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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们再次哗然了起来,实在搞不懂今日的朝议究竟是怎地了,两位皇子居然都有本要奏,李显上本倒也属正常之事,毕竟刚奉旨去探视了废太子一回,终归得回禀,可李旭轮这个拢共只上过一两回朝的主儿也嚷嚷着要上本,这可就令群臣不禁有些个犯叨咕了的。“轮儿有何本章只管奏来。”
高宗屁股都已离开了龙床,可这一听李旭轮要上本,自是不好就此离去,只能是无奈地坐了下来,满脸倦意地虚抬了下手道。
“儿臣谢父皇恩典!”李旭轮恭恭敬敬地谢了恩,而后将手中捧着的奏本摊了开来,朗朗宣读道:“储君,国之根基也,非德才兼备者,不可担之,今幸有英王显,贤能神武,为帅可降服边寇,为政,则可造福万民,是谓国之栋梁才也,纯孝而又仁爱,是谓德也……,是故,儿臣以为六哥乃东宫之不二人选,恳请父皇、母后恩准!”
“这个……”
李旭轮的奏本一出,群臣都不免有些诧异,闹不清李旭这一手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以退为进之道,一时间全都就此安静了下来,而高宗也同样有些子茫然,倒不是认为李旭轮的奏本有问题,而是他本无在此次早朝议定太子的打算,骤然被李旭轮这么一提将起来,还真有些不知该咋应对才是了的。
“轮儿休要妄言,此非尔可以参预之事,还不退下。”
未能将李显打压下去,武后的心情本就已是糟到了极点,别看表面上依旧是雍容而又淡定的样子,其实那完全是靠养气的功夫强装出来的,这会儿再被李旭轮这么一闹腾,火气登时便起了,再一看高宗那副措手不及的样子,心中立马有了决断,这便面色一板,毫不客气地喝斥了李旭轮一声。
“父皇,储君乃社稷根本,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父皇圣断!”
李旭轮自幼便怕武后,此时被武后这么一喝斥,尚显得单薄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颤,似有些扛不住地要往后退,只是却又强行忍住了,也不去看武后那张铁青着的脸,仰起了头来,满脸激动之色地高声疾呼道。
“陛下,老臣以为翼王殿下所言甚是,储君不立,国不得安,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李旭轮话音刚落,不等武后再次出言呵斥,张文瓘已疾步抢出了文官队列,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值此大朝之际,正是议事之时,老臣以为储君确是当立,臣亦愿举荐英王殿下入主东宫,恳请陛下圣裁!”
张文瓘这么一带头,裴行俭也跟着站了出来,高声附和道。
“臣等亦是此意,恳请陛下圣裁!”
“陛下,英王殿下屡有大功于国,又兼仁顺,正是最佳之储君人选,臣附议,恳请陛下圣断!”
“请陛下早立储君,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
除了武后一党之外,一众朝臣们其实都对武后主政颇有微词,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这一有了裴、张二位宰相带头,自是呼啦啦地涌出了一大片,纷纷表明了拥立李显的态度。
“显儿,诸公都属意于你,你可愿为父皇分忧否?”
高宗本就属意李显,只是原本并未打算在今日议定此事,而是想着过些日子,再召诸丞相商议一番,然则如今群臣们既都已表明了拥立李显的态度,他自然不会反对,也没去问武后的意思,一压手,示意诸臣工安静,而后将目光投到了默默立于殿旁的李显,笑呵呵地问了一句道。
“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为了这一刻,李显已是忍耐了许多年了,其间不知花费了多少的精力与代价,而今,终于等到了直上青云的机会,又怎有甚不乐意的,心中早已是激动得波澜起伏不已,只是城府深,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极之沉稳地行了个大礼,恭敬万分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好,诸公既然都以为显儿可行,朕又岂能拂了众意,此事便这么定了也好,传朕旨意,着钦天监择吉日,举册封大典!”
望着李显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高宗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颇显兴奋地下了旨意。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见高宗已然下了决断,诸臣工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山呼万岁不已。
“嗯。”
高宗一日里连着办成了两件大事,心情自是不错,然则毕竟身子骨虚,不耐久坐,眼瞅着事已了,自是不想再在这大殿里呆将下去,这便轻吭了一声,自顾自地起了身,抬脚便向后殿行了去,武后见状,满脸阴霾之色地扫了李显一眼,却也没甚旁的表示,款款地站了起来,追着高宗去了。
“恭喜殿下!”
“贺喜殿下!”
