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剑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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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得塔,以「苦」求「得」。心中恨,荡不尽天风。
血源神通如斯恐怖,竟有复生之功,借此神通恢复断肢残躯,自然更不在话下。
无怪乎他暴起偷袭,以薄幸郎一剑拦腰,也未能如愿削弱鱼广渊的战斗力。
若非后来一剑将鱼广渊斩成白骨,这厮或还有再战的可能。
姜望收敛了气息,手捏祸斗印,疾飞于高空。
他猜测鱼广渊在布置「宠物岛」的时候,也在有意靠近自己的源血。
虽然说迷界在三天前发生位移,无论人族海族,舆图都需要重新构筑。但想来身怀血源神通者,与自己的源血多多少少有些联系在。
就像自己通过念尘追踪鱼广渊,鱼广渊肯定也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猜测未见得一定准确,但彻底抹杀鱼广渊的可能,已经足够让姜望去验证。
这次若不能杀掉鱼广渊,以后就更难办到。
血源神通的存在,意味着鱼广渊有太多犯错的空间!
三天的时间过去,迷界位移后的试探、接触、碰撞,已持续了一段时间。指奥也恢复了许多信息,有了新的舆图。其中有不少路线,都是姜望点亮。
几天的追踪下来,姜望对寻找界河也有了些心得。通常来说,规则更混乱,「异化」感更强的地方,更靠近界河。
因为界河本身即是规则崩溃的一种体现。
偏偏这种时间与空间的破碎带、规则彻底崩溃的地方,又在事实上分割了迷界,在另一种意义上形成「规则」。
灭与存,摧毁和建立,如此怪异地统一在一起。
造物之玄奇,的确值得修行者一生去「洞真」乙亥区域新诞生的界河有几条暂还未知。
乙亥区域的人族势力已经被打灭,仅剩苦得浮岛上的残兵败将、断壁残垣,姜望可能是人族在此唯一的斥候。
他渡来的界河是一条,现在寻找到的是第二条。
指舆之上,这条界河对应的界域还暗着,想来也是海族力量占据优势的地方,人族不足以迅速给出情报。
姜望随手丢下一颗迷晶,一步踏出,已过界河。
毫无反应。
神魂于蕴神殿里掌托仙念,念尘之术并他又燃起追思之焰,也未有所得。
鱼广渊不在此界!
现在姜望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探索此界,寻找新的界河,去到与此界相接的其它界域探查。二是立即掉头,去探查乙亥区域不知是否存在的第三条乃至第四条界河。
鱼广渊在哪个方向都有可能。
唯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姜望若选错方向,这一次追杀鱼广渊的行动,便可以算作失败。因为他已经耗去了许多时间。
鱼广渊不是泥塑木偶,不会在原地待着不动,在通过血源神通复生的虚弱期,他一定会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待着。
海族绝世天骄、真王的血裔、年轻一代最强的贤师,无论哪个身份,都足够他得到海族充分的支持。
追杀鱼广渊的危险,不仅在于鱼广渊本身。
姜望没有犹豫,纵身疾飞,通过对异化的感受,迅速找到此界的界河。
从头到尾,连这个界域的名字都未探查,便已穿过。
蕴神殿中神魂显化之身所握的仙念,在本尊越过界河的瞬间,生出了反应。
许是天意垂青。
念念不忘,念得此尘!
姜望左手祸斗印,右手红妆镜,耳中坐仙人,极其谨慎地潜行。
这方界域给他的感觉相当凝重,似无人气可言。海巢对这方界域的
影响非常清晰,即使身在野地,也有直面海巢的感受。
显然在这个陌生的界域里,海族对人族的优势之大,超过他目前所见过的全部界域。
很符合鱼广渊藏匿源血的要求。
但这个地方又不像浮图净土那样极致,几乎固化了现世的世界规则——若真是那般,姜望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掉头离开。
那般重镇雄城,凭他一个人可啃不动。
念尘维系着若有似无的感应,姜望避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海族战士,终是来到一座巨大的海巢外。
但见甲士密如蚁,军械闪寒芒。战争凶兽嘶吼不止,那些看起来就强大的阵纹上,隐见流光,显示出非常充足的能源储备。
所有的迹象都显示,这是海族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界域,这是一座非常强大的浮岛。
万声来朝所获得的情报,初步预估这座浮岛上的海族战士接近万人。
海族战士普遍个体实力较强,王爵统兵三万,结成军阵,即可与真王对轰。
即便是他姜望一旦被纠缠住,等到大军一围,此方界域王爵一合,也难免饮恨。
但念尘传递的信息也非常明确——鱼广渊就在这座海巢里。
逃亡的路线在脑海里略过一遍,姜望心念一动。
那海巢下方垂山里的水草中,一条薄似飞刀的小鱼倏然冒将出来,撞进一名巡逻甲士的颈甲缝隙里,将其割喉!
