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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到他就有种烦躁感,但还是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了跟前给他说了声:“给二爷道喜。”贾琏笑呵呵的说:“同喜同喜。”
同个鬼,喜的只有你吧?秋桐也站在一边,凭心而论她也算个美人,虽然风姿比平儿还不如,但胜在新鲜,何况不管有没有内在人品如何性格怎么样,只要长的好一点,贾琏就绝不挑剔,生冷不忌老少不拘男女咸宜——嘿,他倒是好胃口。
我要是原来的凤姐,一门心思想好好过日子的,我也得设计把尤二姐除掉。因为凤姐还没儿子,尤二姐要是抢在前头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来,那就是贾琏的长子。在这个时代可真是要人命的事情。
我坐了下来,贾琏兴头真足,还说要给尤二姐弄个小厨房,我一声不响,倒是平儿提醒他一句:“在老太太那里,可还没有说已经圆了房的。”
贾琏怔了下,又笑:“这也无妨,延续子息是好事,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
老太太当然不会说什么,她几时又说过了什么?
我点点头,贾琏说什么我都没反对,平儿站在一旁,笑容僵硬。秋桐则是扁着嘴,一副不屑状,她这副情状倒是很象她的旧主子邢夫人,主仆俩都是这副无智无谋又刻薄愚蠢的样子,是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回了屋里我还是觉得倦,真该早些请大夫来看一看,吃些药调理一下。
“奶奶,”平儿轻声说话,我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屋里烧起炕了,暖烘烘的熏的人快要睡着了:“东屋的身子不是怎么好,这孩子未必养得下来呢。”
“管她呢,东屋的事,我们不要理。”我懒懒的翻了个身:“给我倒杯茶来吃,口渴了。”
平儿去了,不多时我又听着轻盈的脚步声进屋了,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去接茶。
可是预想中的茶杯迟迟没有放到我手上来,我疑惑的转过头,眼睛一瞬间睁的老大,一手紧紧掩住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觉着我不能出声,不应该让别人听到,发觉。
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了我的屋里。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肩膀上还有些潮湿的水光。外面的雨丝很细密,但是却还没有停。她的头上和脸上一样蒙着黑布,打扮的一如我曾经在在古装剧里见过的夜行人。
她是个女子,我看得出来,她的肩膀不算宽,身材也很苗条。
“夫人请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府上门太严,我进不来,只好行此下策。”她把脸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我从榻上坐了起来:“李……姑娘?”
这个姑娘的样子我还没有忘记,就是那个李文秀。我来到此地的第一天,去接尤二姐的路上遇到了她……我当时觉得她气质极好,又卓然出尘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是没有错,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她的与众不同竟然如此……刺激。
“夫人还没忘了了我。”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指着一边的椅子说:“李姑娘坐。有什么要紧的事得深夜前来?需要我帮忙么?你尽管说,我若是能够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全黑的头巾和衣裳,更显的皮肤雪白。她的秀美与贾府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真的很不一样。她显得更加天然,更加洒脱。
我在心里猜测着,她是个……武林中人吗?
看这打扮和做派,真的很象古装剧里的女侠的样子。只不过,我和她应该除了上次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吧?她深夜前来是为了什么事?还有,有武功在身的人,上次怎么会在街上晕倒险些被我们的车撞了呢?我感觉着,侠客们应该是百病不侵的吧?
