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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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犀利的视线,刺的我好痛。

安燃轻叹,“你总以为自己变了,其实你没变。”

我纳纳急着分辨,“有的,其实有的。”

他说,“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却从来没有想过,凭什么我应该是你的所有物。”

“安燃,”我结结巴巴,“安燃,我没有,我不知道……”

“你总是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断摇头,哀求的看着他,“安燃,你可以教我,你说清楚,我可以改。”

安燃又沉默,他仿佛不忍心,静静的凝望着我。

我记得这目光,每次发怒而心软时,他总是这样默默挣扎。

“安燃。”我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仰起头来,轻轻唤“安燃。”

安燃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听见叹气,我顿时充满莫名信心。我最爱,最爱他的无可奈何。

安燃问“君悦,是不是我教了你,说清楚,你就能记住。”

我坚定点头,“是,保证。”

安燃说“你会用心听?”

我几乎喜极而泣,咬着唇,不许唇瓣颤抖,很认真,“你说。安燃,只要你说,我会用心,我会记住。”

一定,一定。

我真的,值得被你给予最后一次机会。你说的话,从此都会被我牢牢记住,不再当成耳边风。

安燃对我真的缺乏信心,我说得如此坚决,他仍扫我一眼,沉声再问一次“你真能记住?”

我用足全身力气,点了一下头。

安燃沉吟后,才下了决定般说,“好,我只和你说一句。”

我屏息以待。

连成宫亮也露出一脸紧张,等着安燃开口。

于是,安燃总算大发慈悲,给了我一句话。

安燃说,“君悦,我不再是你的所有物,再也不是了。”

我失去了呼吸。脑子一下空白,仿佛谁仰天等待着一场甘露,却毫无预兆地被一道闪电劈中。我僵硬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僵硬着,空白到极点,连安燃转身走了,也不知道应该去追。

“安燃!安燃!”成宫亮倒是追去了,临走之前,还扭头提醒我,“喂喂,这句话很要紧,你答应过的,千万要用心记住。”

我没有答他。

没有知觉。

整个世界都空了。

只剩下一句话。

我亲口答应用心记住的话,安燃送给我的。

安燃,不再是何君悦的所有物。

一句话,足以把我的世界打得七零八落。

我呆立原处,蓦然傻了一样狂笑起来。

他还是那个安燃,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安燃,依然可以一句话,就把何君悦打下地狱。

我越来越悲痛莫名。

却也越来越爱他,越来越发觉,无法失去他。

我不懂,真的不懂了。

站在房前,被寂静包围着,宛如一切不过是梦,大概安燃从未回来,我只是太累了,酒喝得太多,才做了一个结

局太伤心的噩梦。

这样一个噩梦,还不如不如梦。

我痴痴迷迷地想,就那样站在房前,懵懂猜着刚刚从眼前消失的背影是否真的是安燃?但明明我昨天看见他,从浴室里出来,一身淡淡的热气,似乎从未离开,让我快乐到放声痛哭……

想起昨晚,我五指勾起狠狠抓住了自己胸襟,对自己惊惶的说,不是梦。

因为心疼。

能让我心疼到如此,除了安燃,没有别人。

我艰难地喘息着,受伤野兽似的折回床边。双膝都在发软,我坐下,让自己无声无息陷入软软的床垫里。

那是安燃睡过的地方,我恍若忽然发现,迟疑着用手去抚。

冷冷的,温度已经散去,像安燃昨晚并没有在上面躺了一夜。但我知道,他确实曾在那,和我贴得近,热气一丝一丝透过来,我都能嗅到属于他的气味。

才过了多少秒,怎么会变得那样快?

太快了。

我极不安,自己也不知道害怕什么,或者变得太快的,只是我,昨晚之前,我还笃定的认为再见不到安燃是世界上最大的折磨,现在我又发现,原来我爱的人另有新欢,才是最最伤人的。

又是我错?

仍是我不可救药?自做孽?

安燃,安燃,我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冤孽,当我再一次独自伤心得恨不得去死时,来拯救我的又是同一个人。

林信。

我根本不知道他进了门,懵懂中被人推了一把,才发现林信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林信半跪在床前,从下往上,看着我低垂的脸。

看见我有反应,林信才开口叫了我一声,“君悦。”

“林信。”我愣愣说,“安燃回来了。”

他说,“我知道。”

我说,“他还带了别人回来。”

林信沉默了一下,“是的。”

我苦笑。

大家都知道什么,彼此间默契十足,只有我。

就我够傻。

我问,“你来干什么?”

林信有沉默,隔一会,柔和地说“君悦,我陪你回公司。”

回公司?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不可思议之感。

我摇头。

凭什么?

安燃回来了,他都不去,凭什么要我去?

可笑。

我累死累活保卫山河,他和别人游山玩水?

没道理。

何君悦,向来是被庇护在羽翼下,享受着别人抢来的战果,无忧无虑的那个。

我,怎会是当安燃靠山的料子?

林信却说,“君悦,听我说,公司需要你。”

我冷笑,“公司从来没有需要过我。”

林信严肃起来,“你如果不回来,怎么保护安燃?”

我说,“安燃什么时候需要过我的保护?”

从前竟会听林信胡说八道,真可笑。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蠢,安燃,安燃是什么角色?他需要我保护?他只需要一个供他用不同办法逗着玩弄的何君悦。

“现在。”

“什么?”

“君悦。”林信说“你必须回去。”

他说“公司出事了,需要老大回去处理。”

我盯着他。

林信的表情很认真,“这事关乎安燃生死。”

我心脏猛的一顿。

他说,“君悦,你可以一时怒气,这的不理会。但我不希望你日后为此后悔。”

他问,“你怕不怕安燃没命?”