附近的海族甲士顿时传来一阵骚乱。
此界的人族浮岛,在上一轮斗争中即被荡空。他们完全不预料会有什么危险,只在等待出征何方界域的命令。
「快!救他!」
「这条刃片是怎么回事?是个体发狂还是环境出了问题?快请贤师来看看。」
在骤然发生的骚乱里,一座熊熊燃烧的烈焰之城,生生砸进了海巢中,砸穿许多铸铁甬道,砸断多少巢中桥梁,造成巨大的死伤!
「各队集结,就地布成军阵!打开护巢大阵,隔绝内外!」这时有洪声响起,一名雄壮的海族王爵飞在高处,指挥若定,顿止骚乱。
但有一道幽光,已经游走在步履匆匆的海族战士群里。
易胜锋遁在感官外的一剑,能在万军之中偷袭敌将,而叫事先无所察。
姜望如今以祸斗印加持,也不遑多让。
只是环境愈复杂敌人愈密集,需要逃离的五感就越多。易胜锋有心血来潮神通,可以提前逃避关注。姜望却只能老老实实地收集情报,细致入微的化解。好在如今掌握了仙念,倒也应付得来。
刚刚自源血中复生的鱼广渊,此时正坐在密室中调养。
他很不喜欢海巢的构造,明明是在无上无下的惑世,却还要把自己藏得密不透风。
他更喜欢浮岛,所以他常去浮岛玩耍。
外间短暂发生的骚乱,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一时拧住眉头。但又觉得自己实在多想。
他现在所在的这座海巢,乃至于这方界域,都绝不简单。
此地有海巢七座,海族王爵三位,统帅级海族二十七位,拥兵十六万!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海族占据优势的界域。
而是一个已经得到充分经营,随时可以出兵干涉其它界域局势的、战车一般的存在!
海族称这样的界域为「黄台」。
取义海族「受勋者踏黄台」的传统,这亦是在沧海那种极端恶劣的环境里,海族留存不多的礼仪。
以「黄台」名之,表示他们会通过这样的界域来获得武勋。
且不说复生之后一切重新,应无可能再被追踪。即便仍然被捕
捉了踪迹,自己身在黄台界域,海族大军环绕之地,那个姜望难道还敢杀来?
但他顿了一下又即起身。
无论如何,不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然而就在他遽然起身的这个瞬间,他所在的这间密室已被七尊炽光环绕的灵物所击穿,遮身之厚墙粉碎在巨的大爆炸里。
元气汹涌成乱流!
果是姜望!鱼广渊心中堪堪生出这样的念头,便已被无匹的剑气洪流所席卷。
血肉骨骼皆不存。
全盛状态的鱼广渊,尚且被姜望强势斩死。虚弱状态的他,又在极安全的海族营地里骤遭偷袭,根本扛不住!
但姜望心中并无快意,因为剑下只有碎血一堆。
鱼广渊又一次凭借血源神通逃避了死亡。
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他在这样的虚弱期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还是付出巨大损耗、分出源血!
真是太谨慎了!
姜望回剑而走,剑起天倾之势,拔出巢屋数十层,直抵那悬在高处指挥的王爵。
那名身形雄壮的海族王爵毫无惧色,在这一刻响应了护巢大阵的力量,叉抓引兵阵之力在身,自高而下,一刀劈山斩马!
姜望从容一折,轻易摆脱了锁定,倾山一剑撞巢门!
自内而外,轻易将护巢大阵构筑的光幕,击破一个口子,又在大阵愈合之前,宇隙而过。
万军之中我独往,一击不中即远遁。
身后军阵集结,身后海兽狂吼,身后飞矛穿空!以及那海族王爵的呼喝声仍然清晰:「传讯诸巢,姜望追来黄台,尽起大军围之!」
但此身遽远,已离了厮杀声。
任是这笨重的海巢,怎追得上他姜某人?
姜望冒险扑进大军屯驻的海巢,也未能真正杀死鱼广渊,心中并无半点颓意。因为颓丧毫无意义。
鱼广渊这样的天骄,就应该谨慎!
