有戏,大家心照不宣地绕着圈子扯了一会战略发展之类的大话,然后切入正题。
我和张小桐的意思是:“开发游戏没问题,但是我们现在人力资源紧张。”
霍华德马上会意:“张小姐的意思是……?”
我替张小桐补充了下面的话:“我姐姐的意思是希望咱们两家公司可以合作。”
霍华德大喜过望:“你们跟SONY不是签署了独占协议吗?”
张小桐轻轻摇了摇头:“SCE只是独占了太阳电子的几个游戏,我们还有更多的游戏可以开发,只是需要一些人才支持。”
这次轮到霍华德为难了,在他心目中,我们所谓的“人才支援”肯定是要指定一些宫本茂一个级别的大师级人物来我们这里工作,这种人物别说借给我们用了,就算让我们指挥他们工作也是有难度的……
张小桐在这个适当的时候又开始充当稳定对方心神的角色,她告诉霍华德,我们只是很想要一两个人来协助完成掌机游戏的开发,其中一个人就是GameFreak杂志社的创始人田尻智,事实上我想起这个人就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真正的便携式宠物概念是他发明出来的,后来鼎鼎大名的口袋妖怪也是他策划的。据说这个人小时候极其喜欢搜集虫子,后来才创立了口袋妖怪的理念,为了弥补我剽窃人家创意的一点点点点点点愧疚,我决定把这个人纳入旗下,顺便让他把Gameboy之父横井军平拉拢过来,这样一来,一段时间内不管是任天堂还是SONY,只要继续在掌机市场投入,就离不开我们。
霍华德是何等的老狐狸,当然觉得我们指名要田尻智是个非常可疑的问题,推托一番说是愿意回去做做说客试试看。我心里骂这美国鬼子虚伪,给了张小桐一个眼神,意思如果不同意这个条件,那么开发游戏和移植游戏都免谈。
霍华德被逼得有点急,连忙声称回去之后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答复。
我们自然不能逼他太急,于是我把话题又转移到图形芯片技术上了,游戏硬件厂商此时对新型图形芯片技术并不看好,也是由于NVIDIA的口碑一向不太好,霍华德对这方面的合作没什么兴趣。最后大家口头达成了一份关于任天堂新主机零配件生产的协议,我们在国内的工厂也替任天堂加工一些产品,相应的,任天堂也提供一些开发之外的技术,并开放十字健专利给太阳电子以用于下一代《WithYou》便携宠物的应用。
为了霍华德-林肯的事,我不得不在美国又多呆了三天,律师出身的霍华德最明白律师的弊病,迅速而有效地同太阳电子签了约。刘明耀同时知会了SONY方面,现在三分天下的时代,谁也不能指责一家软件厂商尤其是比较有实力的软件厂商脚踏几条船。既然几个大作系列都不会给Nintendo,SONY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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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小桐乐得又腻在一起几天之后,我拿着一枚内侧写有ZXT字母的戒指回到了国内。下次见面大概得是三个多月之后,机场的惆怅因为被很多幸福分担了,倒不至于让我心情如何低落。更重要的是,一个人一旦知道了幸福该如何把握,或者自己的幸福在哪里,面对未来的时候总会开朗积极一些。
回到国内,我第一时间带了一些东西去找刘明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