我说,“你骗人。”

林信一字一顿,“我不拿这种事玩。”

林信说,“君悦,我不是你。”

这人真绝,此时还不忘拿剑狠狠刺我一下。

更绝的,是我。

被他刺了,还要听他的话,别无他法。

林信问,“你怕不怕安燃没命?”

我当然怕。

林信最后那一句,如石头沉甸甸压在我心头,那个分量,和往日的沉重完全不同。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当做主的那个,我不知会是这样叫人难受的差事。

做再多的心里准备,也是无用。

我依旧,惊惶绝望,像自己才是等待判决的那个,只求证人是个胆小贪财之人,心甘情愿发一笔小财,用黑钱掩盖自己看到的真相。

到了公司,我基本都在发呆,心里都被这件事情装满了。

如果处理这事的是安燃,一定胜我百倍。

我电话安燃,他的手机却在关机状态。

拨了十几次后,我气的扔电话砸窗。

这天大要命的事发生,我心急如燎,安燃此刻,却正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混蛋悠闲渡着快乐时光。

这事实,令人愤怒,又沮丧。

我在办公室中,被刺伤的野兽般来回徘徊,等待。

等待有关证人的消息,等待联系上安燃。

非常焦急,却有隐隐约约,极害怕等到结果。

我害怕那证人真的铁骨铮铮,不肯服从,更害怕拨通安燃手机的一瞬,听见成宫亮的笑声传来。

那是极让人痛苦的时刻,莫测的噩运笼罩在头顶,无数爪子慢慢挠着心窝,我好怕。

越害怕,越忍不住去想,如果事情到了绝路,安燃要坐牢,怎么办?

如果安燃回到那个地方,被人折磨,怎么办?

如果我失去安燃……

不行,我不可以失去安燃。

只是设想,就已经痛到疯了。

勉强等到下午,安燃的手机还是关着的,连阿旗和林信都没有露面,他们本来说,一旦有消息,会立即通知我。

办公室已经承载不下我太疯狂自虐的想象,夕阳露面之时,我跌跌撞撞,冲出办公室,大声喝命备车回别墅。

但,安燃却不在。

我随手抓住一个手下,“安燃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安老大早上出去的时候,没有留口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电话过来。”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那手下被问得不知所措,“君悦少爷,这……我不知道……”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被我抓住的那个满额冷汗,恐怕他也明白,再一直回答不知道三个字,只会让我发毛。

他说,“我现在就发散兄弟去找一下……”

“不用!”我失控般地大吼,“用不着!叫他别回来!叫他滚!”

我赶走所有人,在空荡荡的大房里颓然痛哭。

安燃没回来。

我知道,他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对那人笑着,不经意的,唇角一扬,就是一个宠溺又带着无奈的笑容。

如此珍贵的笑容,一个接一个,他已不吝啬地给了一个陌生人。

我恨他!

若安燃此刻在我面前,我会像疯子一样对他咆哮,不断用最恶毒的话来刺伤他。

只是即使如此,我仍不能不为他担忧,安燃可能要入狱的阴影,网一样粘在我身上,腐蚀入肌肤。

我只能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恐惧。寒气渗入每一个毛孔,我面对的不是绝对黑暗,而是仅有一支小烛的黑洞,眼睁睁看着,烛火微弱不堪,却还要被冷风吹得闪烁明灭,可能下一秒就熄。

那光亮随时会熄灭,绝望将永远覆顶的下一秒,吧神经扯到几乎裂断。

那感觉,才叫恐惧。

把自己藏到**,在被子紧紧抱着双膝,双重的软被覆着全身,还是冷。

天,天,求你让安燃快点回来。

我不要失去他。

求你让他在我面前,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离我眼前。

我不断祈祷,足有千万遍。

终于,房门被人扭动门把,才推开一条细缝,我已经从**猛跳起来。

“安燃!安燃!”

我扑过去,紧紧抱住进门的安燃,“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

“安燃,出事了,有一个叫阿标,有人命官司,警察有证人……安燃,他要是转成警方证人,那就糟了!安燃,你是不是真的被他看见过什么?……安燃!这事你一定要过问!”

我急速的半喊半叫,语无伦次,说完这番话,才发觉自己呼吸绪乱到极点,脸上已满是湿漉。

“安燃,怎么办?”我追问,“你说啊,怎么办?”

不知安燃今天是否真的有爬山。

身上穿着休闲服,气味却干净得仿佛没有出过一滴汗。

安燃问,“君悦,你打算怎么办?”

我慌张地回答,“本来杀人偿命,我是不想管的,让警察判他好了,最多我们尽一下人事。可是现在那案子有证人,而且那个阿标又刚好和你……”

“杀人偿命,很好。”

我愕然,“安燃,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燃笑笑,“就是很好的意思,不愧是何家后人,多少也有点根基,事情按照道理来办,不能勉强的时候,就不要强自插手。你说得很对。”

我在房里伤心焦虑,几乎熬成苦汁,他却清清爽爽,轻松自如。

我气急,“什么很对?他如果被判无期,难道不牵连到你。”

安燃气定神闲,“那又如何?”

我窒住,半响纳纳到“安燃,这样,你会又被抓进监狱。”

“和你无关。”

“什么?”我不敢置信。

我几乎吐血,却还要忍气吞声和他说,“安燃,你不要这样,现在,现在并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玩什么游戏?”安燃冷漠地打量我,君悦,你觉得我这人,注定一辈子心血都要用在你身上?你觉得我的命,一辈子都是属于你的?”

“不是……不是……”

“不错,我从前进监狱,是为了你。不过。”他说,“不过,并不代表我还会为了你,再进一次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