“因为上次被夫人所救,所以我心里一直感念夫人的恩惠,若是不能报还,心里总是不能安生踏实。上次走的时候我就看着夫人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我也懂得一点调理养生的法子,若是夫人不嫌弃,我想,夫人可以练一练,早晚调息打坐,时日长了,自然能强身健身。”她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夫人别介意才好。我自幼在塞外长大,对这些礼仪规矩都不太懂。白天要是求见夫人,恐怕是很难的。所以我想着晚上来这么一遭,若是夫人觉得我太冒撞,就当我没有来过……”
“哪里,”我微微一笑,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她人秀气,手却粗糙,不知道是练武,还是要谋生做活。她来的正是时候,听起来好象是一种武功心法之类的,可以调理身体。那有什么不好?简直好极了,大好特好,正巧是想瞌睡就有人送个枕头来。我这才想着要请大夫调理身体,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而且这样靠练功来强身健身,应该比吃药的效果是强多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呢,我以前吃药都吃怕了,现在能够不吃药,那自然更好。
“快别说见外的话,我要是恼,刚才就喊出声来叫人了,不过……”平儿要是见了她,肯定要吃惊叫嚷的。
说起平儿,她倒茶怎么还没回来。
李文秀很聪明,看我停了话,就说:“夫人是想着刚才出去倒茶的那个姐姐吧?我进来的时候点了她的穴,她现在在外面椅子上躺着呢。夫人放心,只一会儿并不会对身体有损害。等我走时再给她解开穴道,她大概只会以为自己打个了盹,做了一会儿梦呢。”
点穴?我简直要两眼放光,抓着李文秀舍不得松手了!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神奇的武功存在啊?我以为……我一直以为红楼梦这个世界里是没有那些说法的。
李文秀从怀里取出几张纸上,上面的字迹唔……也算工整,至于好看不好看,那就不用讲究这个了,毕竟内容最重要。再者说,我自己的字,那也写的不怎么样。
“这上面写的是行功口诀,夫人诵熟之后,依上面所讲的盘膝静坐,每天早晚各半个时辰。我以后还会再来的,助夫人理清经脉,调息顺气……”她讲的详细,我听的认真。李文秀又说:“上面所讲的人体穴道,夫人可了解一些吗?”
我摇了摇头,这个是真没研究过。
“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明晚上我再过来吧,请夫人身边不要留什么人,不然啊,”她一笑:“我又得请她们暂且小睡了。”
我点点头,这个李文秀姑娘虽然没说自己的来历,可是我觉得她真是个恩怨分明重情重义的人。
“你的一番心意,我是领受了。咱们也别客气的夫人来姑娘去的,我该比你大几岁,你就喊我凤姐姐吧,我叫你文秀妹子,可使得?妹子家住在哪条街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这么晚了还出来,家里人不担心么?”
她说:“也好,那我也不客气了。不过我只有我自己。我父母早亡,流落塞外,前年才回到中原来……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到哪里算哪里,家……”她露出迷惘的神情来:“我早没家了,现在在城西细水巷里赁着商大娘家的房子住着,日常做些活计。那次我生了病,又赶着去苏家绣铺交活计,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倒在路上,是凤姐姐好心肠拉了我一把,又替我请医问药,我……”
我不等她把感激的话说出来,就截住了:“那是咱们有缘,所以才在那时候碰面的。要不然我天天不出门,就那么一次,却正好遇到你了。你也是啊,若是早一时或是晚一时路过那里,就也遇不上我了。这冥冥有些事情,真是很玄妙的,人力不能预知,你说是不是?”
她点头称是,我又问:“妹子你刚才来,外面的护院什么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传说里说的轻功?我就听说过什么草上飞,八步赶蟾,又是踏雪无痕什么的,说的好不玄奇啊,妹子你都会么?”
她笑容美丽,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是,凤姐姐倒听说过这个。其实没有传说的那么玄,要能飞天遁地,那还是人么?不过就是身体轻些,翻墙越梁的倒没什么,再高明的,我可也不会了。”
又说了两句话,她就要走,说:“凤姐姐,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我也很喜欢和你说话亲近。但是你这里既是深宅大院,又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我不能久留,你且将纸上的那些口诀记熟了,等明天我来了,咱们再说。”
我急忙站了起来:“你现在就走?那你明天几时再来?还是这个时分么?”
她点了下头,我说:“我送送你吧……”话没说完,就意识到我送不了她的。她是不走寻常路来的,我怎么送?
果然李文秀微笑着说:“不必送啦,我这就去了,明晚上咱们再见吧。“
她走路很轻盈,掀帘子到了堂屋,平儿果然靠在那里,象是睡的很熟,李文秀的手拂过去,我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收回手来,朝我再点了下头,便转身出了屋子。我追着出去再看的时候,外面细雨仍旧绵绵不绝,廊下的灯笼在冷风中微微晃动,却已经不见了她的人了。
身后平儿模糊的嗯了一声,我转过头,她扶着桌子揉了揉眼,说:“我怎么……”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瞌睡上了,茶也没给倒。”
她哎哟一声:“该死,我怎么就在这儿睡上了。”
我转头看看外面的寂静的院子,只觉得刚才的经历好象一场梦。
平儿唤小丫头提水,自己急忙去倒了茶来,我把怀里那几页纸握的紧紧的,象是握住了一个坚实的希望一样,怎么也不能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