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交易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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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欧美国家,中央银行的概念是非常清晰的,独享货币发行特权,制定金融政策,做银行间的清算机构等等,全都是金融领域的主导性工作,号称“发行的银行,银行的银行,政府的银行”的,就是中央银行了。

    伦敦金融城内的英格兰银行就是典型的也是最初的中央银行,而它和中国中央银行的主要区别,一个在于它是私人银行,另一个在于它不做商业银行做的事。

    但在最重要的金融属性上,英格兰银行和中国银行是一致的。虽然94年的中国的外汇储备并不多,但它毕竟具有每年发钞数万亿的特权,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大国的中央银行,任谁都能想象的到那成吨的政治和经济援助。

    所以,当苏城带着中国中央银行的外汇部经理,向众人介绍他是国家银行和大华实业的联系人的时候,一群不明真相的老外,都换上了震惊和羡慕的眼神。

    一会儿,老外们的表情又慢慢的转成了理所当然。

    在不了解内情的欧洲佬眼里,能在世界金融中心引起关注的远东企业,得到远东国家中央银行的支持,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在稍微了解一点内情的欧洲佬眼里,仍在做商业业务的中国中央银行,成为中国企业的主力银行,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那些非常了解中国的欧洲佬……也许存在于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绝对不会出现在伦敦金融城的期货交易大厅里。

    短短的几秒钟后,招呼苏城的问候语,忽然就变的热情了。

    “苏董,我们的IFC还有剩余的席位,您如果要用的话,知会一声就行了。”

    “苏董,咖啡价格也涨了不少,今年可是投资咖啡的好时节,十倍以上的利润,有空请关注。”

    “苏董,我们是刘易斯金融贷款公司,资金雄厚,承接担保贷款和信用贷款……”

    田栋梁也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惊诧的拉住苏城问:“苏董,你这是做什么?”

    “把你介绍给伦敦城的先生们啊,来,打个招呼。”苏城向前方挥了挥手。

    田栋梁傻乎乎的跟着挥了挥手,引来前方的一片友好的笑容,看起来像是绽开的人体花田似的。

    手放下来,田栋梁才从呆萌状态中清醒了,又惊又怒的道:“苏董,你太不地道了,这要让国内知道了,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不行不行,我得介绍一下。”

    苏城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中国银行外汇部的经理不是?你也是我们在中国银行的联系人不是?或者说,大华实业不是中国银行的客户?”

    “你说的是中央银行。”田栋梁是初来乍到,被苏城给哄骗了,并不是智商不够,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苏城无所谓的道:“中国银行既做商业又做中央银行,这是它本身的经营模式决定的,不是我决定的,你要是想给大家解释,那就解释好了。”

    开玩笑,如果中国银行自己不做商业银行,大华实业也没有做客户的可能。这一点,就算是老外也是清楚的。

    然而,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话,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都是不同的。

    大华实业如果只是个弱小的制造业公司,或者强大的纯制造业公司,没谁会把中央银行什么的当做它的主力银行。但是,大华实业却是一家能源公司,而且是声名鹊起的强大能源公司,这就不一样了。

    全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能拥有英格兰银行这样纯粹的中央银行的国家并不多,总数远远少于100,而要说不支持国内大型能源企业的国家,一个都没有。

    即使是换过来说,大型能源企业没有国家支持的,其数量也是凤毛麟角。

    更进一步,一家大型能源企业,如果能在没有国家支持的背景下做大做强,自然有的是国家政府来招揽它。哈利伯顿就是一个例子,这个资产数千亿美元,在遍布全球180多个国家有分支结构的美国公司,就主动申请将总部搬迁到了迪拜,很明显,昂贵的税金和公关成本,比贿赂阿拉伯酋长们所需的还是要多的多。

    田栋梁的英语尚可,是能在银行系统内获得英语类奖项的水平,可是,站在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的大厅内,田栋梁词穷了。

    算了,就当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了。

    田栋梁低头做了鸵鸟,他现在也明白了,苏城推迟大半个月提钱,就是给他的封口费。

    苏城乐得如此,像是炫耀似的,溜着田栋梁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交易池旁。

    这里也是整个交易所,最核心最繁忙的地方。

    围绕着圆形立柱的交易池内,数十名交易员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伸出手指,比出各种造型,或者五指张开掌心朝外,或者掌心朝内往自己脸上撞,或者拇指向下,或者拇指向上,或者握拳,或者捏住指尖……

    交易池的旁边高台上有两个人坐着,他们类似主持人,监控市场,确认交易。

    交易员们的腰间有电子显示器,从上面能够收到各种场内或场外的指令,交易员们通过手势和喊叫完成指令交易。

    通常来说,一笔交易只需要几秒钟时间就可以成交及确认,比电子交易慢,但也比人们想象的快多了。

    场内的交易员都是师父传徒弟,一代代带出来的手艺人,非常讲究诚信,假如有人时候毁约,就再也找不到愿意和他交易的人了,其结果只能是被淘汰出局。

    田栋梁一下子就看住了,不由用中文道:“这就是伦敦交易所的公开喊价?”

    “对,以前见过吗?”

