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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开始!”话音方落,龚雪拿着地图,左顾右盼的走过来。
忽然看到了石桥,眼睛一亮,步子哒哒哒的迈开,红色喇叭裤随着她轻快的步伐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像拖拽出两只花朵,煞是好看。
她带点雀跃的小跑上桥,溪水潺潺,枕流石就在下面。
“哦~”
龚雪小嘴微张,一副终于找到你的样子,用咯吱窝夹住地图,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相机,咔嚓咔嚓拍照。
“好!”
王好为终于满意的喊了一声。
“导演!”
龚雪忙不迭的跑过来,面露期待:“这次怎么样?”
“不错,有我想要的感觉了,没白让你悠闲了几天。”
“是您有耐心,不然我愁都愁死了。”
王好为讲究慢工出细活,没有理想的效果宁愿不拍,她采纳了陈奇的建议,让龚雪什么也不用想,就去游山玩水,拍照打卡,果然有成效。
“龚雪同志,进步很快嘛!”
唐国樯也笑呵呵的过来,他这几天也很无聊,问:“导演,这下能拍了吧?”
“可以拍了!”
“你们准备准备!”
终于拍了,龚雪过了自己的第一场戏,在喊停的一刹那,满心欢喜都快溢了出来。
陈奇在外围看着,没什么波动,因为她没能与角色融为一体,只是用了速成的手段。不修内功,直接练外功,用程式化的动作和表情来凸显人物。
演技分两种,一种是明星演法,一种是演员演法。
比如刘德华,一辈子都是明星演法,不是说不好啊,挺好,观众看了也喜欢,也能拿影帝。
陈奇在后世看过龚雪的片子,觉得挺适合明星演法,等他碰到巩皇和曼玉的,那才有兴致交流交流,什么叫演员!
当然,此时的龚雪不知道自己被极个别人看低了。
她沉浸在开心的情绪中,只是偶尔偷偷瞄一下。
…………
“龚雪,有你的包裹!”
“谢谢!”
又过了几日,这天刚收工,龚雪回到饭店就接到了一个邮递包裹,附带一封信。
庐山到上海不算太远。
她拆开信,是父亲写的。
“小雪,见信好:
得知你在庐山拍戏,我和你母亲意外又欢喜,伱竟然离家这么近,但遗憾的是我们出门也很麻烦,最近工作忙碌,无法去探望,勿怪。
你自己注意身体,我们一切安好。
为表歉意,特附大白兔一包,慢慢吃……”
她笑了笑,又有些伤感。
前些年,摄影师父亲被查出莫须有的海外关系,画家母亲被定义为资本家小姐,自己也天天被训话,所以在中学毕业后,主动去插了队。
在乡下种地,能吃苦,然后当文艺兵,也能吃苦,一天走几十里地,脚都磨出泡了也不吭声。
因为没办法,她家庭成分摆在那,没资格叫苦。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尽力表现,争当标兵,这样日子能好过一点。
后来父母恢复工作,自己进了话剧团,远在京城,一晃十年没有陪在父母身边,只能偶尔请假回去看看……
她一直想着做专职演员,最好能调到上影厂,怎奈话剧团对她拍电影非常有意见,这次若非北影厂出面,恐怕还是不放人。
“北影厂……”
龚雪拿着信纸,一时有些出神,其实没想过能与北影厂有联系,还拍这么大的戏。
她又拆开包裹,果然有一包大白兔奶糖,还附带了一本《故事会》杂志。
大白兔奶糖赫赫有名,前身是1943年创立于上海的一家糖果厂,叫“ABC米老鼠糖”,包装也是米奇老鼠图案。
后来被收归国有,米老鼠崇洋媚外,肯定不能用了,就改成了大白兔——迪士尼法务部也松了口气。
起初每天只能生产800公斤,号称七颗大白兔等于一杯牛奶,那是轻奢食品。尼克松访华的时候,就送了他一包。
比较难买,她父母能寄来一包,肯定花了不少力气。
龚雪最爱吃大白兔了,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含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事情,拿起那包糖往起一站,又顿住,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出了去。
“咚咚咚!”
“小龚,找我有事么?”
王好为打开了门。
“我爸爸妈妈给我寄了一包大白兔,我想分给大家,又不会分,您能不能帮帮我?”
“哟,大白兔可是稀罕物!”
王好为念头一转,就知道她怕处理不好剧组的人际关系,来问自己的意见,爽快道:“既然是稀罕物,就可着主要人员来,每人一颗就差不多了,谁也不会挑理。”
“嗯,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这有什么谢的,我发现你就是太客气,组里的人都不错,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事。哎对了,小陈帮你那么大忙,你给人家留出几個,好歹是个心意。”
“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行了,赶紧走吧,我都折寿了!”
她被王好为赶走了,抿着嘴又跑下楼,咚咚咚再次敲门。
“咦?龚雪同志,有事么?”
陈奇拉开门。
“我爸爸回信了,还寄了一本《故事会》,就是你说的那本杂志。”
“还寄杂志了?那太好了,谢谢啊!”
“不用不用,我该谢谢你才对,没有你给我讲戏,我可能现在也找不到感觉……对了,我爸爸妈妈寄了糖来,你别嫌弃。”
“大白兔啊,好东西,我拿两个得了,你可以给大家分分。”
“嗯,那我先走了。”
她扭头就走,生怕被人看见。
陈奇耸了耸肩,回屋剥了一颗,品了品,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觉比后世好吃。
他又拿过那本《故事会》。
话说《故事会》的诞生很有意思。
1962年,教员提出要对群众进行社会主义教育,“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
于是全国出现了很多宣讲员,他们把革命斗争、红色历史等编成一个个小故事,深入农村给那些农民讲,仅上海就有2000名宣讲员。
在这个背景下,《故事会》应运而生,是一本专门讲故事的杂志。
特殊时期,杂志改名叫《革命故事会》,今年初又改回来了,上海著名书法家周慧珺题写的刊名。那个津津乐道的封面——说书俑,现在还没有呢。
《故事会》最牛逼的时候开办了名家专栏,找金庸、席慕蓉、白先勇、冯骥才、苏童、莫言、陈忠实等人约稿。
金庸当时很快就写了一篇故事,编辑部觉得不太行,给退稿了。金庸又挑一个从未发表过的短篇《汝州僧》,这次成功了。
《汝州僧》是清朝《三十三剑客图》里的一个故事,金庸给改成了白话。还有他的《越女剑》,原型也来自《三十三剑客图》。
此刻,陈奇随便翻了翻,内容乏善可陈,都是手抄本。
人道洪流时期,诞生了很多禁书,这些禁书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现在解禁了,主流杂志不屑于这种东西,只有《故事会》肯登载。
确属于通俗小说。
跟着,他又找到一篇约稿函。
“短篇故事,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字,三四千字的小故事更欢迎。”
“中、长篇故事,字数不限,视情况连载。”
“嗯……”
他想了想,太长的自己也不爱写,五万字左右吧,一个文学剧本的长度。
每千字2—7元,就按7块钱算,350块钱!
陈奇挑了挑眉毛,虽然没有剧本挣得多,但自己脑子里的故事多啊,回款周期还快,是长期饭票!
(冇了……)