……
高宗既去,这朝议自也就此算是告了个终了,只是朝臣们并未似往常那般一哄而散,而是尽皆围在了李显身旁,七嘴八舌地讨着喜。
“多谢诸公抬爱,小王愧受了,愧受了。”
人一多,嘴便杂,饶是李显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大场面了,可还是被群臣们的热情闹得有些吃不消,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能摆谱,只能是谦和地一一应和着,到了末了,头都大了几分,也算是痛并快乐着罢。
“英王殿下,恭喜了,为庆贺殿下直上青云,老朽特在府上备薄酒一樽,还请殿下赏脸一行可好。”
好不容易才将热情过度的群臣们一一打发了去,没等李显稍松上一口大气,却见越王李贞已领着长子李冲,次子李倩这两位如今在朝为官的儿子迎上了前来,甚是客气地发出了邀请。
嗯?这老儿想作甚?一听李贞发出了邀宴的约请,李显眉心不为人觉地便是一跳,可也没多犹豫,只是笑着拱手还了个礼道:“八叔有命,小侄自当遵从才是,只是小侄近来俗务缠身,实难脱身,不若改作后日可好?”
“那敢情好,为叔就扫榻以待了,告辞,告辞。”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贞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也没再多废话,笑呵呵地拱手行了个礼,便即领着两儿子径自去得远了。
“七哥,那厮……”
李旭轮并未跟着朝臣们散去,而是始终默默地跟随在李显身旁,直到见李贞去得远了,终于是有些子憋不住了,指点了一下李贞的背影,便打算劝说李显一番。
“八弟,为兄心中有数,走罢,明日一早五哥便要离去,你我兄弟一道去送送好了。”
压根儿用不着李旭轮来提点,李显早就清楚李贞是何等样人,虽说猜不透其如此猴急地相邀之用心,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再说了,此际群臣虽散,可大殿上还有着不少轮值的宦官在,人多眼杂之下,李显自不愿见李旭轮有失言之态,这便截口打断了其的话语。
“嗯,小弟记住了。”
一听李显如此说了,李旭轮自是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跟在李显身旁,哥俩个有说有笑地自行出宫去了……
“父王,您为何邀那厮来府上,万一要是天后娘娘怪罪下来,那……”
李冲本就是个急性子,哪怕在朝中历练了多年,也不曾有多少的改观,加之因嫉妒心作祟之故,素来便看李显不顺眼,这才一回到自家王府的书房中,屁股都尚未落座,便已急吼吼地嚷了一嗓子,待得发现其父脸色不对,话只说到半截子,便即说不下去了。
“守德,你怎么看?”
李贞横了李冲一眼,可也没去责备其之孟浪,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含笑不语的裴守德。
“回王爷的话,小婿以为此举大佳,实是妙棋也。”
裴守德之智显然比李冲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早已看破了李贞此举的用意何在,只是不想说破而已,此际见李贞摆明了要指点李冲一把,自也就不再藏拙,笑着回答了一句道。
“哦?妙在何处?”
李贞显然对裴守德的机敏甚是满意,笑着一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出言追问道。
“妙在陛下身上,若是小婿料得不差的话,此番英王殿下入了东宫,陛下少不得要大力扶持,只是朝局所限,英王纵能,却无施展处,宫里那位也不会给其有施展处,如此一来,其所能得之助力除王爷外,更有何人?”
裴守德轻笑了一声,畅畅而谈地将缘由剖析了一番,将个中道理彻底说了个通透。
“斯言大善,冲儿可都领会了么?”
李贞对李冲这个世子素来极为宠爱,时时都不忘提点于其,指望的便是其能早日成熟起来。
“父王,孩儿知晓了,只是娘娘处……”
李冲为人虽鲁莽,却并不蠢笨,裴守德都已将话说得如此之明了,他自不会听不懂,然则心里头还是担心武后那头会见怪,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将心中的不解之处提了出来。
“哼!”
这一见李冲还是没能领悟到个中的精髓,李贞的脸显然有些子挂不住了,虽不曾出言呵斥,可一声冷哼也已是表明了态度。
“冲弟无须多虑,我越王府乃是亲王府,不是宫中宦官之辈,岂能容得旁人随意呵斥来去的,真到关键时候,两边都得求着才是,又何来怪罪之说。”
裴守德与李冲关系一向不错,此际一见李贞如此作态,忙笑着从旁解释了一句道。
“原来如此,孩儿知晓该如何做了。”
李冲到底不是笨蛋,总算是彻底明了了其父的算计之所在,一躬身,紧赶着表了态。
“那便好,到时候陪着英王殿下多饮几樽,都是年轻人么,终归是能合得来的。”
眼瞅着李冲已是真的听懂了,李贞欣慰地笑了起来,笑得有若偷到了葡萄的老狐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