    “国内也有,国内也有。”田栋梁重复了两遍,眼睛盯着下面,像是怕吵到他们似的,低声道:“苏州的交易所,郑州的,还有上海的金属期货交易所都用人工喊价,就是没这么热闹,没这么……专业。”

    “用英语喊价和用中文喊价,感觉不一样是吧?”苏城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惊讶。

    哪怕是到了20年以后,人工喊价的交易方式仍然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大交易所,尤其是财经新闻里面,每当出现股价变动,原油价格变动的时候,电视屏幕里总会放出一群又喊又叫的交易员做背景,对不明所以的人来说,简直幼稚可笑。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个百多平方米的交易池里,一群群像是小孩子似的又喊又叫的幼稚可笑的交易员们,影响着全世界大多数人的生活成本。粮食价格、饲料价格、咖啡价格、煤炭价格、钢铁价格,有色金属价格,全世界的商品价格基本都是在期货交易所内被发现的。

    时至21世纪,即便是居于深山之中,也不免受到期货市场的影响。首先要考虑的是粮食价格,无论是大米小麦还是黄豆花生,它们的价格都是在期货交易中被发现的,所有的调味品也被做成了金融衍生品,更不用说大宗的肥料和饲料了,农具、用于制作衣物的棉毛纺织品,用于搭建房屋的木料、槽钢、螺丝钉概莫如此。即使是本地生产的水泥和砖瓦,实际上依然受到生产中的能源成本,和运输中的能源成本的影响,其传导速度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

    在田栋梁眼里,亲眼目睹世界经济轴承的运转,自有一番体悟。

    他迅速陷入了回忆,露出一抹微笑道:“我第一次见人工喊价是在学校的时候,看录像。内部录像,记得是美国纽约的纳斯达克,那时候不懂,大家都笑了,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参观了几次国内的交易所,一下子就察觉出差别了,现在在现场,感觉更深刻。”

    田栋梁毕生学习的都是金融,此时完全被感染了,不由自主的道:“你看头顶的电子屏,是交易员先就交易价格和交易量达成一致以后,再将数据敲进电子系统,然后显示在全世界的屏幕上,没想到咱也能见证这些价格的形成,真好。”

    苏城从导游变成了被导游,又很自然的转圜回来,手向前一指,道:“米尔顿,高个秃顶的那个是我们的交易员,从两个月以前,他就在替我们做交易了。”

    “大华实业买了席位?”要进入交易池做交易,首先就需要一个席位。

    “泛亚基金租了一个。”苏城小小的纠正了一下。

    “多少钱?”话一出口,田栋梁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职业习惯,你不用管我。”

    “这不是机密,租金大概是1万美元一个月吧。”

    田栋梁讶然,道:“好像挺便宜的,国内租一个席位也要一两万。那买一个呢?”

    “原油席位比较贵,200多万美元吧。现在咖啡期货也很火爆,据说是巴西的咖啡减产,席位大约是30万美元,但租一个月只要1000美元。金属和糖的就便宜了,15万美元大概。国内呢?”苏城也是随便打问的价格,泛亚基金并不需要长期驻守交易所,租用席位比购买席位更方便。

    田栋梁在中国银行工作,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业内人士,随口就道:“国内的期货交易所席位不能买卖,只能申请,费用是60万左右吧,个人不行,必须是期货公司或者大的现货商,对了,今年的铜期货很热门,铜价已经从两万多涨到三万多了,席位价格好像到了1000多万元人民币。”

    “铜价啊。”苏城摸摸脑门,他对这种信息就完全没有概念了,若是预知消息的话,价格上升50,少说能赚十倍的利润,对盘子比较小的商人来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不过,到了大华实业这种规模,也就是原油等少数交易池能容得下它全身而入了。

    田栋梁很快将目光聚焦在了秃顶高个的米尔顿身上。

    这家伙身边有一群的交易员,只见他的两只手在空中飞舞,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给其他交易员以回应,但凡遇到对方犹豫,就会迅速跳过,先和另一个交易员进行交易。

    那动作,让田栋梁想到了一对多的象棋比赛——高手在场内巡游,每到一个棋盘前,都会不假思索的走棋,而在棋盘的另一边,则有另一位冥思苦想的棋手在做背景。

    “他在不停的卖空?”田栋梁看的明白他手上的动作。

    苏城点头,道:“我们准备的钱,就是用在这里的。”

    “这家伙像是个鲸鱼,他对面少说有20个人吧,那是好几十家公司了?”

    “公司后面还有客户。”苏城再次点头。

    田栋梁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是在和半个市场做对。”

    “你早就知道了吧。”苏城说着一笑,道:“不过,还是在人工喊价的市场里看的清楚是吧,一个交易员的对面有20多个交易员,还有20多个交易员在打酱油,多空双方的支持率立刻就表现出来了。”

    田栋梁茫然的望着交易池里的人群,米尔顿精力旺盛的像是一只秃鹫,他不停的卖出原油,8月的,9月的,10月的,让人看不出重点,仅仅是集中注意力五分钟,就会觉得精力不济,田栋梁很难想象这些交易员们是怎么日积月累的坚持下来的。

    他偏了偏头,正好看见苏城专注的目光,禁不住问道:“您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国内肯定也想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吧,我原本想自己写一份报告,正好碰到了田经理,以你的学历和工作背景,似乎比我还要恰当。”苏城揉了揉下巴,笑意冉冉的道:“我不会要求查看你的报告,也不要求你写哪些内容,只要是包含了我们在伦敦的工作就可以了。”

    稍顿,苏城看了一下田栋梁的眼神,道:“若无意外,不止是部委一级,国务院也会对这方面的消息感兴趣,怎么样?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就派专人陪同你做考察。”

    “怎么写都可以?”

    “只要事实,怎么写都可以。”苏城并没有改换国籍的打算,他的公司也不会改换国籍,而作为中国人和中国公司,最大的不变是不完善的法律,最好的红利也是不完善的法律,国际期货市场上的内线交易对大华实业来说,绝对和违法扯不上关系,而国外法庭要想起诉,更是超低成功率的事儿。

    田栋梁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