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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唔,先生曾看过孤所出示之海图,当知这天下之大并非仅限我中华之地,当今之世,大小国度无数,我大唐固然是天下第一强国,雄踞东方之地,却不能无忧患之意识,似这大食国生性蛮野,又是方兴之帝国,攻掠成性,孤不得不防啊。”对张柬之这等股肱之臣,李显自是无甚太多的保留,随口便将对大食国的态度述说了出来,言语虽平淡,可对大食国的敌意却是毕露无遗。
“殿下,某以为大食国纵强,可离我大唐万里之遥,中间又隔有小国无数,理当不致与我大唐有甚瓜葛罢?”
张柬之是个认死理之人,并不因面对着的是李显便有所更易,在他看来,大食国压根儿就不该是大唐的威胁才对,自不会因李显的解释而释怀,这便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往下追问道。
“先生所言甚是,然,这只是表象而已,以其国宗教信仰而论,大食国迟早有一日会蔓延至我大唐疆域,真到那时,再要防范便已是迟了,孤宁愿及早动手解决之。”
李显活了三世人,极其清楚历史的原本之走向,对好战而又凶残的大食国素无好感,对其所信奉的教义也不怎么感冒,虽说不致立刻便动手去征伐大食国,可该做了基本准备工作却还是得先行着手办了去才是正理。
“宗教?”
张柬之乃儒家子弟,对宗教素来是持反感之态度,可也就是独善其身罢了,自不会霸道到干涉旁人信仰之地步,这一听李显言语中似乎对大食国的宗教颇为忌惮,疑心立马便起了。
“没错,该国之人信奉的教义名为***教,信奉安拉为唯一真神,极度虔诚礼拜之,以致到狂热之地步,严禁其余宗教在其国境内传播,一经发现,便处以极刑,倘若其只是在该国境内实行此等教义,那倒也与它人无妨,问题是该国狂信徒无数,每每言称要将其真神的荣光撒遍天下,为此,屡屡举大军四下征伐,所过之处,但凡不信其教义者,皆杀,老幼不留,屠城之事屡见不鲜,实是苍生之大祸也,孤素厌恶之,光是此条,孤便不能容之,除此之外,还有两条也是孤必欲取之的根由之所在。”
李显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将自个儿对大食国宗教的了解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只是说到另两个理由之际,突然间觉得有些子说过了些,便即就此停住了嘴。
“两个根由?某倒是不知,还请殿下详述一二。”
张柬之只信天地,不信鬼神,对于宗教之祸并无甚深刻的认识,正因为此,他对李显所提出的第一个理由其实并不感冒,也不想去问个究竟,不过么,这一见李显没给出另两条根由,却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了,这便狐疑地追问了一句道。
“唔,这么说罢,先生所见之海图上有一地峡,若是挖开运河,则可将红海与地中海连成一体,货船便能直抵欧罗巴洲,所得之利则更甚与大食国之交易,此等要道自当该掌控于我大唐之手,此为其一,再者,大食国虽地处沙漠,土地贫瘠,然,却盛产火油,此物不单是军工所需,将来也会是民用之基础,孤自不能错过了去。”
李显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虽尚有些犹豫,可到了底儿,还是决定不瞒着张柬之,这便将另两个根由也尽皆说了出来。
“火油?殿下,请恕张某直言,这事物我河西、西域也均有产出,其虽可燃,其味却臭,纵使游牧之民也不屑用之,又如何有大用之说?”
李显军中早已普及了火油弹,张柬之虽不管军事,却也没少见过这等事物,对火油自是并不陌生,可也没觉得这玩意儿能派上多大的用场,这一听李显说得如此玄乎,心中的疑虑不单没有消减,反倒更盛了几分,这便皱着眉头刨根问底地追问了下去。
“先生还记得孤前些日子请先生去看过的那机械么?”
先前的话语已是有些子泄露了天机,李显自是得设法自圆其说一番,这便眉头一扬,不答反问了一句道。
“殿下是说那蒸汽机么?那事物虽有些门道,可与火油又有甚牵连不成?”