他只是冷静地分析局势。
鱼广渊自己藏在方才那座海巢里调养,显而易见的是,这厮分出来的源血,必然交给了他极为信任的部下,带着源血往诸如娑婆龙域一类的地方去。
对海族来说,被沧海规则完全覆盖的那些地方,是真正的安全之乡。
而他一路追到这个界域来,追风赶月未停留,自问速度不慢。闯进海巢动手也是一念即行,未有磨蹭。
算上鱼广渊复生的时间,算上鱼广渊分出源血的时间,想来那滴源血也跑不了太远!
指尖追思火,神魂念尘晶。
姜望藏于幽光,穿行在这陌生的界域里,在念尘稍有感应的瞬间,便已经捕捉到了复生的鱼广渊!
立即转向疾行!
杀意之坚,甚于钢铁。
姜望全速飞行之时,空中都不留残影,当那一只巨大的飞鹰出现在视野中时。
鱼广渊的声音早已先一步传入耳中:「快!快!再快一点!」
「如你所愿!〞姜望声成雷霆,先一步轰击而出,鱼广渊聚合起环爆飞鱼,向姜望涌去。
嗡!嗡!嗡!
还未靠近目标,便一只接一只地开始鼓肚,准备爆炸!
姜望大步踏云,一朵朵半透明的剑气之花,绕身而飞,一只只火红色的焰雀,翩翩来衔。
焰雀衔着剑花,精准地撞上一只只飞鱼,提前将之引爆。
这一式剑花焰雀,第一次使用,还是在黄河之会上,那是大齐首魁惊艳世人的瞬间之一。
此时爆声连连,光焰滔天。
姜望却从光焰中大踏步走出来
,抬手只是一剑!
那巨大飞鹰根本惨叫声都无,已是寸寸肢解。
接连复生两次的鱼广渊,在姜望面前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被轻易封住了五府四海,一道囚身锁链锁住脖颈,像牵一条狗一样。
不今养就毫只罗土二主。
鱼广渊受制于人,受此大辱,却不见屈辱之色,而是怒道:「天骄之争,应当演尽自我,极致升华!姜望,你偷袭于我,我难心服!」
他的好东西都在第一次交手中被绞碎,根本没来得及使用。现在只有寄在部下身上的备用宠物,实在不甘。
便是这被轻易破解的「环爆飞鱼」,也是要与「烟狗」合用,才算妙解,毒火两生,威能暴增不止十倍。现在能又去哪里去寻?
作为海族年轻一代最强贤师,他的许多手段,都在宠物身上。但是直到此刻,才堪堪算是施展一次。着实憋屈!
「若是与我公平放对,生死未可知!」
姜望只是一扯狗链,让这厮跟上,并不理会。鱼广渊又道:「我乃血王后裔,你若杀了我,只怕走不出迷界。不如拿我交换好处,血王必倾囊尽付!」
姜望一边思索逃着亡的路线,一边随口道:「说起血王的后裔,我在内府境就杀过一个。他叫鱼万谷,不知你认不认识?」
鱼广渊不提这茬了,但是略有癫狂地笑起来:「为了来找我,你跑了得有八九个界域,怎么对我这么执着!就因为我跟那个和尚开了开玩笑?」
「原来你觉得那是玩笑。」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鱼广渊有些神经质地笑:「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生命本质上是一场游戏!正如你现在可以锁着我,我当然也可以捉弄他。今日生,明日死,复有何极?」
「你怎么觉得,是你的自由。」姜望淡声道:「至于我怎么做,那是我的自由。」
鱼广渊哈哈哈地大笑:「所以你要大义凛然地谴责我吗?审判我?」
「战场上没有道德可言。人族的道德对你来说更不成立。所以我不是来谴责你的,也不想审判你。」姜望脚踏青云,手握锁链,平静地道:「我来虐杀你。就像你对我的族人所做的那样。」
他的语气太平静,所以太真实。
真实得让鱼广渊笑不下去。
此时他们已经飞到了色彩斑斓的界河外。
可以看到一队队海族战士匆匆飞来,视野尽头那黑压压一大片,尽是正在往界河之前集结的海族大军。
海族大军正要拦河!
此刻相逢,恰当其时。
至少在行军路线的规划上,吾辈可拜上将军。
姜望一霎显化剑仙人,乱剑连斩。
焰花挞城!
苍龙七变!
八风龙虎!
绝巅倾山剑,剑开一线天!
道术洪流,剑气如潮。
界河之前霎时被斩出巨大的空档。
姜望随手投入迷晶,一拽狗链,已拖着癫狂的鱼广渊渡河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