前些日子张柬之确曾随李显去研究院观摩过刚试验成功的蒸汽机原型,只是那玩意儿如今还只是个粗胚子,噪音极大不说,本身的体积也笨重得可以,输出的功率也不大,加之李显当时也没做出甚特别的说明,张柬之对蒸汽机的功用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清楚其划时代的意义之所在,此时见李显慎重其事地拿蒸汽机出来说事,还真有些子摸不着北了。
“呵呵,都怪孤没将事情说清楚,那蒸汽机眼下虽笨重不堪,难以大用,可随着各项技术指标之提升,此物当可广泛推广了去,以其为推力,无论船、车,又或是工坊皆可大用,既可节约人力,又可提高效率,实为不世出之发明也,至于火油么,若是能得以提纯,则可作为蒸汽机之燃料,唔,孤已令人着手准备实验之,一旦成功,则我大唐不敢说永世位于天下之巅,至少可保千年之领袖,这一条,孤可敢以项上人头做保,正因为此,孤才不能放任大食国就此崛起,当然了,这都是后话,而今孤也就是布上几手闲棋,待得朝堂绥靖之后,再缓缓行了去不迟,那大食国来使便是孤的闲棋之一,将来或许有大用也说不定。”
李显一拍脑袋,笑呵呵地便将话兜圆了起来,前后一连贯,还真蛮像那么回事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可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儿了。
“殿下,最近朝中似乎不太平啊,或许年关一过,将有波澜矣!”
李显倒是说得顺溜无比,可在张柬之看来,李显着实有些子神棍的嫌疑,不过么,看在李显没忘了朝堂正事的份上,张柬之也就没再纠缠于这等“细枝末节”之事了,话题一转,便已谈到了正事上头。
“嗯,那武承嗣调任刑部侍郎便是个明显的信号,看样子孤那位母后养精蓄锐够了,这一开春怕是真要大动上一回了的。”
一说起朝堂局势,李显也是一阵的头大——这两年来,太子一直在监国,大权在握之下,很是在朝堂里安插了不少的心腹,王晙,谢盛等原本的东宫属官尽皆高居庙堂之上,前者任户部侍郎,后者则是吏部侍郎,不仅如此,更有林奇晋升礼部尚书之高位,并领了来春开科取士的主考大位,显示出太子必欲总揽朝堂大权之决心,在这等局势下,已舔好了伤口的武后自然不肯坐视大权旁落,而前两年被太子压制得极惨的越王李贞更是彻底滑到了武后一边,二者联手之下,动作频频,武承嗣、裴守德等人在朝堂上极度活跃,与太子一系的关系相当紧绷,**味已是渐渐起了,偏生高宗耳根软,一会儿偏向太子,一会儿又偏向武后,早令夕改,弄得下头的诸臣工们都有些子无所适从,尽管李显一系的官员们目下还都没卷入风波中,可随着朝局进一步恶化,那也是迟早的事儿,该如何应对着实令李显头疼不已的。
“张某还是那句话,不管东方盛还是西风强,坐观可之!”
自打前几日接到密报,说是武承嗣调任刑部侍郎起,张柬之便已在思索着相应的对策,得出的结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是李显却始终没下个决断,张柬之又不好催促,此时逮住了机会,自是再次进言了一番。
“先生之意孤自是知晓,只是此番风波恐是小不了,嘿,孤那母后可不是等闲之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招,这两年的蛰伏下来,所积蓄的能量不小啊,太子那厮这回怕是要有大难了,他若就此倒下,孤可就得直接面对来自母后的压力了,孤虽不惧,却也不胜其烦,而今河西大计方才展开,孤实不能半途而废,一句话,朝堂还不到该乱的时候,至少还得再稳个三年左右的时间,若是任由孤那母后胡整了去,这朝局又岂能有宁日!”
对于张柬之求稳的想法,李显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只因他太清楚武后的为人了,自是压根儿就不信太子能独自扛过武后所挑起的风波,只是李显也想不好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帮衬着太子,万一要是引火烧了己身的话,那乐子可是不小,而这,才是李显心烦的根由之所在。
“殿下,稳既是不可得,何不就让其彻底乱了去,水浑了,鱼儿也好藏身罢,太子素来性急,未必便听得殿下之劝,且殿下之鞭虽长,尤有不及之时,强自为之,恐难免伤及自身,这一条殿下不可不察。”
张柬之对太子的能力是实在不看好,也不希望其就此总揽了大权去,毕竟太子之位越是稳固,李显上位的难度便越大,身为谋臣,张柬之自然要为李显争取最大的利益,在他看来,入主东宫便是利益之最大化。
“此事孤再好生想想罢,左右母后招未出,议也无甚意义,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这天下就没有人比李显更了解武后的狠与毒的,一旦被其得了势,那后果可是有些不堪的,从这点上来说,李显是绝对不愿见到武后得势的,只是正如张柬之所言的那般,他毕竟远在河西,虽有着信鸽的传递消息,可毕竟有滞后之虞,鞭长莫及也是不免之事,纵使不甘,李显也真没太好的法子,只能是闷闷地给出了个不算决断的决断,可内心里的愁绪却是愈发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